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时间不早了,你赶紧休息吧。”
杨时予下意识转身想走,不料却被一把拉住手腕,惊诧之余对上周熠晗透露期待的眼神,眼角带一丝疲惫,“还有时间……陪我上去坐坐吧。”
他感觉周熠晗也变了不少,曾经无拘无束的少年,现在好像被一圈圈枷锁束缚,少了少年时期的跋扈和戾气,骨子里也渗出了一些成熟稳重。
何尝不是,人都是会变的,任何人之间的关系更是不可捉摸。
曾经的他妄想以后跟周熠晗一辈子做好朋友,只要自己积极主动,这份隐晦的感情便会一直持续下去。都怪自己太贪心,没有自知之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结果没出三年的友谊就这样断了线。他第一次意识到一辈子是多么漫长,带着一份回忆过一辈子是多么痛苦。
杨时予最终点点头,跟着上了楼。
出租屋的陈设非常简单,除了厨房,目之所及就像是样板房一样干净。
简约的豆腐块布艺沙发,岩板茶几桌,电视机被撤掉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竹花墙纸。
厨房跟客厅简直就是两个极端。厨房虽小,五脏俱全。各种厨具一应俱全,多功能蒸煮锅、电炒锅、碎肉机、破壁机、微蒸烤一体机、电饭煲、养生壶、厨房秤……柴米油盐酱醋呆在旋转调料盘上摆在角落,锅碗瓢盆锅铲漏勺听话的跟在部队一样,橱柜旁边还放着摆满蔬菜水果的置物架……
“你先坐,我给你倒杯水。”
杨时予换下周熠晗递过来的拖鞋,走到客厅坐下,盯着周熠晗在厨房倒水的背影,有些莫名的出神。
明亮的灯光打在日思夜想的背影上,气质更加成熟,但依旧不改年少的挺拔。红蓝校服被成熟气息的拼色圆领卫衣代替,个头长了不少,后脑勺的头发稍微长了,但依旧是德芙巧克力的发色。他高中的时候总是说自己的头发枯黄,杨时予就打趣的说是德芙巧克力的颜色,很想照着他脑袋啃一口,听到这话他就总是说杨时予重口味……
有一个窗明几净温暖的家,和我朝思暮想的爱人,一起度过寒冷的冬日。
他在十年前貌似幻想过这一天,但这场景真正来临的时候他却没有曾经的怦然心动。
果然感情这种东西也有保质期。
等周熠晗回过头来,杨时予收起了嘴角的一抹苦笑。
“这房子是我一年前租的,但客厅没怎么用过,平常要么在在厨房做饭,从医院回来就去卧室睡觉,客厅都快落灰了。”
“照顾阿姨辛苦你了。”杨时予喝了口水,“这个月底应该就能出院了,回家好好过个年。”
“是……我妈两个月前就念叨我想出院。”周熠晗说,“你什么时候回家过年?”
“我?我三年没回去了。”杨时予无所谓道。
周熠晗疑惑不解,“你这又不是出国,医院也不至于这么忙吧……你……”
看到杨时予死水般沉寂的目光,他的回忆突然穿梭到十多年前。
——
“草啊!!!——好好的五一假期就被压缩成一天了!!!!老子又不是高三!!!!老子他妈的快学暴毙了!!!!!”周熠晗在床上炸鱼般的胡乱翻腾,抗议学校死不要脸的“大假化小小假化了”的苦逼制度。
杨时予悠悠的坐在周熠晗的书桌前,笑着翻看他的小说,回应道,“我觉得在学校挺好的啊。”
“卧槽你有病吧!你这话说出去你就是与全校为敌!!!谁他妈不想回家?!”
“我就不想回家。”
“你脑子抽了?”
