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夕阳创作的童书,名字叫做《绿瓶子与核桃树》。故事的第一本情节很简单,主人公是一对九岁的兄妹。
三年级的那个暑假,父母原本答应要带他们去海边玩耍度假,兄妹两人满怀期待满心喜悦。可到了假期,他们却被告知父母有事,不能带他们去度假了。不仅不能去海边度假,他们还要被送到位于乡下的祖母家和外婆家。两个孩子一路哭喊,父亲不顾他们的意愿,丢下他们就离开了。
祖母和外婆都是独居,她们比邻而居。祖父和外公多年前相继去世——一个死于战争,一个死于战后创伤。
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让两个九岁的小朋友害怕得止不住哭泣。两位长辈无论如何都哄不好他们,零食或是玩具都不能阻止孩子迫切想要父母安慰的心情。直到傍晚他们哭累了,孩子们接连睡过去,两位老人才终于有机会喘息。
半夜,哥哥先醒过来。他摇醒妹妹,两人悄悄结伴溜了出去。
祖母家和外婆家共用同一个院子,前者住在北屋后者住在南屋,东屋对着西墙,东屋的旁边是连接着门的过道。
院子的墙边有一棵核桃树,长势喜人,枝干相当粗壮。
两人孩子偷摸来到树下,在那里,他们捡到了一个发着微光的绿色小瓶子。
小瓶子的瓶塞被哥哥暴力打开,从里头跳出来两团跳跳糖一样的云彩。
孩子们无畏地询问它们是谁、来自哪里,两团棉花云告诉孩子们,“你们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当你们不需要我们时我们就会离开。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给你们选择的权力。我们陪你们长大。”
精灵们在核桃树的树干中打开一道门,告诉孩子们,走进这里,可以去到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于是,一个感人至深的温柔故事被徐夕阳娓娓道来。
徐夕阳把如此简单的情节写得如梦似幻,他毫不吝啬笔墨,据他说,这一系列的童书并没有打算写很久。
徐夕阳想要写到两个孩子十六岁,然后就把这一作品完结。虽然现在离那时候还遥遥无期,但在他心里,这部童话般的作品总会完结的。
从这一点来讲,徐夕阳又现实得令人咬牙切齿。
他慢吞吞地写着稿子,不专注的时候一个章节能写两天。不过本身就在休假,徐夕阳也默许了自己的懈怠。
他一个人住习惯了,而今家里多了个男孩,徐夕阳头几天还很不适应。不过褚纠很沉默,这个年纪本应该很有活力,但徐夕阳每次敲他的门让他吃饭,褚纠不是在上网课就是在刷题,或者背书、整理笔记和错题,巩固某些知识点。徐夕阳光是看见就头大。
于是两人约定俗成,徐夕阳会把饭放在厨房里,褚纠饿了可以去吃。徐夕阳本身就要负责自己的一日三餐,多个褚纠也没什么,反正他吃啥褚纠吃啥,无非是量多点罢了。
一开始徐夕阳不清楚这个年纪男生的饭量,他照着自己的饭量准备,只多了一点,第二天晚上褚纠就坐不住了,不光反常地出现在吃晚饭之前,还磨磨唧唧地围着徐夕阳转,像是便秘了。
徐夕阳追问,他才别过头不好意思地说,饭不够吃。
那一刻,平日里总气定神闲波澜不惊的徐夕阳露出骇人的神情,接着他猛地一拍脑门,尴尬地笑了起来。
靠。后来徐夕阳跟黎澍、闻朝阳聊起来,闻朝阳笑得流着眼泪锤地。
那么大一小伙子,跟个小孩一样扭扭捏捏的,反差太大,徐夕阳揉揉眼睛,也想笑——不是嘲笑,他觉得那挺可爱的。
徐夕阳相当擅长让自己高兴,他总会注意到生活中那些不起眼的细节,为之开怀大笑。他很少生气,几乎不与人脸红,小区里,上至七八十的遛鸟大爷,下至咿呀学语的婴儿车娃娃,只要条件允许,徐夕阳都能聊上那么两句——在他自己挑选的环境里,他总很放松。
小区里的居民都很喜欢他,一个事业有成、家境殷实、相貌相当不错的年轻人,真有缺点的话,一是他的脸太年轻,总让人产生错觉,二嘛,就是遗憾他不是自家的女婿。
