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临从厕所回来的时候，怀里还揣着两盒香蕉牛奶。他手脚并用地爬上床，把其中一盒插上吸管，凑到宁岁嘴边，笑嘻嘻地说：“喏，岁岁小祖宗，供奉您的！”
宁岁下意识嘟起唇，吸了一口：“嗯！好甜，好好喝！”
“是你最喜欢的香蕉牛奶，你每晚必喝的，说是能助眠。”贺临凑过来，脑袋几乎和宁岁挨在一起，带来刚洗过脸的湿润气息，以及淡淡的桂花洗发水的味道，“匹配上了吗？”
“还、还没。”感受到贺临的气息，宁岁莫名心跳空了一拍。
是心动，还是心虚呢？毕竟，他刚刚发现了一个秘密呢。
荔枝和凤梨的直播打赏榜单上，贺临那个显眼的ID，大临子括号五阶大神括号完，赫然排在中间位置。
这太奇怪了。
贺临明明和这俩人不对盘，还说过“受不了他们这么招摇”这种话，怎么背地里，却偷偷看人家直播，还打赏了这么多？
宁岁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为男朋友这一矛盾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难道……贺临其实是个口嫌体正直的资深腐男，表面纯情害羞，背地里CP嗑到飞起？
这个念头一闪现，宁岁自己先被雷到了。他偷偷瞄了一眼身边的贺临，对方正叼着吸管，鼓着腮帮子嘬牛奶，帅气的脸上写满了“阳光开朗大男孩”，跟“资深腐男”这个词简直隔着一条银河系。
“怎么了？”贺临察觉到他的视线，松开吸管，疑惑地眨眨眼，“我脸上有东西？”
“没、没有。”宁岁慌忙收回目光，手指熟练地切屏刷视频，用抽象的BGM掩盖自己的心虚。
要问问他吗？
即便表里不一，嗑CP也只是个无伤大雅的小癖好，似乎没必要大惊小怪。
可是不问，心里又像有只小猫在挠，好奇得不行。
“那个……”宁岁清了清嗓子，决定旁敲侧击一下，“男朋友，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主播呀？”
“有啊！”贺临不假思索地回答，“我喜欢‘锋儿的白袜’，主玩前锋，操作特别帅！还有‘柑橘的发带’，击球玩得特6！还有‘小特的遥控器’，遛鬼思路很值得学习！还有……”
贺临如数家珍般列举了一连串的第五主播。
“嗯……”宁岁战术停顿了两秒，“你平常只看第五主播吗？会不会觉得营养结构有些单一呢？”
“还有好多影视区主播！讲得电影解说都可有意思了，我给你推荐几个！”
“不用了不用了！”宁岁忙道，“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喜好！”
“是吗？”贺临勾起嘴角，很臭屁地撩了撩头发，“你对我产生了解欲了吗？开始为我着迷了吗？”
宁岁忍俊不禁，噗嗤一笑：“是呀是呀！男朋友，你还喜欢看什么？比如说……情感主播？”
“情感主播？”贺临笑容收敛了几分，摇头，“不看不看。我的情感很匮乏的，你一个人就能满足我的全部情感需求了，才不需要看什么情感主播呢！”
听他这么说，宁岁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毕竟手机里的打赏记录铁证如山，贺临还说不看？分明就有嗑CP的情感需求！
“可我觉得有的情感主播也挺有意思的。”宁岁超不经意道，“比如荔枝和凤梨，他们的互动真的很甜诶！”
“你看他们直播了？！”贺临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立刻意识到失态，强行压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嘬了口牛奶，“咳……有多甜，香蕉牛奶这么甜？不知道诶，我都没看过……”
骗子。
宁岁在心里默默给男朋友盖了个章。
他越发觉得，贺临对这个话题的反应很不自然。那种感觉，不像是因为讨厌，反而像是……秘密被触及后的慌张。
号称与自己无话不谈的贺临，竟然对我撒谎。
其中的缘由，宁岁很难不去在意。
宁岁的沉默，让贺临愈发局促不安：“嗐，别管他们啦！天天黏在一起，也不嫌腻得慌！我看他俩就是演的，我才不羡慕呢！”
咦？
宁岁捕捉到了关键词。
我什么时候说他“羡慕”了？
一个更大胆，甚至有些荒谬的猜想，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宁岁心底漾开了一圈涟漪。
难道说，贺临的内心深处，其实很羡慕荔枝和凤梨那样，可以公开的亲密关系？
所以，他才会表面看上去像个直男，背地里却又忍不住关注同类群体？这是一种怎样的矛盾心理？
想到这里，宁岁忽然有点心疼。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贺临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的秘密，该有多辛苦？
他今天在孟钰师兄面前出柜，又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其实……”宁岁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贺临，认真注视着他的侧脸，声音放软，“我觉得他们那样挺好的。感情好，大大方方地表现出来，没什么不对。我不觉得他们是演的，反倒觉得很自然，很……自由。”
贺临愣住了，叼着的吸管都忘了嘬，呆呆地看着宁岁。
