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中午时，姜以宁打来了电话。
“喂，妈妈。”宋玖清放下手里的笔站在阳台处，毛绒睡衣抵着寒风，一点也不冷。“嗯，淮城下雪了。”
只不过现在还是初雪，落在指尖的一瞬间就化开了。能证明雪的存在，也只有那枯树的枝丫上停滞的些许白色。
“卓城也下了？今年冷得好早。”宋玖清站得有些累，索性趴在栏杆边。“啊，新衣服？已经到了吗？”
“是呀。”姜以宁眯着眼睛笑起来，茶几上的热水冒着雾气，捧在手心很暖和，“今年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聚在一起过年，当然要多买点好看的衣服穿呀。”
一起……过年？
“妈妈，”宋玖清这一声仓促地有些突兀，他顿了顿，带着试探与另一种不明的情绪，“……你们都要回来吗？”
若是直接喊宋玖澜有点怪怪的，到口的称呼还是被省略了。
“是啊，”宋玖澜晾好了衣服从外面回到屋子里，暖气裹在手上，他只听见姜以宁在回答电话，“你哥现在的身体要比往年好多了，我就打算啊带他一起回来，你们也好几年都不见了。”
自宋玖澜离开，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呢？
“妈妈抓紧把年尾的工作做完，领了工资就飞回来！”一想到一家人能在一起过年，姜以宁脸上是止不住地笑，连带着语气也欢快很多。
好像迟来的幸福在日复一日的期盼中即将得以实现，而现在只是那最磨人心的倒数日。
姜以宁脸上的皱纹有些深，早年操劳过度让身体留下过些许病根。
不过后来都熬过来了，美好日子的冰山一角化为宋玖澜亲手熬的人参汤，暖暖的顺着咽喉流进胃里。
“好。”那边的宋玖清答应着，虽然和宋玖澜有那么些陌生，但妈妈也要回来，想来差不到哪去。
“诶对了，”姜以宁看着宋玖澜，想起什么，“你哥上次给你送的礼物是什么呀？我听他说是一个小玩具？”
宋玖清回身，那个橘子灯还在书桌上，“是哥哥做的一盏小的橘子灯。”
还不等他去想想再怎么形容一番，姜以宁已经先给出了反应：“是橘子灯呀？哎哟你哥还念着旧呢。不知道你记不记得了，小时候他也做过一个给你玩呢。”
一个略小些的单人沙发上，窝着一个宋玖澜。翻书的声音细小难察，但加快的频率倒是出卖了自己。
“记得。”宋玖清回答。
他还记得……他真的还记得！
短短的两个字，却让宋玖澜微微弯起眉眼。笑意掩盖不住，只能附身拿起水杯掩饰一下。
“咳！——”谁承想被呛了一下。不过幸好水不烫，是暖人的。
“哎，没事吧澜澜？”姜以宁忙扯出两张纸巾递过去，对方接过去随手擦擦，分明在抑着笑却不敢看自己。
这孩子，有时候怎么傻傻的？
不知不觉间，外边落下的雪变得大了些。宋玖清缩回了手，转身进屋，将落地窗关上。
“啊对，回去之后我还要带你去体检一次。”姜以宁认真道。
宋玖清当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忍了忍还是打算等他们回来时再说。
挂了电话之后，宋玖清打开衣柜，灰色的毛衣配着一条加绒的淡淡肉色的长筒裤，套上白色的外套便出了门。
他把外套拉链拉到了最顶端，立起的领子总可以遮住小半张脸。这样做的原因只是因为出门懒得围围巾，习惯了。
“老板，取下快递。”宋玖清念了手机尾号，不多时手里便多了一个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东西。
宋玖清带上外套的帽子沿路返回，好在衣服还算厚，融化的雪并没有浸透衣服。
来来往往的人不算特别多，从甜品屋进进出出。宋玖清停下脚步好奇一眼，原来是推出了新品。
宋玖清看着新品却想起了别的，上次简白黎奶奶送的那罐饼干还挺好吃。
他抬头透过玻璃窗看向店内，里面看着暖烘烘的，一并容纳下客人的成熟优雅或俏皮可爱，又或孩童纯真的乐趣。
最瞩目的，或许应该是挺身站在餐桌旁耐心等待客人点单的简白黎。他身上的围裙好像更加日常风，维持着自然而然上扬嘴角的脸，时不时地与客人谈上两句闲话。