甚至有个阿姨的儿子喜欢男孩,她还想撮合徐夕阳跟自家儿子。徐夕阳不生气,只觉得这样很有趣。他同闻朝阳说起来时,闻朝阳说他是块香饽饽。
徐夕阳就放肆地大笑,眼泪都溢出来了。那一次,黎澍姗姗来迟,只见徐夕阳跟疯了一样笑得周围的人都困惑地看他,旁边的闻朝阳用双手把脸捂得死死的,她嫌丢人。
徐夕阳就是这么个快乐的、发自内心快乐的人。他真诚地生活,纵使不如意十之**,他依然活得逍遥自在。
他也乐于助人,所以,当褚纠在警局里倔强地不肯低头,一个人站着,看起来相当落寞时,徐夕阳不得不承认,他心软了。
很多时候提起这类话题,熟悉他的两个发小会说,徐夕阳跟小时候比起来真的变了很多。似乎从他决定当一个儿童文学的写作者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以孩童的目光欣赏世界——如此坦诚,如此认真。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是徐夕阳也无法跨越的,那只可能是家庭关系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这一点上,徐夕阳俗得宛如地上的一只蚂蚁。
所以,当白从弦打来电话,要他和褚纠去警察局拿回自己的手机时,徐夕阳摸着失而复得、被刷机的惯用手机,静默许久后选择了不开机。
他把手机锁紧了车里的储物柜。算了。都已经刷机了,不如趁机把备用机和常用机换一下吧。无所谓的,对他来说都一样。
倒是褚纠,拿回手机后就重新用了起来,可能还是老伙计更亲切吧。
补办电话卡是正确的选择,所有丢失手机的用户,手机和电话卡一个刷机一个掰碎,可谓各有各的死法了。
当天人不少,徐夕阳咂咂嘴,心说怪不得效率这么高,遗失手机的人一抓一 大把,效率不高要被骂死吧。
也有几个人的手机实在找不回来,警察表示那相当遗憾。
徐夕阳带着褚纠向白从弦道谢,后者表示没什么,为表谢意,也因为成年人的人情世故,总之,半推半就下,几人在一起吃了顿午饭。
这天是工作日,如此麻烦白从弦,这让徐夕阳很不好意思。他怕褚纠待不习惯,还问小年轻要不要先回去学习。
褚纠看看他又看看白从弦,说他想休息一会。
于是徐夕阳随他去了——反正不是徐夕阳高考。
吃了午饭几人告别,徐夕阳想着直接回家,不料半路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说是徐新阳发烧了。
徐夕阳几乎立刻站定,说他马上就赶过去。接着挂断电话,他火急火燎往停车的地方跑去,褚纠不明所以,却也跟着他跑上了车。
被第一个红绿灯拦住时,徐夕阳才通过车里玻璃的反光看见了褚纠。
他一怔,说:“我给你钱你打车先回家吧?”
终于被他想起的褚纠转了个头:“什么?”
徐夕阳往前开,说:“你先回家——不是还要上课吗?”
褚纠避而不答,反问:“怎么了,看你好像很着急。”
“我弟弟发烧了,我爸妈好像留了我的手机号作为紧急联系人,我现在要去学校带我弟弟看医生。”徐夕阳耐心而快速地解释说,“我不想耽误你的时间,不如你先回……”
“我跟你一起去。”褚纠打断他,“少学半天没什么。”
徐夕阳深深地看他一眼,说:“好,算我欠你个人情。”
褚纠不觉得这有什么欠人情的,他们班是尖子班,照样有学生翻墙逃课熬夜打游戏,只是一下午而已,徐夕阳也太凝重了。
在褚纠的成长环境中,从不曾出现过徐夕阳这样的人。
能对陌生人出手相助,总会考虑别人,哪怕说着不知道怎么跟弟弟相处也会第一时间赶去照顾弟弟。
这样的人或许不是好人,但他一定能做到问心无愧吧。褚纠瞅着窗外飞速闪过的景象,低声说:“你朋友一定很多吧。”他不指望徐夕阳听见以后回答他,毕竟后者正飞快地开着车。
“没有啊。”徐夕阳虽然不懂褚纠为什么这么问,他还是认真说,“我就两个发小,除此之外就没了。”
褚纠很惊讶:“上学的时候没有交到很好的朋友吗?”
