暮春的雨总是缠绵，淅淅沥沥地敲打着汀兰院的窗棂，将空气里的寒意都揉得绵软。萧煜披着一件玄色披风，刚踏入房间，就看到无雪蜷缩在窗边的软榻上，怀里紧紧抱着念安，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雨帘。她的眼眶红肿，显然又偷偷哭了很久。
“怎么又坐着发呆？小心着凉。”萧煜走上前，将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肩上，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肩头时，心里泛起一阵细密的疼。他知道，今日在凝芳院陪苏月柔应付前来道贺的命妇，耽误了来汀兰院的时间，无雪定是又胡思乱想了。
无雪没有回头，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你来了。”
“嗯，处理完府里的事就过来了。”萧煜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我知道你等得着急，也知道你看到我去月柔那里会难过。可你也知道，她是母亲认可的世子妃，府里的应酬我不能避着她，不然母亲那边又要发难，苏丞相也会借机生事。”
他的声音温柔，带着耐心的解释，像一股暖流，试图融化无雪心中的寒冰。“无雪，我身不由己，可我心里的位置，一直是你的。你和念安，才是我想守护的人。等过些日子，风头过了，我会想办法让你和念安过得舒心些，不会再让你受这样的委屈。”
无雪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萧煜，我好怕，我怕你哪天就不回来了，怕你会像喜欢我一样喜欢她，怕我和念安最后会被你抛弃。”
“不会的。”萧煜轻轻擦去她的眼泪，语气坚定，“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我不会抛弃你和念安，永远不会。”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承诺，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用这样的方式，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那段日子，萧煜总是尽可能地抽出时间来陪无雪和念安。哪怕在凝芳院待得久了些，也会特意来汀兰院解释；哪怕处理公务到深夜，也会悄悄溜进无雪的房间，看着她和念安熟睡的模样，才能安心入睡。他以为，只要他足够耐心，足够坦诚，就能抚平无雪心中的不安，就能维持住这份脆弱的平衡。
入夏后，朝堂的局势愈发紧张。苏鸿借着联姻的势头，在朝中不断扩张势力，接连举荐自己的亲信担任要职，隐隐有架空皇权的趋势。皇帝对此颇为忌惮，暗中授意萧煜暗中调查苏家的动向，收集苏鸿结党营私的证据。
萧煜的日子变得愈发忙碌。他白天要在朝堂上与苏鸿一党斗智斗勇，晚上还要留在刑部处理堆积如山的案卷，常常忙到后半夜才能回府。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要面对无雪的质问与哭诉。
这日，萧煜处理完公务回到府中，已是深夜。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汀兰院，刚进门，就看到无雪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期待与不安。
“你回来了？”无雪上前，想帮他解下披风，却被萧煜下意识地避开。
萧煜的动作让无雪的心猛地一沉，她看着他，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你又去她那里了？这次待了多久？”
萧煜皱了皱眉，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我刚从刑部回来，还没来得及去凝芳院。无雪，我现在很累，能不能先让我歇会儿？”
“你骗人！”无雪的声音陡然拔高，“我问过春杏了，你傍晚的时候就回府了，你肯定是先去了凝芳院，才来我这里的！萧煜，你是不是又骗我了？你是不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我没有！”萧煜的耐心也快要耗尽，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我回府后一直在书房处理案卷，不信你可以去问墨书！无雪，我现在真的没有力气跟你争吵，我每天在朝堂上跟苏鸿斗，在刑部处理公务，已经够累了，回家后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怀疑我、质问我？”
“我怀疑你？”无雪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是我要怀疑你，是你给我的安全感太少了！你每天在她那里待那么久，你对她笑，对她温柔，你给她买贵重的首饰，你让她执掌中馈，你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你的正妃，而我呢？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妾室，我只能在这个冰冷的汀兰院里，日复一日地等你，我能不怀疑吗？我能不害怕吗？”
萧煜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心里的厌烦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来。他知道无雪委屈，可他也有自己的难处。他觉得无雪越来越“不懂事”，越来越“不体谅”他。他在外面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回家后不仅得不到安慰，还要面对这样无休止的争吵，这让他感到窒息。
“我都说了，我身不由己！”萧煜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月柔是我的正妃，我对她好，是为了应付母亲，应付苏家，是为了不让他们抓住把柄！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我？为什么非要这样逼我？”
无雪愣住了，她没想到萧煜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她看着他眼中的厌烦，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我逼你？我只是想要你多陪陪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一点安全感，这也叫逼你吗？”
萧煜没有再说话，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内室。他不想再争吵，也没有力气再解释。他觉得，再多的解释，在无雪的怀疑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从那以后，这样的争吵变得越来越频繁。无雪的质问越来越尖锐，萧煜的耐心越来越少。他开始觉得，汀兰院不再是他的避风港，而是另一个让他疲惫不堪的战场。
深秋的夜晚，寒意渐浓。萧煜处理完苏家贪腐的部分证据，回到府中时，已是子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汀兰院，而是径直走向了书房。他坐在书桌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全是朝堂上的纷争和无雪的质问，只觉得身心俱疲。
他知道，只要他去汀兰院，等待他的一定是无雪的追问：“你今天为什么回来这么晚？是不是又去凝芳院了？你是不是又在骗我？”他实在没有力气再应对这一切，只想在书房里，享受片刻的清净。
可没过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无雪穿着一身单薄的襦裙，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委屈与愤怒。
“你为什么不回汀兰院？你是不是又要骗我？你是不是不想见我了？”无雪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步步走向萧煜。
萧煜抬起头，看着她，眼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责怪。“我只是想在书房里待一会儿，清净一下。无雪，我每天在外面处理公务，已经够累了，你能不能别总是这样逼我？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我逼你？”无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只是想让你回来看我，这也叫逼你吗？萧煜，你是不是越来越厌烦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
“你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有些不可理喻。”萧煜的话脱口而出，说完后，他自己也愣了一下，可看着无雪通红的眼睛，他却没有收回的意思，“我只是去凝芳院应付一下母亲和苏家的人，我心里根本没有她，你非要这样闹，有意思吗？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以前那个温柔、懂事的无雪去哪里了？现在的你，只会歇斯底里地争吵，只会怀疑我、质问我，你让我觉得很陌生，也让我觉得很累。”
无雪被萧煜的话狠狠刺痛，她踉跄着后退一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你？还不是因为你娶了她，还不是因为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安全感？萧煜，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我狠心？”萧煜也站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我每天辛辛苦苦处理公务，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能早日扳倒苏家，为的是能给你和念安一个安稳的未来！可你呢？你只会在家里跟我争吵，只会给我添乱！无雪，你能不能体谅我一点？能不能成熟一点？”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降到冰点。无雪看着萧煜眼中的责怪与厌烦，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她知道，萧煜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耐心哄她、会温柔安慰她的人了。他的心里，只剩下疲惫和厌烦。
从那以后，萧煜开始刻意逃避无雪。他越来越频繁地以“忙于公务”为由，留在书房过夜；就算回府早了，也会先去凝芳院待上一会儿，再去汀兰院。因为在凝芳院，苏月柔总是表现得温柔体贴，从不会对他提出过分的要求，更不会歇斯底里地跟他争吵。在那里，他能得到片刻的清净。
他甚至开始觉得，或许苏月柔这样的女子，才更适合做他的妻子。她懂事、识大体，能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足够的支持和安慰，而不是像无雪一样，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烦恼和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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