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想明白一切后,不着痕迹的快步走到裴砚身边,低声道:“夜明珠在水里,看月亮。”
余想话音落下的瞬间,裴砚眼底的诧异如池水涟漪般漾开,又迅速收敛。
他依言望向天空——天际悬挂着弯如银钩的弦月。
裴砚皱了皱眉,不懂余黎话中的意思,突然猛的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水池中——池中的,分明是一轮圆月!
那轮圆月正静静躺在池心,温润的光华似乎与天上的月亮别无二致。
“好精妙的谜题。”裴砚指节微微发紧。这满池清辉竟是双月同天,真正的夜明珠始终藏在最显眼的地方。
当众人举着灯烛在假山花木间徒劳翻找时,裴砚突然扯下凉亭边的青纱帘。
绸缎撕裂声惊动了余黎,见状她立即会意后撤,裙裾在青石板上旋开半弧。
只见裴砚将丈余青纱缠于腰间,足尖在栏杆轻点,运起轻功掠向池心。
青纱在夜风中舒卷,倒映在粼粼波光里,恍若谪仙踏月而来。
水纹以他足尖为圆心层层荡开,众宾回首时,正见他俯身抱起那轮“水中圆月”。
婴儿头大小的明珠破水而出,霎时清辉满园,连檐下的琉璃灯都黯然失色。
珠光流转间,可见裴砚被浸湿的衣摆不断滴落银珠,每滴水都裹着莹莹微光。
“夜明珠!”紫袍商人率先惊呼,数十道贪婪目光瞬间聚焦。
几个江湖客的手已按上兵器,却见云狸缓缓起身。玄色大氅随着她的步伐在青石路上逶迤,金线绣的暗纹在珠光下忽明忽暗。
“且慢。”她停在裴砚三步之外,声音似浸过寒潭,“诸位莫非忘了规矩?”
目光扫过之处,众人皆退半步。那位紫袍商人强笑道:“云夫人,价高者得...”
“是慧眼者得。”云狸截断话头,指尖轻轻拂过夜明珠表面。水珠顺着她的动作滚落,露出珠体上天然形成的云水纹。她忽然转向余黎:“姑娘如何识破?”
余黎从裴砚身后走出,鬓边玉簪与珠辉相映:“月影终是虚妄,唯有真明珠能照出活水生机。”她指向池面某处,众人这才发现有几尾红鲤始终绕着珠光游弋。
“好!”云狸抚掌一笑,声音清朗。他侧身让出通道时,墨色衣袖在晨风中拂动。
“二位请,我们老大已经等候多时了。”说罢转身引路,步履轻捷地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平稳的声响。
余黎与裴砚交换了个眼神,默然跟上。三人穿过栽满蓝绣球的庭院,落叶正从花瓣滚落,在石径上铺满了红色。
正当余黎暗自记着路线时,忽然觉着袖口传来细微牵引。
转头见裴砚蹙眉示意,修长的手指悄然指向回廊某处——那里悬着个褪色的朱雀木雕,翼展处有道显眼的裂纹。
“这条路,”裴砚凑近低语,温热的呼吸扫过余黎耳畔,“不就是我们从书铺进来时经过的?”他的声音压得极轻,却像颗石子投入静湖,“难道...”