徐夕阳笑了笑,说:“那个啊。那个不算。”他一转方向盘,汽车稳稳当当卡进学校旁边的停车位。他说,“那时候的朋友都是假的,要挺过那些时候……等你们的生活里没有了一眼就能看见的共同话题时,那就意味着真正考验友谊的时刻来到了。”
用中二点的话来说,徐夕阳当年可是他们学校的“风云人物”,自带话题、十分吸睛。他好说话长得嫩,成绩好运动不错,家底殷实家庭和睦,虽然不是班干部却总乐于助人,谁向他求助他都慷慨解囊。
这样的人很难不被喜欢吧。
徐夕阳那时候总是站在人群中间,很多人喜欢他,很多人跟他表白,徐夕阳却没办法喜欢上任何一个人。高中时好不容易想叛逆一回谈个恋爱,却不料头上长了一片草。可谓相当倒霉。
他的中学时代在他的人生总结中被一笔带过,徐夕阳太清楚自己不是适合站在人前的人了。他会因此变得疲倦,比起带领或引导,徐夕阳更喜欢待在幕后当颗不起眼的螺丝钉——在这方面他很羡慕闻朝阳。明明他们两个是差不多的人,更年轻时,闻朝阳活得比他自在多了。
所以,读大学以后,徐夕阳便励志要做个比闻朝阳还要自在的人。
他太想做他自己,不是某个人的儿子,某些人的同学,某某的朋友或是谁的恋人,只是他自己。尽管那样会很孤独,他还是会被那样孤独的生命力所吸引。
就像他现在的生活——跟所有人保持适当的距离,率性活着。
他爱生活,也爱生活里发生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个人,但仅此而已。
徐新阳今天一整天都蔫头耷脑的,见到徐夕阳后才稍微精神了一点。他去校医室把迷迷糊糊的徐新阳抱出来,带着孩子去了医院。
折腾半天才挂上水,褚纠拿着一袋温热的核桃奶让徐新阳喝了一点。
等小朋友精神了,徐夕阳才仔细询问他怎么会突然生病。徐新阳最初什么都不想说,褚纠坐在旁边看着他,徐夕阳不逼他,不想说就不说。徐新阳犹豫之际,褚纠插话说:“你不说,你哥哥会难过的。”
徐新阳捂住嘴巴睁着大眼睛看着徐夕阳,褚纠的话有些魔幻,孩子的小脑袋反应不过来。
徐夕阳无奈道:“是,哥哥会难过的。”
他其实不会难过,但褚纠都说到这份上了,徐夕阳不好折了褚纠的话。
可能徐夕阳待在旁边实在太安心,也可能徐新阳就是知道徐夕阳不会冲他生气,于是他喝着褚纠买来的热奶,小声跟徐夕阳说了事情经过。
徐家和闻家是表亲,两家当家的主母是亲姐妹,连带着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是对称着取的。闻朝阳先出生,还是在早上,她就叫朝阳。徐夕阳比她晚小半个月,是下午出生的,所以他叫夕阳。
两家总凑在一起野餐、出去玩,有时候还会带上两个孩子的共同好友黎澍。
徐新阳很期待周末一起去野餐,尤其徐夕阳和闻朝阳也可能会去——前者松口后者不忙就可以。
小朋友数着日子,昨天晚上跟朋友聊了小半个晚上野餐的事情,开心得直晕乎。日子越来越近,他兴奋躁动着。实在睡不着,明天还要上学,小机灵鬼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偷偷摸摸去厨房吃了两盒冰激凌,晚上倒是能睡着了。
他就这么睡了,第二天起来就拉肚子,绕是如此还是来了学校,硬撑了一上午,哪个老师都觉得他很不对劲,上课不活跃,回答问题不积极,看起来像是没睡醒,问什么都不想回答。
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就说不去。实在疼得受不了了,才小心翼翼跟老师说,可不可以让他哥哥来接,因为他害怕被爸爸妈妈骂。
听完理由,徐夕阳哭笑不得。他第一反应是小朋友胃口和牙口都不错,能一口气吃两个冰激凌。他吃什么都觉得腻,很甜的冰激凌吃两口就没兴趣了。接着他敲了敲徐新阳的脑门,说:“爸爸妈妈会骂你,哥哥就不会了吗?”
徐新阳看起来没太反应过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徐夕阳。
事实上,徐新阳是对的。徐夕阳确实不会骂他。他只会在把徐新阳交给他的爸爸妈妈时多嘴说一句,不要再让孩子偷偷吃那么多冰激凌了。
而这是徐夕阳一贯会做的,就像他把褚纠捡回家那样寻常。并不会因为那是徐新阳,他同父同母的弟弟而有所不同。
徐夕阳想,可能,归根结底,他还是不觉得那是他的家人吧。
他已经是个很完整的人了,靠近家人太近,反而会让他无所适从。保持距离很好,至少没有人会因此迷失。
徐夕阳不想伤害别人,可他每次待在父母身边,他们总是显得很疲惫,徐夕阳从小就害怕,害怕父母因他而难过。
别无他法的徐夕阳只能默默和他们拉开距离,也许这样,父母就不会再难过了。
徐新阳很快就睡着了,褚纠平静地看着他们:徐夕阳到底让徐新阳枕着他,哪怕他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晚上把孩子送回了家,徐夕阳才带着褚纠回自己家。
“哎,他被训得好惨啊。”徐夕阳系上安全带,笑着说。
“徐新阳吗?”褚纠往窗外瞥了一眼,“你不留下吃晚饭吗?”
