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中只有些微光影片段,串不成完整记忆。
他而今能记得的,也只是梦里闪过的一幕幕,无法知晓过往从前。
可齐疏送来的密信,却清楚写着晚凝在江南生下这个孩子的年月。
算着日子,这孩子,只能是在京中时怀上的。
卫临淮凝眸望着眼前这小女娃活脱脱就是晚凝小一号的眉眼,指腹微颤。
雨水落在小女娃脸上,那双和晚凝生得几乎一般无二的眼睛蓄满了泪水。
雷雨声轰隆不止,卫临淮望了这孩子一眼又一眼。
声音沙哑低沉问:“晚凝,这孩子,今年四岁,你怀她时,尚在京中对吗?”
晚凝听到他这句话,忙拉过女儿抱在怀中。
她跌在雨中摔得膝盖发疼,后背上经年的烧伤也痛的厉害,抱着女儿时,疼得使不上力气,小臂都颤抖。
卫临淮瞧着她抱在怀中的女儿,也看出她的颤抖,伸手想要扶着她手臂让她借一借力,却在触到她手臂皮肉时,被她厌恶的狠狠甩开。
此时,熙儿伏在晚凝怀中,瞧着一旁魏弘满是血水的脸,和几乎要失去意识的苍白面容、以及那垂得快要难以抬起的眼帘,哭的小身子颤抖,在晚凝怀中伸手去给魏弘擦着脸上血污。
稚嫩的嗓音带着哭腔,一声声的喊:“爹爹,你脸上都是血水,熙儿好怕,爹爹你看看熙儿啊……”
她是魏弘一手养大,素来亲近他,瞧见此刻魏弘这般几近濒死的模样,当然怕的厉害。
熙儿那一声声的爹爹,满带信赖孺慕之情,当真是同魏弘亲近到了骨子里。
卫临淮眸光在那满脸血水的病秧子身上扫过,听着那孩子一声声满带哭音的爹爹,想起晚凝对自己的眉眼厌恶,俯身抬手,重又捏着晚凝下颚。
挨在她耳畔,气音微哑,低声问她:“晚凝,你怀她时尚在京中,这孩子,该是我的骨肉,你凭什么把她带到江南,又凭什么让我的孩子认旁人做父亲,口口声声喊着旁人爹爹。”
这话听在晚凝耳中,可笑至极。
也激起她心底深埋的怨恨。
雨幕中的晚凝昂首迎上卫临淮视线,空洞不能视物的眼底满是决绝。
话音更是带着切齿冷意。
反讥道:“你的骨肉?卫临淮,我怀她时是在京中不假,可你凭什么笃定熙儿就是你的孩子?
你将我孤身抛在京城一次又一次,凭什么以为我会始终如一的待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为你守贞。”
这样的话语话语落在卫临淮耳中,他捏着晚凝下颚的手,瞬间泛白僵硬,那失了控制的力道,碾的晚凝疼到了骨头里。
明明疼得眼里都是泪水,晚凝却强撑着没让泪珠再掉落半滴,咬牙冷笑,话音字字决绝,仍同他道:“熙儿就是魏弘的孩子,只有魏弘一个爹爹,同你没有半点关系。”
卫临淮脸色阴沉冰冷,眸光里暴虐逼人。
“晚凝,我劝你说话前,好生思量,我再问你一遍,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这孩子,究竟是谁的骨肉?”
言语时,捏着晚凝下颚的力道,一重又重。
晚凝下颚疼得厉害,抬手试图去掰他的指头,声音艰难却又字字清晰。
同他道:“你就是问我十遍百遍千千万万遍,我也只有这一个答案。这孩子,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就是我同魏弘所生。
卫临淮,你当我为什么离京后怀着孕就嫁给了魏弘,当然是因为他本来就是我腹中孩子的亲生父亲,你当我为什么在江南时不肯同你归京,自然是因为我满心满眼都是我如今的夫君,一丝一毫都不想和你扯上关系。
我巴不得你死在西北战场,从此再也不要活着出现在我面前!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生得美貌温婉的女子,此刻话音句句锥心。
卫临淮在她伤人万分的言语中,眼前浮现熟悉又遥远的江南雨幕。看见那一日雨水连绵的江南园林,柔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剜他心头血肉时的绝情模样。
心口的那根弦绷的已到极限,卫临淮心口旧伤复发,疼得厉害。
他眸光在晚凝身上流连,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是这样一个绝情至极的女子,为什么,他就是念念不舍?
