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德?”花途明道。
阿达伦颔首,“是苏落德姐姐。”他站在台阶下,仰头看着花途明,等她态度。
花途明记得苏落德,百花山下,她不由分说抽了自己两鞭,随后将自己捆了回来,是个娇蛮性子,现在想来,身上还隐隐作痛。
闻言,琨玉微微挑眉,看向花途明。
花途明抬眸,看到不远处一抹嫩粉色身影,在阳光下仿佛泛着光。她正坐在赶车的位置,一只脚垂在外面,笑着与人搭话。
琨玉道:“随你心意。若不愿意,再想办法。”
花途明收回目光,看了看阿达伦,心中一动,“不麻烦了,那就这样吧。”
琨玉又看了她两眼。
阿达伦跑去与一少女交流,又附耳与苏落德说了几句,苏落德抬眸,遥遥与花途明对视。
耳边传来琨玉的声音,“我不会离你很远,有事叫我。”
花途明收回目光,转眼看他,日光在他眉眼处笼下一圈阴影,那双眼眸黑漆漆的,仿佛要摄人心魄。
“既然都这么准备了,”花途明轻轻莞尔,“那我也只能依了他们。——放心吧,我会管好自己的嘴的。”
装点完毕,骑马的骑马,上马车的上马车。阿达伦请花途明过去,花途明应了一声,回头看一眼琨玉,见他正牵着一匹高头大马,望着自己。
离得近了,花途明这才看清,这些马匹身上装的也是铁蹄,和当初自己从安阳马车店雇的一模一样。
“途明姑娘,请上车吧。”
花途明回神,并不奇怪阿达伦知道她的名字,朝他轻轻笑了一下,“多谢。那你呢?”
阿达伦道:“我来赶车。”
车帘是青色布帘,花途明目光在上面定了一下,随即踩上马车,撩开车帘。
车内点着熏香,中间已被行李堆满,左侧坐着苏落德,她手握蒲扇,上下打量花途明一番,随即收回目光。
花途明朝她微微一颔首,坐到右侧。
车帘外传来阿达伦赶马的声音,马车缓缓前行。
车内一片静默。
花途明垂眸,将目光落到自己手上,气定神闲地开始休息。
不知走了多久,车外人声渐渐稀少,马车晃得花途明都要睡着了,忽然,她听到对面苏落德开口。
“你叫花途明?”
花途明回神,看向她,“是的。”
苏落德颇为不自在地撇撇嘴,“真名假名?”
“……”花途明道,“真的。”
苏落德不再开口,花途明也收回目光,刚闭上眼,又听她忽然道:“你认识先王?”
花途明缓缓睁开眼,慢吞吞道:“先王?”
见她这幅样子,苏落德语气中都带了几分焦急,“认识不认识,说话!”
花途明细细看她,道:“不认识。”
“……”苏落德睁大双眼,“不认识你怎会有那把匕首,你从哪里弄的?”
花途明:“捡的。”
苏落德面色变了几变,似乎想立刻抽鞭子,将眼前磨磨唧唧的人严刑拷打几番。但她最终忍住了。
“你究竟是从何处捡到的?有没有见到……见到一个男人,高挑俊秀,利落端庄,还很强很强。”
花途明观她神情,心道,这先王都退位了,还在这些小辈心中分量如此重,等等……听她这意思,好像鲛人先王并未身亡,有可能还活着。
但直接问她“你家先王死没死”,毕竟还是不太礼貌。花途明可不想这小姑娘在马车内抽出鞭子,她可受不住。
她暂且将此事按在心中,“唔”了一声,随口道:“我见今日与我一同的男子,倒符合这三条的每一点。”
高挑俊秀,利落端庄,还很强很强。
琨玉不曾透露姓名,花途明也不外说,毕竟她目前还有求于人家,正思量间,忽然听到“啪”的一声响。
苏落德一掌拍在小案上,连带着香薰都跳了一下,她怒视花途明,“怎么可能是他!”
花途明一怔。随即意识到她说的是“怎么可能”,而非“不可能”。
她脱口道:“你难道不知先王模样?”
连面都没见过,那这得有多“先”啊。
“哎,二位。”车帘外传来阿达伦的声音,“这马车统共就这么大点,你们动静这么大,小心别搞散架了。——不然,咱们就得走着了。”
苏落德:“赶你的车!”
