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靖王府，银杏叶铺满了庭院的青石板路，踩上去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无声的寂寥。凝芳院内，暖炉烧得正旺，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桂花熏香。苏月柔身着一袭藕荷色锦裙，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枚绣花针，细细地绣着一方丝帕。丝帕上绣着一对鸳鸯，针脚细密，配色雅致，一看便知是用了心的。
萧煜披着一件玄色披风，刚踏入凝芳院，就看到苏月柔这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他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瞬间放松了几分。今日在朝堂上，他与苏鸿就边境军备之事争执不下，回到府中，又想起汀兰院可能等待他的争吵，心里满是疲惫。而此刻，凝芳院的温馨与宁静，像一剂良药，暂时抚平了他心中的烦躁。
“夫君回来了？”苏月柔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起身走上前，自然地接过萧煜的披风，“外面冷，快进来暖暖身子。我刚让人炖了银耳莲子羹，你尝尝？”
萧煜点了点头，坐在软榻上。苏月柔端来银耳莲子羹，递到他手中，语气温柔：“夫君今日在朝堂上定是累了吧？母亲刚才还派人来说，让你多注意休息，别太操劳了。”
她没有提及无雪，也没有追问萧煜今日的行踪，只是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偶尔说些府里的琐事，或是询问他饮食起居。这样的体贴与懂事，让萧煜感到无比舒适。
待萧煜喝完银耳莲子羹，苏月柔才状似无意地说道：“夫君，方才我让丫鬟去汀兰院送些新晒的桂花干，看到妹妹似乎心情不太好，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你快去看看她吧，别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妾身这里没事，你不用挂心。”
她的语气真诚，眼神里满是“为无雪着想”的担忧，仿佛真的是个善解人意的正妃，处处为妾室着想。可这份“懂事”，却像一把藏在温柔里的刀，不动声色地将无雪的“不安”与“敏感”放大，衬托得无雪越发“不懂事”、“疯癫”。
萧煜听到这话，心里对苏月柔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他觉得，苏月柔不仅识大体，还如此善解人意，与无雪的歇斯底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愧疚：“辛苦你了，月柔。我去看看她就回来。”
可他不知道，苏月柔在他转身离开后，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不需要主动陷害无雪，只需用自己的“温柔”与“懂事”，一点点蚕食萧煜对无雪的耐心与愧疚，让萧煜越来越倾向她这边。
而此时的汀兰院，无雪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那枚早已碎裂的羊脂玉镯。她从春杏口中得知，萧煜今日又去了凝芳院，还在那里待了许久。苏月柔派人送来桂花干时，那丫鬟脸上得意的神情，更是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她知道，苏月柔又在向萧煜“示好”，又在衬托她的“不堪”。
院外传来脚步声，无雪知道是萧煜来了。她收起眼中的痛苦，换上一副冰冷的表情，等待着他的到来。
汀兰院的厢房里，念安正躲在奶娘的身后，小小的身体不停地发抖。他今年刚满四岁，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因为父母无休止的争吵，变得胆小、敏感。
他记得，有一次，母亲因为父亲去了凝芳院，与父亲大吵了一架。母亲摔碎了房间里所有能摔的东西，哭得撕心裂肺；父亲则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他吓得躲在床底下，直到奶娘找到他，他还在不停地哭。
从那以后，只要听到父母的争吵声，他就会下意识地躲起来。他害怕母亲哭泣的样子，也害怕父亲愤怒的表情。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温柔的母亲，会变得如此歇斯底里；为什么曾经会抱着他、陪他玩耍的父亲，会变得如此冷漠。
此刻，他听到院外传来父亲的脚步声，又听到母亲冰冷的声音，心里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他紧紧抓住奶娘的衣角，小声地说：“奶娘，我怕……”
奶娘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安慰道：“小公子别怕，世子和姑娘只是在说话，很快就会好的。”可她心里清楚，这“说话”，很快就会变成争吵。
果然，没过多久，房间里就传来了母亲尖锐的质问声和父亲疲惫的回应声。念安吓得闭上眼睛，将头埋在奶娘的怀里，不敢再听。
他只知道，他很想念曾经的日子。那时，父亲会经常来看他和母亲，会抱着他，给他讲朝堂上的趣事；母亲会笑着给他做点心，会陪他在院子里玩耍。可现在，这样的日子，再也没有了。
奶娘抱着念安，心里满是无奈。她看着这个年幼的孩子，在父母的争吵中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胆小，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世子和姑娘能早日和好，给小公子一个温暖的家。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她的奢望罢了。