晚凝看不见卫临淮的模样,也不知晓他的狼狈和脆弱,更不知道他伤重难愈,至今也不曾真的好转。
反倒一直怨他恨他,质问他道:“卫临淮,你娶妻生子,自有你的高门权贵日子过,我也嫁得如意郎君,日子安逸顺遂,一别两宽再不相干,从此对面不相识难道不好吗?”
如意郎君?对面不相识?
好,好得很。
卫临淮听着晚凝这道他曾经盼了许久的话音,说出他绝然不愿听到的言语,心口伤处疼得厉害。
口齿间血腥弥漫,他抬手擦去唇边渗出的那抹血色,咬牙低笑,望着眼前这亲密无间相依为命的一家三口,眸光戾气难消。
“晚凝,你想安逸你想顺遂,想和我两不相干,同你口中的如意郎君白头偕老恩爱一生,我偏不如你意。”
他话音低寒,满是戾气,听在晚凝耳中,逼得她浑身颤抖,咬牙骂他。
“卫临淮,你就是个疯子!你为什么要来见我?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好生过我们的安逸日子?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暴雨如注,湿透了晚凝衣衫,也湿透了卫临淮眉眼。
她问他为什么,他也想问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明明不记得过往,却还是在瞧见眼前人的这一瞬,失了理智分寸。
为什么时至今日,还是不肯放过彼此。
为什么明知屈辱,还是要执念难消。
雨中的卫临淮,面色的苍白,并不比倒在晚凝身旁的魏弘,好到哪里去。
雷雨声轰隆作响,卫临淮齿间满是血腥味道,他低垂眼眸,将喉头血色,生生咽下,自己都说不清心头剧烈翻涌而起的折磨的他心口处疼痛难忍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方才话音满是戾气,实则身形却已摇摇欲坠,只是捏在晚凝下颚的手,耗着最后那点心力,不肯松开。
心口处蔓延不止的旧伤疼痛,几乎将他击垮。
卫临淮强撑着最后的那点意识,红透了眼眸,哑声回她道:“对,我就是疯子,我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他。晚凝,你知道吗,我只要想到你口中说的那些同他的私情,想到那些你和他缠绵入骨的恩爱,我都恨不得杀了他泄恨,你想要同他和孩子一家人和乐美满,绝无可能!”
卫临淮这番话说的可恨至极,晚凝听来急怒不已,拼尽力气推搡他,口中不住骂他。
她同他力道悬殊,原本以为不过是白费力气挣扎,没想到这一推搡,竟真将卫临淮推了开来。
晚凝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砰的一声,卫临淮身子便狠狠砸在地上雨水中。
晚凝怔愣了瞬,神色微慌。
雨水中倒下的卫临淮,攥着心口伤处,神情痛苦难忍。
一旁候着的奴才见状,赶忙冲了过来,跪倒在卫临淮身旁,一声声喊着“主子”,话音焦急无措。
又怒目瞪向晚凝,急声道:“我家主子旧伤难愈,晚凝姑娘为何这般不顾情面,存心要逼死我家主子不成!”
“他是生是死,同我有什么关系!”晚凝空洞的眼眸带着泪意,哭腔之下的言语歇斯底里。
卫临淮听到这句话语,自嘲苦笑。
是啊,她恨不得要他性命,巴不得他死在西北战场,好同她的如意郎君双宿双飞,他是生是死,她怎么会在意。
晚凝双目不能视物,瞧不见卫临淮此刻模样,推倒卫临淮的手,在袖中颤抖不已。
而卫临淮耗尽了所有力气,没了睁眼的力气,倒在雨中无声无息,面色苍白难窥生机,失了意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