徐夕阳倒车,接着走上正路。“你怎么知道他们留我吃饭了。”徐夕阳摇摇头,“我们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吧,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不碍事。”褚纠像是不爱讨论这种话题,他简短地带过,说,“我猜的。我觉得父母都会那么做。”
“是。”徐夕阳认同地点头,“虽然彼此心知肚明,提出的建议只会被忽略也依然要说出口。”他打了个转向灯,拐到一家店前,停了车才慢慢接话,“我不懂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搞得大家都不怎么开心。
“明明,随意寒暄就好了。成年人才应该保持距离吧。”
讲这些话的徐夕阳,在褚纠眼里,特别像聊起友谊时说着没有一眼就能看见的共同话题,就面临大挑战时那样,嘴里这么说,神情却有些落寞。
他走下车,褚纠发现他的影子也很落寞。在街灯下晃动,褚纠看了好久,直到他也下了车,才意识到今晚起风了。
街灯下的徐夕阳抬起头,脊背挺直,宛如刚挪到这里的一棵树。
到底是什么落寞,徐夕阳,还是今夜的晚风,亦或是他自己,和街灯下忽闪的小虫。
那天晚上,徐夕阳的心情就没好过。褚纠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他们吃过饭后要回家,褚纠提议在外面走一走。徐夕阳看他,问他还考不考试。
“考。”褚纠一本正经,“但要劳逸结合。”
于是,心情不怎么愉快的徐夕阳总算笑了,心情好了不少,还能开玩笑地同他说:“那你今天只逸不劳啊。”
看他笑了,褚纠呆了一下。徐夕阳还是想回去,他不想浪费褚纠的时间。褚纠也确实时间紧任务重。但褚纠一脸不甘,于是徐夕阳折中道:“以后,以后怎么样。还有机会一起在晚饭后散步的。”
褚纠不情愿地点了头。
于是两人回家,在客厅道别。一个一头扎进书房,一个回到房间奋斗。
该用功的褚纠没有用功,倒不是他不想,是他的好朋友来消息了。
扬错,跟他同班的好友,不知为何,过完某个暑假回来后的他显得异常亢奋,提起某些话题会扭捏得想让褚纠给他一拳。
后来扬错被宿舍里一群人逼问许久,才恶心巴拉地说他有喜欢的人了。这本身没什么,但扬错搞得太恶心,褚纠真想让他滚远点。
褚纠当时是这么说的:“我看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是思春了。”
扬错才不在意他们的嘲笑,依然是那副娇羞小姑娘的做派:“你们这些单身狗是不会懂的。我要好好学习,争取考到他的学校。”
扬错真的发奋图强了。按理说,发奋图强的扬错不该在这个点给褚纠发消息,无他,这个点是晚自习,还是最能查漏补缺专攻弱项的机动自习。众所周知,晚自习是很重要的学习时间。
“褚纠。”扬错打字很快,“我网上碰上个人。我不想喜欢我先前喜欢的那个人了。我想试试别人。”
褚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于是他沉默。高三这年,扬错跟他不一个班,但他们关系还不错。
扬错没再说什么,打完那句云里雾里的话以后,他隔了一会发来几张图片。褚纠看了一眼,心说,扬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扬错。
一张卷子,是他们晚上做的。扬错估计是知道褚纠不在学校,所以给他发了一份。
正巧褚纠还真没有卷子,他看了眼群,猜想老师可能忘了还有他。
褚纠不是不能理解,这会正忙,老师们忙,学生也忙。他揉了揉眼睛,按开笔照着卷子写题。
扬错的事一直在他心头萦绕着,隔天吃早饭时,褚纠犹豫片刻,问他:“那个……你觉得,喜欢一个人,会中途跑去喜欢别的人吗?”
“嗯?”徐夕阳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他顿了顿,忖度片刻,自问自答道,“也是啊,你这个年纪,正是对感情好奇的时候吧?”
