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琨玉不省人事,做起了甩手掌柜,可花途明一点也不想被他牵连。
她咬牙,顶着响亮的敲门声,快速扫视屋内。
——琨玉这么大块头,屋里也没有能藏他的地方,一定要找的话,也只有……
她目光落在一处。
屋外官差已经不耐烦了,“里面的人,别装听不见!再不开,我们可就要砸门了!”
他连续喊了几声,都没人搭理,与身旁人低声言几句,抬脚踹门。
不料,门恰在这时被拉开,官差重心不稳,直接扑进屋内,重重摔了个大马趴。“哎呦!”
与此同时,他听到一个女子惊呼。
官差狼狈站起身,就见一女子站在门前,垂眸,轻声细语地道歉,“对不住,我……对不住。”
她容貌娴丽,脸上还沾了血,看起来楚楚动人,官差心头的火一下子被压了下去。
“无事,这位姑娘一定不是有意的。”
这时,另一人忽然开口,他声音温煦,像是暖风。
花途明抬眸,看到一张十分熟悉的面具。
面具背后的双眸弯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花途明低眉,“的确不是故意的。”
下午遇到的顾大人此刻正站在门外,他身形颀长,一袭白衣,面覆银面具,闻言,笑了两声。
花途明轻声道:“不知顾大人深夜来访,有何贵干?”
“哦,”顾大人道,“方才我在楼下忽听一声巨响,担心有百姓遇到危险,于是带人上来看看。”
他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奇道:“这红木桌怎么碎成这样了?”
“……”花途明道,“桌子年久失修,方才一推,就坏了。”
“红木属硬木,能坏成这个样子,那得是多少年了啊。”顾大人“啧啧”道,“你们住的天字号上房都如此,那其他房间,岂不得更加糟糕?——万平。”
方才栽到地上的人立正道:“在!”
顾大人道:“明日去和掌柜的说一声,也太不像话了,这不是让人白花钱吗。”
万平:“是!”
花途明:“……”
这理由敷衍的她自己都不肯相信,这位顾大人倒是一副信了的样子……花途明着实搞不懂,他到底是想做什么。
顾大人吩咐完,目光又落回花途明身上,忽然道:“二妞姑娘,你眼睛怎么红了?”
“啊?”花途明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叫田二妞。
顾大人似笑非笑,“与别人吵架了?”
花途明心中一凛,道:“没有。我手伤了,疼得慌。”
“原来如此。”顾大人轻轻颔首,又上前一步看了看,“嘶,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
花途明手上纱布被她扔到地上,用来掩藏血迹,此刻掌心一层薄薄的痂裂开,鲜血淋漓。
花途明看了一眼,更觉得痛了,连忙移开目光,“之前的伤一直没好,今日又扯到了。”
顾大人道:“难怪,一开门就闻到一股血腥气,原来是姑娘受伤了,我原本还以为,是屋内藏了重伤之人呢。”
花途明:“没有,没有。”
“这就是你弟弟的不对了,”顾大人笑道,“怎么不知道保护姐姐呢。——对了,他在哪里?”
花途明也不知道他在哪个客栈,信口胡诌道:“吵架了,他出去住了,不知道在哪里。”
顾大人道:“这不好吧?我瞧他模样单纯,可莫要给人骗了。”
“不会的。”花途明道,“我这弟弟力大如牛,没人可以欺负他。”
顾大人轻轻笑了。
花途明这才算看出来,这位顾大人早就知道他们身份是胡编的,不过是在拿他们消遣。
可这是一个官员对待身份不明人物时应有的态度吗?花途明不解,而且,他很闲吗,一路追到这家客栈?
她不清楚他究竟想做什么,心下也不曾放下警惕。
顾大人自己笑了会,又道:“还是不太安全呐,姑娘可能不知,最近异族人猖狂,你那弟弟力气再大,能抵得过异族人吗?”
花途明心中一动,道:“我的确不知,但我想,最近长宁城守备森严,他应该不会遇到危险。”
“这谁又能确定呢。”顾大人道,“异族人无孔不入,哪怕雍亲王驻扎在此,也不能保证城内没有一个异族人。”
花途明抬眼,面上不动声色,“雍亲王?顾大人是在给雍亲王做事吗?”