深秋的夜晚，寒意刺骨。无雪坐在房间里，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那是春杏偷偷塞给她的，上面写着：今日世子陪世子妃回苏府，与苏丞相夫妇一同用膳，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世子妃还收到了苏丞相送的玉如意。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无雪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疯狂的嫉妒与愤怒。她想象着萧煜、苏月柔与苏鸿夫妇坐在一起，欢声笑语的场景，想象着苏月柔戴着苏鸿送的玉如意，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的痛苦与愤怒像火山一样，瞬间爆发了。
她摔碎了桌上的茶杯，撕毁了房间里的字画，甚至将念安的玩具也扔在了地上。念安吓得躲在奶娘的怀里，不停地哭。无雪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依旧在房间里疯狂地发泄着。
直到亥时过半，萧煜才回到汀兰院。他刚踏入房间，就看到一片狼藉的景象，还有无雪那双充满血丝、满是疯狂的眼睛。他的心里瞬间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你回来了？”无雪的声音沙哑，带着疯狂的笑意，“你和苏月柔在苏府玩得很开心吧？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是不是很幸福？”
萧煜皱了皱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无雪，你又在胡说什么？我陪月柔回苏府，只是为了应付苏丞相，是为了不让他抓住把柄。”
“应付？”无雪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嘲讽，“应付需要陪她吃晚饭吗？应付需要接受苏鸿送的玉如意吗？萧煜，你别再骗我了！你就是喜欢她，你就是想和她过一家三口的日子！你早就忘了我和念安了！”
她越说越激动，开始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萧煜，甚至诅咒起苏月柔和她未来的孩子：“苏月柔那个贱人，她不得好死！她和她未来的孩子，都会遭报应的！萧煜，你和她在一起，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萧煜被无雪的话彻底激怒了。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满口诅咒的女人，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耐心与愧疚。他想起苏月柔的温柔懂事，想起无雪日复一日的歇斯底里，心里的愤怒与厌烦瞬间达到了顶点。
“你够了！”萧煜怒吼一声，声音里满是盛怒，“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疯子一样！满口脏话，满心诅咒！你连月柔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月柔温柔、懂事、识大体，而你呢？你只会歇斯底里地争吵，只会给我添乱！我真后悔当初把你从烟雨楼带回来！我真后悔认识你！”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无雪的心脏，斩断了她最后的希望。她停止了哭闹，也停止了辱骂，眼神空洞地看着萧煜，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念安微弱的哭声和无雪沉重的呼吸声。过了许久，无雪突然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刺耳。
“后悔……你竟然后悔了……”无雪的笑声渐渐停止，眼神里满是冰冷的绝望，“萧煜，你会为你今天说的话，付出代价的！”
她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一把剪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手臂划去。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她的衣袖，也染红了梳妆台上的镜子。
“姑娘！不要！”奶娘吓得尖叫起来，连忙上前想夺下无雪手中的剪刀。
萧煜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无雪会做出这样极端的举动。他看着无雪手臂上的鲜血，心里满是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无雪，你疯了吗？快放下剪刀！”萧煜上前一步，想要阻止她。
可无雪却猛地后退一步，将剪刀抵在自己的喉咙上，眼神里满是疯狂：“别过来！萧煜，你要是再过来，我就死在你面前！我死了，你就可以和苏月柔好好过日子了！你就再也不用看到我这个疯子了！”
念安看到母亲手臂上的鲜血，又看到母亲把剪刀抵在喉咙上，吓得哭得更凶了：“娘，不要！娘，我怕！”
无雪看着念安哭泣的样子，心里的痛苦与绝望更深了。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萧煜，失去了曾经的幸福。她的世界，已经彻底崩塌了。
她缓缓放下抵在喉咙上的剪刀，眼神空洞地看着萧煜，声音里满是冰冷的绝望：“萧煜，我不会让你和苏月柔好过的。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别想得到。”
说完，她转身冲向门外，朝着凝芳院的方向跑去。她要去找苏月柔，她要和苏月柔同归于尽。她要让萧煜知道，他毁了她的一切，她也要毁了他的一切。
萧煜看着无雪疯狂的背影，心里满是恐慌。他知道，无雪已经彻底疯了，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即将上演。他连忙追了出去，嘴里不停地喊着：“无雪，你回来！别做傻事！”
可无雪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旧朝着凝芳院的方向跑去。夜色渐深，靖王府的庭院里，只剩下萧煜焦急的呼喊声、念安恐惧的哭声，还有那即将到来的，毁灭一切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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