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途明等三人穿上祝族人的服饰，在楼下与使团会和。
祝族人正在装车，闲来无事的三人立在路旁，互相瞅着，花途明道：“那个……宝华，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好？”
“谁说的？”宝华抱起手臂，“我睡的可好了，特别香。”
“……”花途明看着他眼下一片浓重的乌青，默默别开视线，不说话。
想来是他太过激动，一夜都在思索前路，这才没歇好，只不过面子薄嘴硬，半点不肯承认。
琨玉淡淡瞥了他一眼，“等会在车上睡。”
“我睡好了！”宝华叫道，“我真的睡好了！”
这一声直接把刚下楼的索其娜目光吸引了过来，她一只手还按在吞的额头上，闻言，惊奇道：“这位小公子，你也染病了吗？我看你神色憔悴，若是需要，我这边随时有药。”
宝华：“……”
吞扫了一眼，“不用管他。”
“你这就不对了，吞，我们目前是合作关系，怎能这样欺负人家。”索其娜从包中翻出几包药，不由分说塞到宝华手中，微笑道，“小公子若有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我们随行有医师。”
吞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我们的医师不会给鲛人看病。”
“伤寒感冒都是一样的。”索其娜侧首道，“吞，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吞目光幽幽的睨宝华一眼，微微眯起眸子，眼角锐利如刀。
宝华尴尬地站在原地，想恼又不敢恼，忍气吞声，手中草药仿佛个烫手山芋一般。最后还是琨玉将他的手按下，朝索其娜微微颔首，“他只是没休息好，劳烦准备一辆马车，好让他补觉。”
索其娜抬首看他一眼，应了，转身，这才看到吞神色也有些奇怪，“吞？你……”
“没什么，”吞道，“走吧，我们不是还要清点东西？”
“好。”
两人渐渐远去，花途明看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我突然有一个猜想。”
宝华瓮声道：“我不想听。”
“唔，”花途明笑道，“别不高兴呀，你看，你已经困成他人一眼能看出的地步了，这可真对身体不好，别仗着年轻乱来，还是要好好睡觉的。”
宝华看了她一眼，显然不是很想搭理她。
“别管他。”琨玉看向花途明，“你有什么猜想，我想听。”
花途明“噗嗤”笑出声，笑看他，“你还记得我们是在单烛山上遇到吞的吗？”
“是啊。”琨玉顿了顿，“你的意思是，当日他采雪莲，是为了索其娜？”
“等等。”虽说不想听，但宝华还是竖着耳朵听进去了，皱眉插话道，“雪莲不是治火毒的吗？她索其娜是祝族人，怎会染火毒？”
“祝族人又不是百毒不侵。”花途明道，“卿日拉上不少妖兽都身怀火毒。但……他们身为祝族人，平日里就专门与妖兽打交道，家里防备的药物肯定不少，没理由千里迢迢跑去雪山一趟呐？”
琨玉道：“所以，只能是此毒甚重，往日药物都没法医治，不能少这一味药材。”
说着，转眸与花途明对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什么。
“什么意思？”宝华满脸奇怪，“祝族人占据了整个卿日拉，能有什么毒是他们以前没见过的？几百年来又没发生大变动，哪来的新……等等，你们的意思是，这毒是祝族人自己研发出来的？？！”
“应该不是毒。”花途明看了看不远处正忙碌的祝族人，“我猜，他们应该是想研发一种新的妖兽出来，只不过一时没把控好，顺带牵扯到了火毒。”话音顿了顿，又道，“用研发这个词不太好，准确来说，应该是……”
“——交杂。”琨玉淡声道，“十年前那场混战中，人族兵甲武器一定给了他们很大冲击，祝族人勇猛刚毅，不肯屈居人之下，无奈其境内没有资源，族人又不好这个，于是只能从妖兽入手，企图将已有妖□□杂，练就一批强大又驯服的新型妖兽。”
宝华怔了一下，下意识开始紧张，“那……他们成功了吗？”
“当然没有。”琨玉看了他一眼，“不然，这天下该是他们称霸了。”
“……”宝华撇了撇嘴，嘟囔道，“天天你称霸他称霸的，什么时候轮到我鲛人称霸天下。”
琨玉好笑道：“到时候给你弄个天下霸主当当，可好？”
“我可没说，”宝华瞪他一眼，“你少编排我。”
花途明摇摇头，叹道：“看来这十年，没有哪一族是闲着的。”