余黎唇角扬起恍然的弧度。晨光透过竹帘在他侧脸投下斑驳光影,那对总是沉静的眸子此刻泛起狡黠的涟漪。
“恐怕是的。”她以气声回应,指尖轻轻掠过回廊柱子上那道她先前留下的隐秘刻痕,“早知如此,我们何必大费周章地解谜。”
她的目光看着前方云狸挺拔的背影,他束发的银簪在转折处闪过一道细光。
云狸领着他二人穿过几重院落,最终在一堵光滑的墙前停住了脚步。
墙面看似寻常,唯独中央嵌着一盏雪白的琉璃灯,灯身剔透,内中烛火在白色的灯罩下映出温润的光晕。
只见云狸抬手,稳稳托住那盏琉璃灯底座,向上轻轻一抬。
机括声轻响,面前的墙壁竟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墙后的景象——正是他们此前进入的书铺。
书铺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檀香隐隐。而书铺的主人,一道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
清瘦的背影正立于高大的书架前,微微仰头,似在寻觅书卷,不是云筝又是谁。
余黎与裴砚目光一触即分,唇角皆不约而同地牵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果然如此。他们先前进入的书铺就是一个幌子,而“万事通”就是那个书铺老板。
费尽心思找寻的人,原来就在这最显眼、也最易被忽略的书铺之中。
云狸侧身让开通路,对二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唇角噙着一抹似是洞悉一切的笑意:“两位,到了。请自便,慢慢聊。”
言罢,他并未随之入内,只是闲闲地倚在门框旁,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机括声落,云筝应声回头。面具下的视线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瞬,便从容抬手示意窗边的茶席:“终于来了,快请坐吧。”
语气温润平静,仿佛早已料定他们会来,且必定会走到他面前。
余黎信步至酸枝木茶桌前,衣摆轻拂,缓缓落座。“原来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她指尖轻叩桌面,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的审视,“真是好算计。”
云筝抬手为二人斟茶,面具下传出的声音略显沉闷:“我是个商人,赚钱的事,有什么不对。”
姿态理所当然,如同在陈述世间最朴素的真理。
见他这般,余黎不再迂回,身体微微前倾,神色转为凝重:“珍宝阁掌柜家中出现了燧石。我要知道,到底是谁买了它。”
室内气氛陡然一变。云筝放下茶壶,指节在桌面轻轻一敲:“目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更添几分沉肃。
透露情报前询问来龙去脉是他的规矩,从无例外。
“掌柜死了,”余黎一字一顿,“胸口插着的,正是用燧石打磨成的三棱锥。我要查明真相。”
云筝动作微顿,面具虽遮掩了他的表情,但那瞬间的凝滞依然可察。“京城的珍宝阁,是吗?”他迅速转身,走向墙边那排厚重的檀木柜格,熟练地翻找起来。
余黎与裴砚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有戏!
“对!”裴砚抢先应道,清朗的声音里压不住那份迫切。
云筝的手指在那排厚重的册子上快速滑过,最终停在一本略显陈旧的蓝皮账册上。
他将其抽出,灰尘在从窗口透入的光柱中轻轻飞舞。他利落地翻开,指尖顺着密密麻麻的墨字向下查找,最终停在某一行。
“找到了。”他语气肯定,指尖点住那个名字,“是一个叫王君的女子。”
“王君?”裴砚闻言,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疑惑,“这是何人?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他看向余黎,却见对方正垂眸凝思。
余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中飞速闪过无数信息碎片。
忽然,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光芒:“我想到了!王掌柜的那位外室!我之前在谢澄带来的一份人员名录上瞥见过这个名字。”
话毕,又懊恼开口“当时只顾着李茹儿,竟未曾留意过她。”
她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地盯住云筝:“她现在在何处?”
云筝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不慌不忙地拿起手边另一本更薄些的册子。
快速翻了几页,目光扫过上面的记录,才缓缓开口:“记录显示,她在事发次日清晨便雇车离开了京城,返回原籍。”
他抬起头,看向余黎和裴砚,清晰地说出了地点:“荔县。”
裴砚“唰”地站起身,木质椅脚与地面摩擦发出短促的声响。
他见余黎竟还稳坐原地,眉宇间凝起一丝不解,正要开口询问。
却听见余黎沉静的声音再度响起,继续问道:“那么,和我一同进来的那位朋友,现在何处?”
余黎的指节在茶杯边缘缓缓摩挲,目光如炬,紧紧锁住云筝。
她问的,自然是那位在混乱伊始便与她失散的同伴——戴玉。
云筝闻言,面具下的头颅微侧,似是略作回想,随即用一种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语气答道:“她?,她很幸运。”
他抬手,指向书铺那扇此刻紧闭的、通往外面街市的雕花木门,声音透过木质面具传出,带着些许沉闷:“此刻应该安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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