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懂。
钦珂身上还是方才那身华丽的衣裙,福身行了一礼,便悄声离去,虽然很想留在少主身边,近距离看会动的真人话本,但妖庭那边的事也很重要,几乎不需要权衡,心中立刻有了选择。
真人话本以后可以天天看,但要建立在少主彻底掌握妖庭实权后,才能后患无忧的看。
段望月被带着寒意的微风吹得微微眯起眼睛,耳饰上的流苏声不绝,清凌凌的,好听的紧。
伪装成黑色的暗金色竖瞳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看着叫人心惊。
抬眸看着剑宗方向眸底微动,数月未回六峰,也算是给足了阿沅思考的时间,不知道阿沅想的怎么样了。
窗外的风大了些,吹动微凉的流苏轻柔滑过脸颊。
段望月眨眨眼,再次睁开眼时,竖瞳压缩快速变得圆润,瞧着像是正常人类该有的瞳孔。
除夕将近,这座建在剑宗山脚的城镇挂上了大红灯笼,小孩总是比大人先享受到节日的气氛,三三两两聚在一块,清脆的童声能从这头传到那头。
“糖葫芦嘞——好吃的糖葫芦诶——”
扛着糖葫芦沿街叫卖的老者被得了银钱,就打发出门玩的小孩拦住,一脸慈祥的根据小客人的指令,从草靶子上取下糖葫芦,颤颤巍巍的递给小客人。
刚把围在身边叽叽喳喳说要那一根糖葫芦的小客人送走,老者把铜板放进钱袋里,就感觉眼前一黑,耳边响起的银环碰撞声瞬间让他想起山匪刀的铁环,下意识把钱袋子往怀里捂了捂,
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就看见一个大冬天也不知道冷,穿得单薄,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俊后生。
瞧着不像是泼皮无赖,老者悄悄松了口气,“后生,你要买糖葫芦吗?”
“嗯。全要了。”
段望月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老者手里,扛着一大串糖葫芦眨眼间便消失在老者眼里。
老者还有些没法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拍着膝盖哎哟一声,“这是谁家傻小子,我还没给你找铜板哩!”
他腿脚不利索,循着傻小子离开的方向找过去,问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只能哆嗦着手,将碎银放在兜里,找钱庄换了铜板拿出自己应得的部分后,将剩余的铜板放在另外一个袋子里。
一路悄悄潜行至六峰山脚,沸腾的大脑才终于冷静下来,抬眸看着隐匿在梅林中的小院,对着流光四溢的护山大阵沉默半响,只要不踏入大阵,阿沅便不会察觉他回了六峰。
段望月隐匿身型,捏着鼻子等顾君邺‘带’他进去。
并未等多久,便等来了顾君邺以及他身侧的萧子渝。
他怎么来了?
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是饭点,难不成师伯在他离开六峰的这些日子,还日日都到六峰吃饭吗?
谁做的饭?
顾君邺做的?
还是阿沅做的?
不管是谁做的,段望月都从心底升起一股强烈的嫉妒与不满——他是被师尊赶出六峰不假,但这并不代表顾君邺这个被阿沅随手捡回来的替身,可以吃师尊做的饭。
阿沅吃他做的饭也不行!
变回不过巴掌大小的幼龙,隐匿身形气息在二人踏入护山大阵的一瞬间,成功混入六峰。
担心被萧子渝发现,一进六峰,段望月就绕了条远路快速爬入小院,溜入自己的屋子。
竖瞳快速打量一圈,屋内一尘不染,摆设也和他离开那日分毫不差,分明是被人用心洒扫的成果,段望月却一点都不开心,鼻尖耸动将屋内陈设嗅了一遍,确定只有阿沅的气息后,才趴在桌上悠闲的摇晃尾巴。
他方才回屋子时,还特意去了趟厨房,厨房依旧整洁,但嗅着空气中的气味,明显已经许久没有燃过灶火了。
虽然那日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但是师尊也对他抱着同样的心思吧,不然怎么还会在明知徒弟对自己抱有那方面的心思,把人赶出六峰后,还用心打扫自己的屋子。
与桌子黑的快融为一体的小黑龙愉快的眯眯眼睛,轻手轻脚的往此时唯一亮着灯的书房爬去——顾君邺和萧子渝回了一趟六峰后,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那孩子怎么了?风风火火的。”
萧沅才闭关出来,闻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不知。”
青春期的少年脑瓜子里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萧沅一般不太管。
萧子渝这句话一问出口,就有些后悔,后悔过后就是忍不住从喉间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憋笑。
于是萧沅更加好奇,“发生何事了?”