顾大人笑了笑,道:“姑且算是吧。”
“雍亲王是皇侄,深受当今皇上信任,手握兵权,权势滔天。最难得的,是他为人正气十足,眼里容不得沙子。”顾大人眼错不眨地看着花途明,“既与姑娘有缘,若是有什么冤屈或诉求,大可直言,我帮不了你的,可以上报雍亲王。”
“——别的不说,护住一人,对他来说还是很轻而易举的。毕竟这天下,能有几人有他这般地位。”
花途明怔了怔。
闻言,她脑海中一下子划过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助她逃离鲛人。
但很快被她掐灭。
她不知顾大人如何心思如何底细,又怎可轻易相信他的话。
可,错过了这个机会,她在进入南海前,还会有别的机会逃离吗?
万一没有怎么办?
可是……琨玉如今不省人事,若真说出口,他……
花途明定了定心神,意外的发现自己在做决定时,竟然将他看得如此重。“多谢大人。”她轻声道,“但我家小业小,生活平淡,并没有什么诉求或冤屈。”
顾大人道:“现在没有,说不定日后会有。方才做不出决定,指不定下一刻就能做出了。”他目光忽然落在花途明胸前,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物,“——很别致的吊坠。”
“谢谢顾大人。”花途明克制道,“顾大人也看到了,不过是桌子坏了,要是没什么事,这么晚了,不敢再叨扰大人歇息。”
“欸,这可不行。”顾大人和煦道,“我们既然都来了,还是得进去搜查一番,免得有歹徒藏匿其中。这也是为了姑娘的安全起见嘛。”
他言语温和,下的命令却不容置喙。花途明还未出声,就见他往后看了一眼,身后三位官差立刻会意,从门口挤了进去。
花途明心中一紧,目光紧盯他们,又听顾大人温和开口,“姑娘往旁边站站,他们粗手粗脚的,小心伤了姑娘。”
他也进屋,环视一周,目光落到床上,轻轻笑了两声。
官差们动作利索,已经把其余地方搜完了,其中一人走到床边,欲伸手掀帘。
“——等等!”花途明连忙道。
那官差动作一顿,看向顾大人。
顾大人道:“怎么了吗?”
花途明揪着袖子,“顾大人,我床上不太方便,能不要去看吗?”
“哦?”顾大人奇道,“怎么个不方便法?”
花途明道:“今日来了例假,床上都是血,里面……还有我的贴身衣物。”
“……”
花途明:“我还未嫁人,这些东西,给男人看到不好,还望大人体谅体谅。”
顾大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花途明掐着一把汗。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位大人言语中,不过是在与她闹着玩,但她不敢赌。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没有选择上报,若他真发现了床上有鲛人,她该怎么解释?
烛光轻颤,顾大人始终不语,银白面具泛着冷光。
花途明只祈求琨玉快点恢复原样。
须臾,顾大人移开目光,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是我们冒昧了,望姑娘见谅。”
他深深看一眼严丝闭合的纱帘,烛光映照下,纱帘一角有些橘黄。
“既如此,就不打扰姑娘了。”
顾大人说着,随意挥挥手,带着人走了。
花途明挪到门前听动静,待听到他们下楼的声音,才栓上门。
静谧屋内,她背靠门滑下去,蹲在地上,捧着手,仿佛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手上伤口原本就严重,方才她为了地上那滩血迹不引人注意,刻意又撕开了些,疼的已经有些麻木。
花途明倒吸几口气,颇为愤懑地看向床,纱帘静默,纹丝不动。
她等了等,还是没有动静。
屋内安静地仿佛只有她一人,花途明爬起来,心道,坏了,不会真出事了吧?
她走到床边,试探地唤了一声:“琨玉?”
一片安静。
花途明皱眉,有些忐忑地伸出手,撩起纱帘,下一刻,撞入一双深蓝色眸子中。
那眸中情绪炙热,烫的花途明一下子松了手,纱帘合拢晃动,“你醒着,为什么不吭声?”
沉默两秒后,一只苍白劲瘦的手探出,撩开一侧纱帘,随手挂在一旁的钩子上。
纱帘背后,琨玉正盘腿坐在床上,唇边沾血,目不转睛地望着花途明。
花途明心中警惕,下意识后退一步。
下一刻,她听到琨玉轻抽口气,道:“……途明。”
花途明抬眼,看到他轻蹙眉尖,“对不住,方才,我有些唐突。”
花途明默了一瞬。
她抬眼与琨玉对视,“没关系,我态度也不好。”
方才两人口角不和,都在气头上,言语中难免冲撞,花途明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可琨玉此言一出,又不禁让她多心。
花途明道:“你方才是怎么了?”
“唔,有些头疼。”琨玉垂下眼帘,“我方才看到你,有些……失控,以后不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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