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涵想为师尊擦拭唇边血迹，可刚抬手就被阻止。
手腕被师尊制住，对方眸中的血色逐渐消散逐渐恢复清明。
陈汐月在一旁看着，眉头一皱对徐瑾的身体状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看来当年的事并非全无影响，记忆中熟知的徐瑾不会像现在这样脆弱，仿佛一击就碎。
徐瑾推开杨涵踉跄着站起来，然而起身后她首先是愤怒，瞪着眼睛想要责骂可情绪激动下又咳嗽起来。
杨涵面色一变，上前搀扶：“师尊！”
可面对爱徒的关心徐瑾只是一把甩开，怒火中烧着：“你意识不到危险吗！”
杨涵低头，可眼里是半分懊悔也没有，这事与师姐有关，且不说她也无多少时日了，这条命要是能救得了师姐也算值得。
见杨涵被人训斥，陈汐月总归心软，她上前解围，余光却瞥见幻境中的凌静直勾勾盯着她们。
贺秀兰轻轻抚摸着凌静的长发，一遍又一遍哼着歌，明明是睁着眼睛却未发现凌静已经醒过来。
明明两人靠得如此近，陈汐月却觉得凌静与贺秀兰已经割离。
心下巨震，陈汐月施法布下灵力屏障挡在几人身前。
浪声涛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海浪拍打在灵力屏障上，随后将几人淹没，视线中只能看到海水。
模糊中，凌静突然蹿出来，长着蹼的双手狠狠拍在屏障上，耳边的鱼鳍张开，冲着陈汐月不断嘶吼，展示自己的尖牙利爪。
突然而来的袭击和过近的距离并未吓倒陈汐月，她与凌静对视良久，确认对方的症状和徐瑾一致。
陈汐月好奇的眼神激怒了凌静，她退远些又将鱼尾狠狠甩在屏障上，屏障晃了晃，毫发无损。
眼见如此，凌静更加愤怒，她往后游动消失在海浪中，又突然从海浪中蹿了出来，以头撞墙。
屏障依旧毫发无伤。
看着屏障外晕乎乎的鲛人，陈汐月十分担心她会撞傻。
“咳咳咳！”
徐瑾咳了许久，苍白的面容又失去几分血色，而她身后翅膀的羽毛光泽却更亮了。
杨涵紧张得不行，她想伸手又觉得师尊会拒绝。
徐瑾没管她，只因她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到她想逃的气息，可现在她还破不了这魔兽的幻境。
看着陈汐月的背影和游走在屏障四周寻求突破口的鲛人，徐瑾略微闭眼，她知道陈汐月肯定会有想问的问题。
徐瑾累了，她靠在墙壁坐了下来，慢慢开口：“你想知道什么？”
“咔嚓！”
屏障出现细小的裂缝，有海水渗透进来。
鲛人见自己的攻击起了成效，她舔了舔唇直勾勾盯着屏障内的徐瑾，仿佛一只饿鬼看到珍馐。
也不顾额头的疼痛，鲛人再次撞了过去，随后咚的一声，她捂着自己撞破的头在海中翻滚。
陈汐月随手加固了屏障，看着龇牙咧嘴的鲛人耸耸肩。
心头的那种危机感更弱了，弱到基本感受不到。
不顾外头鲛人愤怒的嘶吼，陈汐月转身蹲在徐瑾身前，带着虚假的笑容询问：“请前辈赐教。”
话说得恭敬，可仔细一看那眼神寒凉无比，可徐瑾并不在意这些。
她透过陈汐月的肩膀看向那失控发狂的鲛人，随后敛眸轻语：“你们现在所遇到的鲛人，是魔兽模仿后的结果。”
陈汐月有些意外，但她一早就感觉出这叫凌静的鲛人并不寻常，很快便恢复平静认真倾听。
徐瑾并未抬头，只是以同样的语调继续着：“魔兽在最开始只是无形无色的特殊气体，它们会模仿所见的第一个生物，但只能仿形无法仿魂。”
一瞬间的沉默过后，徐瑾的语气似乎带了难过：“魔兽生来无情，或许是为了填补这种空缺，它们执着于吞噬，吞噬过后便能夺取食物的情感，而其中最好的猎物是人。”
陈汐月听明白了，可从徐瑾伤感的模样来看，对方是有情感的。
海浪声混合着鲛人的尖啸，这场景算不得美好，在这样诡谲的画面中，陈汐月依旧淡然。
她看着徐瑾背后的翅膀，翅膀上的紫色羽毛很漂亮。
陈汐月看着一边安静站着的杨涵，对方一脸思索，显然没反应过来她的师尊也是魔兽。
为了照顾师妹感受，陈汐月决定换一种询问的方式。
“魔兽，非得靠吃人吗？能否自己修出感情？”
徐瑾灰暗的眼神里又出现了迷茫，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有那么一只魔兽，她修炼了很久，想靠着自己的努力变成人，她也不明白自己算不算成功。”
陈汐月看着还在一头雾水的师妹和显然在照顾师妹情绪的徐瑾，轻声一笑：“我想她已经成功了。”
这赞赏的语气让徐瑾震惊，抬头之后与陈汐月对视一会儿又低下头去：“魔兽与魔兽之间也会互相吞噬，同类的气息会让它们失去理智。”