仪态大方自然，看上去对简白黎来说不过是和做题一样轻松愉悦，从无尽的题海获取成就感。
“雪人先生，要在那里看多久呢？”
推开的门拨弄风铃，悦耳而动听。宋玖清堪堪收回视线，才惊觉那个投身于工作的少年倚在门边，似乎也看了他很久。
等一下……雪人？
宋玖清摘下帽子，露出脑袋，堆积着的雪落在了脚后跟。简白黎脸上的笑意越发明显，直勾勾地看着他。
“进来坐坐吧，很暖和的。”他诚挚邀请，“需要点甜品，还是饮品呢？”
宋玖清接过那张菜单，仔细看了看，“这个吧，红豆牛乳。”
想了想，在简白黎离开前又补了句：“要少糖的。”
简白黎站在原地，看着宋玖清思忖几秒，而后勾起唇角：“那要不要试试简白黎改良版？”
“啊？行……”宋玖清挑了一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下来，侧头正好可以看见窗外景。
甜品屋里开着暖气，没一会儿宋玖清就感觉身上有些热，忙脱了外套放在身后。
与内部不同，外面依旧下着雪。就按照现在的样子下，过两天兴许学校真的会如简白黎说的，组织同学一起扫雪。
宋玖清捏着银色的勺子在浅粉色的热饮里转圈。丝丝缕缕的热气飘在空中，从底部舀上几颗红豆，混着牛奶一起送进嘴里。
香甜可口，还很暖胃。
“小白！”门口一声呼喊，有人抖了抖身轻松走进店内。
宋玖清被那声喊一下吸引去了注意力，原来是秦溯。不过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子。
他一眼就认出来她是谁。
简白黎刚为一批客人结了账，抬头看一眼，“今天怎么来了？”
“这不是有新品吗？来捧个场。”秦溯一来就把几个新出的甜点都点了几份。“来，付钱吧。”
他理所应当地往旁边侧身，脸上始终挂着笑，留秦悠一脸怨恨地面对简白黎。
“这是怎么了？”简白黎抬手的动作不禁一顿，不过还是为他们下了单。
秦悠不情不愿地将二维码送过去：“我跟他玩雪，他阴我让我输了！”
“什么叫我阴你？自己反应慢还怪我了？”秦溯可一点都不赞同她的话，手撑着腰背靠前台柜子反驳。
没想到秦悠忽然拔高了音量：“你在雪团里掺泥巴往我脸上扔！还有衣服，这不叫阴吗？！”
“又不多啊妹子！”秦溯也跟着她大声起来，就因为这点小事吵起来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就把你外□□脏了点吗？就一点点啊！”
“但这是我新衣服啊！！我穿了还不到三个小时！！！”
可想而知，能走到这里大概都是秦溯把她硬拽过来的。路上憋着气不说，到了简白黎面前就开始吵。
“秦溯你老欺负我！”秦悠气得脸颊都红了，撅起嘴死不服气。
店里的一些客人早早转过头顺着声音看来，简白黎连忙绕过前台站在他们面前，将他们隔开，开口劝阻。
“好了别吵了，”他左右手扒拉住这对兄妹，“你知道悠悠爱美就别破坏人家心情嘛。冬天洗好的衣服也不容易干，让她看着新衣服不能穿也太磨人了。”
秦悠点头，好像找到了靠山似的，瞪向秦溯的眼神更有底气了。
“我亲哥要是是白黎哥就好了。”双手环抱在胸前，那张三分相像的脸却说出了让秦溯不甘服气的话。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秦溯倾身，伸出食指戳了戳秦悠的脑袋，虽然被后者拍开了，“要是没有我你能认识简白黎？”
说着，又开始故作感叹：“哎呀，不知道是谁小时候把我拉去幼儿园炫耀说自己有个好哥哥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跟屁虫整天跟在我们后面，甩都甩不掉。”
“才没有！”回首儿时的经历，秦悠最熟悉的，是两个哥哥温暖的手牵着她走去很多地方。“我就是更喜欢白黎哥！他就是比你好、比你厉害！”
“嘁。”秦溯一脸轻蔑地看向简白黎，上下打量一番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小孩子目光还是太短浅了。”
眼见着秦悠又要与他争辩，简白黎手臂一揽，勾着秦溯就往后厨走：“你在前台等他。你给我进去自己打包。”