“啊……那个,”褚纠胡乱点头,“……是吧。”
“你叫我夕阳就好。”徐夕阳说,“喜欢这事吧,我也说不准。但……”
“应该不会吧。”他吸了吸鼻子,鼻音有点重,“喜欢一个人……挺难放弃的。喜欢或是不喜欢,末了,那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东西了。”他苍白地笑笑,“心这个东西,有时候还是不要有比较好吧。”
“那,为什么要说自己喜欢别的人?”
徐夕阳想了想,胡乱说:“嘴硬吧。或者,想骗自己,骗着骗着就成真?”他笑了一下,“虽然我觉得不可能啦。再不济就是口是心非……哎呀,喜欢这种事说不清啦。只有当局者才会清楚啊。”
“……那感觉好痛苦。”褚纠说,“为另一个人怎么样,好痛苦。”
“是吧。”徐夕阳耸耸肩,“个人有个人的看法。什么选择都是对的。”
“那,”褚纠看他,“你也喜欢过别人吗?”
徐夕阳嘿一声,他咳嗽一下,接着曲指隔空点他:“我今年都二十七啦!我这个年纪没有喜欢过别人,同学,你自己觉得这合理吗?”
确实挺不合理的。徐夕阳什么都不缺,人也很好,乐观开朗又细腻,就算他不喜欢别人,也不会缺少喜欢他的人。
“那你现在还是单身……?”褚纠犹疑。
徐夕阳顿时举手投降:“好了好了,我们不聊这个了。我呢,也确实对谈恋爱没什么兴趣……但我不是开始相亲了吗?”他哈哈一笑,“我们初遇那天,我就是在相亲啊。”
“夕阳哥……那你现在还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现在?”徐夕阳本想说没有,可他看见褚纠亮晶晶的蓝色眼睛,突然就话锋一转,想要逗逗褚纠,“有吧。”
他说完,还搞怪地冲褚纠眨眨眼。其实是没有的,但偶尔说一次无伤大雅的谎话也没什么。
而且……徐夕阳埋头吃饭,他很不想提起曾经的感情经历。
徐夕阳总是感叹,高中生的生活真痛苦。他自诩自律,平时不熬夜,早上早起,作息规律在晚十点半休,早六点半起,中午还要睡个午觉,有时候是半小时,有时候是一个半小时,最多不超过两个小时。三餐也要吃好,有时间就自己做饭,没时间就找他喜欢的店吃爱吃的食物。
他这已经很不错了,但褚纠比他勤快。这小同学晚上十一点半睡,早上五点多起。有一回徐夕阳早起上厕所,去厨房拿了瓶水,他正好碰见同样出来喝水的褚纠——后者困得迷迷糊糊,嘴里念叨着什么,耳朵上挂着耳机。徐夕阳跟他打招呼,褚纠没理。
徐夕阳于是跟了他一路,最后发现这傻孩子听着听力太专注了。徐夕阳拿了他一只耳机,被里头的鸟语念得脑袋疼。
褚纠后知后觉发现徐夕阳站在他的椅子后面,于是暂停听力,问徐夕阳有什么事。
徐夕阳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满满当当的桌面——书,都是书,除了书还是书,看得他浑身不适。
褚纠是理科生,徐夕阳从地上捡起一张草稿纸,很板正的草稿,一行行一列列相当赏心悦目。
这是一张化学稿纸,徐夕阳看不懂。他高中读了历地生,这个组合被戏称为盗墓组合。作为非化学生,他读到高二就把化学知识全都还给老师了。他对化学为数不多的印象,就是他的化学老师在课堂上说的所谓学化学的乐趣:化学的规律就是总有例外。
徐夕阳对这种规则之外敬谢不敏,他实在不想背一条规律时还要多去记什么东西不符合规律,偏偏化学里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所以高一读完,徐夕阳马不停蹄远离了物化两科。
对于纯文理科生,徐夕阳是秉持着敬而远之态度的。
“真辛苦。”他把稿纸放回褚纠的桌面上。
褚纠只睁着那双滴溜圆的蓝色眼睛看着他。
接着,他平静地说:“夕阳哥,你生病了。”
感冒的徐夕阳摆了摆手:“吹空调吹多了。”
“那你今天还去野餐吗?”他接着问,同时把听力关上了。
“当然。”徐夕阳笑了笑,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我怎么能不去呢。”
徐新阳都因此生病了,他就是腿断了也得爬着去。
徐夕阳笑眯眯地看着褚纠。后者从桌上抽了一张纸巾,帮他擦了擦流出来的鼻涕。
“……随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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