昏暗的床帘里，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一亮：“推演成功！”
游戏的音效，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匹配上了！”贺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屁股在床上挪动了一下，恢复了咋咋呼呼的样子，“岁岁快选角色！这把必须带飞！”
宁岁看着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的男朋友，把到了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算了，不急。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也许贺临还没准备好坦白他们的秘密，不过没关系，他可以等。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观察，慢慢发现，就像一场解密游戏，一点点填补记忆的空白，拼凑出男朋友最真实的样子。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赖？
宁岁弯起嘴角，选定了机械师。只是这一次，他操纵娃娃修机时，心思却有点飘忽。
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身边的贺临：看他目光专注地按下校准键，看他因为博弈失误而懊恼地皱起眉，看他砸板命中监管者而兴奋地勾起唇……
好神奇，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故人，却令宁岁充满了新鲜感和了解欲。
喜欢。
从车祸中醒来之后，宁岁从未如此刻般确定，自己发自内心地、源源不断地、日复一日地喜欢着贺临！
宁岁缓缓向他靠近，好像这个少年对他有着本能的吸引。
贺临和宁岁同龄，已经成年了，早就褪去了婴儿肥，面庞的轮廓像是铅笔速写，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而且皮肤超好，这么近的距离，依然看不到一点瑕疵。
该亲哪里好呢？
思考过后，宁岁决定“礼尚往来”地亲一下贺临的脸蛋，就像刚才贺临亲他一样。可他正准备下嘴，却发现贺临眉骨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白色的，泛着淡粉，只是贺临皮肤本来就白，所以不是很显眼，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宁岁下意识开口：“男朋友，你……”
你的眉毛上为什么有一道疤？
可他话还没说完，伴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音效，贺临手机屏幕上爆发出四个红色的大字，与此同时，身边传来一声哀嚎：“啊啊啊大震慑！死了。”
贺临扔下手机，一脸生无可恋。
宁岁：“……”
他默默闭上了嘴。
难怪没人在第五里网恋，好有性缩力的一款游戏！
虽然贺临失误吃了震慑，但是一遛的时间足够，最后也是四人开门战、三出了。
“赢了！”贺临心满意足地给队友们都点了赞。
宁岁却没有他这么兴奋，幽怨地斜了他一眼：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虽然获得了胜利，但你失去了一个亲亲！
“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升阶了啊！”贺临喜滋滋地去推理之径掷骰子去了，“对了岁岁，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吗？”
看着沉迷游戏的男朋友，宁岁眯了眯眼，忽然很想小小地惩罚他一下。
“是的，男朋友。”宁岁轻声说。
“嗯？”贺临立刻抬起头，黑亮的眼眸与他对视，清澈专注的目光，像一只忠诚的小狗，“怎么了岁岁？”
“我刚才……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抖音……打赏记录。”
“……啊？”贺临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你好像关注了荔枝和凤梨，还给他们打赏了好多礼物哦。”宁岁微微眯着眼，目光中带着审视和玩味，盯着贺临，“不是说不看情感主播吗？不是说我能满足你的情感需求吗？你不让我看荔枝和凤梨的视频，自己却给他们打赏，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床帘围出的小小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归宿的背景音乐，《幽灵》，不知疲倦地响着，一种悬疑的氛围弥漫开来。
贺临感觉自己的血液似乎瞬间凉了，连呼吸都停滞了半拍，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岁岁看到了？看到了多少？又会怎么想呢？
我伪装直男的秘密，终于还是兜不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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