“我不喜欢我家里人,我和他们关系不好,还不如呆学校,食堂的饭都比家里的好吃。”
——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不算伤心事,我都没放心上。”他又说道,“现在和家里关系也稳定些了。”
周熠晗看着杨时予毫无波澜的眸子,心脏突然一阵绞痛,那是——迟到了十三年的心疼。
幸福的人不分年纪,家永远都是避风港;不幸的人无论年龄,家永远都是暴风雨。
一个在避风港里的人怎么可能会和一生都在暴风雨里的人感同身受?
“我回去了。”
这场重逢本来就是偶然。
他在全国第一的医院里工作,人老了都会生病,况且周熠晗这么爱他的爸妈,家里这么有钱,肯定会不惜一切把母亲送到最好的医院治疗,这场重逢就是这么简单。
等这个月结束,他们便不会再有交集,他会重新回归到有消毒水气味的医院里,回归到有叶涵如噼里啪啦敲电脑的家里,偶尔和张益赫发泄生理**,心情好点再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工作累了去吃个火锅,逛逛书店,爬爬山……这貌似是一眼看得到头的生活。
一个温厚有力的大手再次把他拉回现实。
他低头,看见一双目光赤诚又凌厉的眼睛,犹豫不决,迟疑试探,但又带一丝坚定的勇气。
沙哑的声音从嘴里滑出。
杨时予听到一句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从周熠晗嘴里说出的话。
“你还爱我吗?”
空气突然凝滞,一分一秒都过的万分煎熬,两人都僵持着,谁都不做出下一步动作。
“你什么意思?”
“你回答我。”他像委屈的孩子一样问道。
“都过去了。”
“什么都过去了?!”
爱又怎样,不爱又怎样,结果都一样。
他是在质问他吗?是在嘲笑他轻易违背忠心耿耿的诺言吗?还要羞辱他一番吗?
“你和那个医生在一起了?!”周熠晗眼眶有些发红,语调都有些跳脱颤抖。
“没有。”
“你是为了气我?”
……
“也没有。”
“那他说你们两个是情侣你也没反驳他?”
周熠晗语气越发急躁,攥着杨时予手腕的手有些用力,他恨不得马上把杨时予嘴里将要说的话一股脑撬出来,他对杨时予一句又一句的推脱越发失去耐心。
“你当他自恋就行了。”
杨时予看不惯任何人这副对他私生活过度窥探的样子,包括周熠晗,不过换做别人他早就一巴掌扇死了。
“自恋?那你就认着他妈的这么自恋?”周熠晗没放开手,站了起来,神情激动,“认着他在医院里对你上下其手占便宜,在餐馆给你擦嘴喝水,在大马路上把你扛起来塞车里?!他对你什么恶心念头傻子都能看出来,还不是喜欢你?!你也不反抗认着他这么胡作非为,你,你不就是喜欢他吗?!”
“……我不喜欢他。”
“那!那你为什么允许他这样……”面对杨时予的冷静,激动的他忽然塘塞,想到自己的失态,他有点进退两难的尴尬。
真奇怪,杨时予想,他可没见过周熠晗这样子,真稀罕。
印象中他是个无忧无虑只在乎自己感受的小少爷,两耳不闻窗外事,万事万物天大地大自己才是宇宙中心,合着有一天他能让少爷情绪波动挑个眉,这太阳打西边出了还是宇宙闪烁了。
“我和他就是同事。”杨时予直视着周熠晗,“这点儿事不值得你动气。”
这点儿事?十年前对他来说这是鸡毛掸子都扫不到的小事儿,现在,现在对他来说是让他几夜合不上眼的大事。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才知道自己对杨时予的感情这么特别,这么独一无二,牵动思绪,日日夜夜让他无法入眠,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会难过,看到他沉重的黑眼圈会担心,看到他在紫藤花架下抽烟会心生涟漪……
迟来的感情翻山越岭,携风带雨,乱了四季,他无处可避,好像久病难医。
“不值得……”他声音有些掺杂无奈,低下头道,“怎么不值得……”
“杨时予,我在问你一句,你……还爱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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