外头的鲛人还在哐哐撞着墙，且不断在徐瑾所在位置附近游走，再结合徐瑾所言，杨涵再如何反应慢也琢磨出味儿来。
她看着师尊身后紫到发亮的羽毛，开始变得结巴：“师、尊尊！您是！”
“魔兽。”
徐瑾干脆承认，又十分平静地说：“不用在意，我早就算不得你的师尊了。”
杨涵本来还在震惊，听到这话瞬间就把舌头给捋直了，正色道：“师尊便是师尊，这一点绝无改变。”
徐瑾的手猛然攥紧又轻轻松开，她未做评价，只是叹了一口气。
不过徐瑾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好像她是要和爱徒交代一些，一些什么来着？
年纪大了就是记不得事，徐瑾再一次感慨岁月无情，又开始计算起自己的年龄，算着算着不对又重新算起。
陈汐月见她一副沉重的模样还以为这小鸟是感动了，她挥挥手将对方拉回现实，继续询问：“那外面那鲛人呢？”
徐瑾并未犹豫，直言道：“她与我不同，属于另一种情况。”
头顶也被海水遮住，但徐瑾透过海水看到天空不断变化，最后变成一面漆黑的铜镜，而铜镜隐有开裂之势。
最后天空碎片掉落形成一个小口，白色的烟雾慢慢侵蚀了这片天地，整个世界被笼罩在雾里。
徐瑾浑身颤抖，她想要躲起来，但知道自己躲不开，只能闭上眼睛尽量将自己当成一块石头。
而陈汐月也感觉到了不对，随后便是喜悦与担忧：“师尊来了。”
幻境外是同样的天空，赫连幼珊看着天上的两人，惊诧于绿衣女子随手一剑劈开幻境的能力。
而传言中身受重伤的万刃掌门，随意出手便将整城的幻境驱散，让人胆寒的是，她竟然用自己的幻术覆盖了魔兽的幻境，迫使对方露出了本体。
赫连幼珊心生忌惮，但又暗自庆幸，这些年因为徐瑾的关系她从未与万刃为难，但看这样子，其他门派怕是会倒霉。
也不知道万刃会不会追究。
不过比起幸灾乐祸，赫连幼珊还是更关心城中的仙民，因为她之前力竭之故，估计会有些人受影响。
她着急唤道：“筝鸣，瑶琴！”
在下方屋顶站着的两名弟子拱手：“在！”
“查看伤员，进行后续处理。”
“是！”
看着两人身影离去，赫连幼珊又看向那原来的酒楼所在。
酒楼还在，只是已经残破，在大厅中间有一块巨大的蓝粉色水晶，水晶里封着美丽的鲛人，鲛人抱着镜子，眼角挂着珍珠。
鲛人不说话，但一股悲伤的味道萦绕在赫连幼珊心头，脑海中不时闪过不好的回忆。
于是她控制不住也想落泪，肩膀却被人轻轻一拍，惊异之下脱离幻觉。
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赫连幼珊郑重道谢：“多谢林掌门。”
林织晴随意笑笑：“城主客气。”
碧瑜掠过她们直接去了水晶旁，仔细观摩之后觉得有趣：“有情的魔兽。”
转头想同林织晴聊聊，却突然盯上了旁边的赫连幼珊，碧瑜瞬间来到城主身前，一番观察后有些激动。
赫连幼珊不知道对方何意，只是感觉面前这人异常强大，这样的气息她偶尔能在徐瑾身上感受到。
可徐瑾虽然因为种种原因修为衰落，但对方是真切体会过万年时光的人，这位女子又是？
不等她反应，碧瑜已经来到了她面前，神色激动道：“你有未见过一只紫色的鸟？”
赫连幼珊心中一惊，她偷偷看向林织晴的方向，见对方并未看向这里。
她轻轻摇头，“不曾见过。”
碧瑜有些失望，她抚额苦笑：“这是怎么了，总惦记着一个早就不在的人。”
时间过去太久了，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气息。
林织晴未管她们，那鲛人所拥抱的铜镜是幻境的入口，如今她凑近一看便发现了陈汐月等人。
还有一人被陈汐月的身体遮挡看不清是谁？
不过越是靠近这里她的心绪越是不宁，抬手捂住胸口屏住呼吸，片刻之后才感觉心里好受些。
她强行运转灵力，外人虽察觉不到异样，可她自己明白，若不是有碧瑜帮她，这一次她就是在烧命。
轻呼一口气，她转身对着城主说：“危机已除，但我宗弟子仍在镜中，强行破坏会伤了她们，请城主准许我留这魔兽几日。”
幻境中还有徐瑾在，赫连幼珊自然不会急切，她点头同意，又问：“林宗主如何破镜？”
林织晴轻笑，一扫之前颓废满是自信：“自然是让她自己放手，她用幻境困住汐月，如今我亦是同样的手段。”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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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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