“我靠你别锁我喉啊！”秦溯后退着连忙转身，这才保住小命没有丧在简白黎手上。
秦悠没忍住笑出声，把简白黎的行为全当作是在为自己出气。
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宋玖清受尽眼底。女孩儿的笑声十分爽朗，直白地诉说自己的情感。
那俩纠缠在一起的人离开，宋玖清的眼神便在秦悠身上停留。
她说喜欢简白黎的时候实在是轻松，像是简单地在表达一种很普通的情感那样。或许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缘故吧，所以说这样的话时才不会有什么犹豫。
简白黎没有拒绝也没有反驳。看起来，像是已经听过了很多次，又默认了。
宋玖清将视线收回在还剩半杯的红豆牛乳里。搅了搅，好像没有那么热了。
白色的瓷杯边缘一角被光照得发亮，宋玖清抬手，一饮而尽。
“那我们先走了昂。”提上东西，秦溯站在门口把着门。秦悠回头招招手，随后跟着亲哥一同出去。
宋玖清不知道秦悠那身穿着的是否是新衣服，不过总能显得小姑娘亮眼。他摸了摸还没拆开的快递包装袋，想着妈妈又给自己买了什么样的衣服。
“诶，这不是小宝吗？”简白黎的奶奶刚刚接下几位客人，转眼就瞥见在角落穿上衣服准备离开的宋玖清。
她温柔一笑，走进些又与宋玖清说话：“好喝吗？不够的话还有哦。”
“谢谢奶奶，已经够了。”宋玖清起身，礼貌地点点头。奶奶对他的称呼让他有些迟疑，正想要不要再解释一次时，对方却回头喊了简白黎一声：“乖宝，去把里面的饼干拿出来。”
简白黎抬头应声，宋玖清连忙出声制止，但还是没有来得及：“不用的！啊，奶奶，那罐饼干多少钱？”
“哎呦给什么钱呀？你喜欢啊就拿去，不喜欢就换一款。”奶奶拍了拍宋玖清的肩膀，面带歉意，“上次啊误会你和乖宝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的奶奶。”看来简白黎是解释清楚了。宋玖清莞尔，对方又说，“不过你这孩子啊，面相好，又乖，讨人喜欢。奶奶以后还继续叫你小宝好不？要是叫乖宝的话，那孩子就要不高兴了，奶奶可不希望你们因为这个破坏了感情呀。”
她说的话尽显宠溺。宋玖清愣了又愣，从来没有人那么称呼过他。虽然说不反感，但被这么喊时，多少有点无措感。
甚至，竟然会莫名生出一种亲切感，好像对方真的把自己也当做自家孩子那样。
不过，她这么喊，简白黎真的不介意吗？
“我奶奶就是这样，喜欢一小孩儿就会喊些亲昵点儿的称呼。”简白黎凑过来，奶奶离开去到外面清点货物，将场地留给他们。“你介意吗？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去跟她说就行。”
“没有很介意。”简白黎像是在诚心发问，宋玖清斟酌之后，犹豫地说出口真正的感受。
没想到对方的神情更像是放下心来，伸手将袋子装好的一罐饼干递给宋玖清，“这个牛奶很好喝！我等了好久才到货呢。你带回去记得热一热，更好喝！”
“好，谢谢。”宋玖清知道自己推脱不了的，随便扯个借口，借来了简白黎的手机。
简白黎也没多想，给了之后便去帮忙搬货，“你不用了放在前台就好。”
点开与自己的微信聊天框，宋玖清收下了自己发来的转账金额。退出聊天界面，用自己手机又发了一条消息，简白黎手机上就只有那么一个显眼的红圈。
“九七……？”宋玖清绝对没有要窥看简白黎**的意思，但他忍不住在那个备注上面多停留了几秒，很快就把手机放了回去。
出门打声招呼，宋玖清带上帽子离开。只是微信备注中那两个数字还在脑子里刻着，宋玖清想了好久都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
简白黎给别人的备注要么是全名，要么是对长辈的称呼，独独给宋玖清备注的是数字。但自己的网名里面也没有数字啊。
为什么要给他单独备注呢？“九七”的含义，又是什么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