琨玉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花途明看他一眼，又随意找些别的话来聊，不多时，祝族人装车完毕，腾出一辆小马车请宝华上去休息，花途明和琨玉则策马前行。
可宝华觉得失了面子，百般不乐意上去，非要一起纵马，祝族人无奈，只好再去请示琨玉，琨玉“啧”了声，在花途明的劝阻中，拎着宝华的后领，将其扔上马车。
他在马车内闹腾一会，也就哑声了，听动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花途明将目光从琨玉身上收回，看着前方，笑道：“明明很关心，为何每次都装作那副摸样？”
确定宝华已经睡着后，琨玉收回手，拉上马车窗帷，淡声道：“没有装模作样，那是我的真实情感，我看到他在我面前嚷嚷，就觉得很烦。”
花途明斜睨过来，“可我之前听他的意思，好像你以前不是这么对他的？”
“的确。”琨玉道，“以前他要是敢对我这么说话，第二个字出口时，我就已经动刀了。”
花途明：“……”
琨玉无奈道：“所以我也不太明白，他一直念叨曾经的我，是什么意思。”
花途明认真想了想，“也许是欠揍吧。”
琨玉深感赞同，“小孩子都这样。”
花途明莞尔，余光忽然瞥到索其娜策马前来，话音一转，“索其娜姑娘？”
“花姑娘，”索其娜纵马与她并行，将一张厚实垫子塞给她，“你是人族姑娘，长途奔波未免有些吃不消，拿这个垫着，省些劳累。”
花途明受宠若惊，忙接过道了谢。
“你客气了。”索其娜抿嘴笑了笑，伸手帮她扯扯垫子，好让花途明靠的舒服。
两人凑在一起笑着，引得琨玉频频望来，也笑了。
索其娜道：“你们与吞是在单烛山上见过一面吧？”
“是的。”花途明眼角弯弯，“我们那日恰巧有一面之缘，没想到今日又能见面，可真是缘分。”
索其娜侧脸看着她，微微颔首，“吞自单烛山上回来之后，曾偷偷和我讲过，说见到一个神似明兰子的女子，我那时还很稀奇，如今一看，果真是有些像——但我千万没有冒犯的意思，花姑娘，还请不要多心。”
“自然不会。”花途明笑道，“只可惜我现在还未曾见过明兰子姑娘，我倒真有些想见一见。”
索其娜：“明兰子现在身份特殊，等日后有机会，我一定为你二人引荐。”
“那先多谢你啦。”
“对了，提起那位公子，”琨玉侧首道，“我好像一路上都没看到他。”
闻言，索其娜面上浮现出忧色，“我让他去马车内歇息了，伤寒好不容易好转，还是不要在外面吹冷风为好。”
“是什么伤寒这么严重？”花途明问。
“大夫说，也就普通伤寒感冒。吞自己也是这么说的。”索其娜道，“只不过这好些天了，我总有些担心——也许是我多心了。”
花途明笑道：“你与那位公子的感情似乎很好？”
“是啊。”索其娜握紧缰绳，回眸往某个方向瞥了一眼，眼角漾出笑意，“吞人很好，聪慧上进，是难得的好男儿，只不过……”
花途明：“只不过……？”
索其娜神采暗了一瞬，收回目光，轻轻摇头，“没什么。”
见她不愿多说，花途明也不多问，倒找些别的话来聊。此去帝都数十里，三人漫话天地，相谈甚欢，算是把彼此混了个熟。
这一交谈，花途明才发现，索其娜真是人如其貌，皎如天上月，偏偏不给人冷清之感，其言其行，都令人如沐春风。
转眼到了傍晚，一行人到了帝都城外，彼时正是冬春交接之际，天长云淡，寒风过境，枯草摇曳，黑压压一座城池伫立在众人眼前，倒格外生了一股萧寒孤索之味。
车马渐渐停了，索其娜纵马到最前方，与族人交谈几句后，领队前行。
花途明与琨玉对视一眼，同时拉起衣领遮住面庞。
很快到了城门下，守城官兵谨慎搜查车马人员，确认无误后，朝一个方向指了一指，“圣上下令，祝族人若是到达，则往那个地方一直走，穿过三道城门，便可到皇宫。”
索其娜望了一望，在夕阳中回首，“今日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再去。”
“圣上下令不可耽搁。”守城官兵道，“大人尽可前去，一应住所宫内都有准备。”说着，一行官兵唰唰挡住去路，只将他们往一个方向逼。
索其娜抿抿唇，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
须臾，轻轻扯出一抹微笑，“那好吧。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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