她蹙眉看着花途明,言语中十分厌恶,“狡诈的人族。”
花途明心中没有多大反应,垂眸不语。
阿达伦道:“苏落德姐姐,有话好好说,说不定这位姑娘见过先王,能找到线索呢。”
苏落德“哼”了一声。
阿达伦的声音继续传来,是对花途明说的,“其实我们都是见过先王的,只不过当时战事紧,染了热疾,烧混了脑袋,记忆就有些模糊。”
花途明:“战事紧?”
“是啊,”阿达伦道,“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不久后,先王在一场战争中不知所踪。”
花途明:“……”
她原本还在思考,近年来哪个地方战事紧,原来是十年前,那场各族大混战。
都已经过去十年了,那位鲛人先王还在这群小孩口中念念不忘,他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花途明忽然对他来了兴趣,问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圣君明主?战功显赫?泽被万民?
阿达伦“哦”了一声,说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疯子。”
“……”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靠近,阿达伦顿了一下,“先生。”
来人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花途明这边的窗户被敲响。
花途明侧身,拉起窗户,见果然是琨玉。
琨玉微微弯下腰,给她递了一个小巧的水囊,“忘记给你带了。”
花途明接过,道:“多谢。”
琨玉扫了一眼苏落德,“在聊什么?”
“在聊先王,”花途明朝他笑了一下,“一起来听听吗?”
琨玉不语,直起腰,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花途明知道,他这意思是想听听。
她坐正了,道:“小公子,你请继续。”
阿达伦默了一下,道:“其实也不能全然这么说,先王在继承王位之前,还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尽管那只有很短一段时间,但在我记忆中,他总是对谁都是温言软语,从没见过他摆脸色。”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
花途明问道:“他很早就继承王位了吗?”
“不是。”苏落德忽然开口,“先王七岁那年,被送到人族当质子,十七岁那年才回来。”
花途明怔了一下。
苏落德继续道:“一年后,兄长去世,他继承大统。又两年,忽然消失。很多人都说他死在那场战争,尸骨无存,但其实,鲛人一直在找他。”
她眼神中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情绪,强烈到花途明看一眼,都觉得心口堵得慌。
“先王继承王位后,性情大变。”阿达伦道,“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他竟有如此冷血偏执的一面。”
“彼时战争正焦灼,他制定了十分严苛的律法,稍有不慎,牵连全家,那个时候,都不知道是因战争死亡的人多,还是被他杀的人多。”
“不仅如此,他还毁了云殿内所有典藏,引起民怨激愤。”
“一十八位鲛人长老认为他德不配位,举兵弑王,想推举他的妹妹登上王位。结果,被他设计陷入赤云海,先王还捉拿他们亲眷,那日,赤云海的人头滚了满地,海水都变红了。”
“大家敢怒不敢言,认为他是在人族学坏了。可战争局势竟真被他挽回几分,在那种情况下,打赢仗,才是最重要的,种种因素作用下,他的威望迅速提高。”
“可也不再有人敢对他谈笑,有一次,一个舞女不知死活想去勾搭他,被他直接拧断了脖子丢出去。”
“他仿佛没有半分情感似的。若只是对别人狠,那顶多是暴君。可他不仅对别人心狠,对自己也十分残忍。听说有一次,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想战略,想了三天三夜没想出来,于是将自己一条胳膊上的鳞片都拔了……”
“真是个疯子。”
阿达伦叹道:“却也的确厉害。”
花途明怔住了。
苏落德却道:“他做这一切都是有苦衷的。姑姑与我说,那一十八位长老心怀叵测,一旦让他们动作起来,鲛人族必定大乱,那种情况下,他能怎么办。——又不是他想背负这滔天骂名。”
“我自然也相信他是有苦衷的,”阿达伦道,“我们都这么相信着。可他一直都不肯言说的苦衷究竟是什么呢,总不能会是那个……”
“阿达伦!”苏落德拧眉看向车帘,手下意识握在腰间鞭柄上,手背青筋凸起。
这一喝惊的花途明连忙回神,她视线落在苏落德握着鞭柄的手上,眉尖一跳。“等等……”
琨玉伸手,隔着窗户按上她的肩膀,撩起眼皮看苏落德。
苏落德一张精致小脸皱了起来,胸口上下起伏,似乎很是激动,她咬牙挤出一句话。
“……不可能是她,不要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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