书房门窗紧闭,窗上映出两人的影子,段望月隐匿身型气息。轻手轻脚爬到窗台,盘在明显是阿沅影子那侧,闻言张嘴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对顾君邺发生了什么事,一点都不在意,甚至巴不得这人早点陨落,身死道消。
“君邺他的本命剑找回来了。”说完,萧子渝沉默一瞬,又说:“剑是找回来了不错,但完全变了个模样。”
萧子渝用一种堪称见鬼的语气说:“变成了一把红色的,精致的长柄团扇!扇面上还被精心雕刻出云上宫阙的图案,扇柄上也坠了两个铃铛,扇子一摇就发出铛铛的动静。”
长柄团扇?
萧沅大概想像了一下斩阎的新形象,心情十分不错,对于得到这个消息,886在脑中尖叫的行为只轻轻皱眉,又问:“还能淬炼成剑吗?”
萧子渝一阵唏嘘:“要是能淬炼回来就不会这么麻烦了,老五的火刚刚碰到扇柄上的铃铛,铃铛就裂了条缝。若火完全碰到斩阎,别说淬炼了,怕是要变成渣。要是旁得剑也好办,直接换一把就行,可问题是,斩阎是君邺的本命剑...”
作为剑修,本命剑丢了一段时间,期间什么联系都无,等剑再次出现在眼前,变成了一把精致华丽的长柄团扇...
是个剑修听到了都得抱着自己的本命剑好好哄哄,说都是骗剑的故事。
萧子渝话没说完,萧沅大概能猜出来他要说些什么,本命剑和旁得武器不同,身为剑修,他可以拥有无数把剑,但本命剑只能有一把。
都说剑在人在,剑毁人亡,如今剑倒是没毁,只是改变了形态。
书房内安静一瞬,萧沅说:“内宗剑库,让他去挑一把。”
萧子渝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毕竟若真是因为这个原因让剑宗失去了一个战力,那才真是亏大发了。
两人没在顾君邺的事上聊多久,就换了一个话题。
“那龙崽子当真出去历练了?”
萧沅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萧子渝,后者板着的脸登时就软乎下来,“阿沅,你可知晓那龙崽子原身鳞片是何种颜色?”
黑色。
嘴上却说:“不知。”
难不成在他闭关这些日子,望月已经成功入主妖庭了?否则师兄怎么会莫名其妙问这话。
萧子渝慢吞吞晃晃茶杯,“妖庭那边动静挺大的,老妖皇年龄大了,又瞧着自己子嗣身强体壮,不肯放权...”
轻轻嗅了嗅茶香后便放下茶杯,“太子惇莳得了大半妖族效力拥护,虎视眈眈,若是老妖皇只有惇莳一个孩子也就罢了,偏偏在这时冒出一个走失的在外的亲子。”
不用犹豫,萧沅便确定师兄话里‘走失在外的亲子’是段望月,他面上不显,又听萧子渝说,“据说这突然冒出来的亲子,龙鳞颜色墨黑,血脉纯粹,老妖皇瞧见他便立刻拍板,要废掉惇莳,立这条黑龙为太子。”
短短几句话,萧沅便嗅到了权柄交移,继承人之间挣权爆发出的血雨腥风。
萧沅越听越觉得惊险,这龙崽子才离宗三月就闹出在妖庭闹出怎么大的动静,问出了一句废话。
“惇莳肯吗?”
“即使不肯碍于老妖皇仅剩的权柄,也得捏着鼻子肯。”
只是这个肯,也得建立在这亲子有没有命能坐稳太子位的前提下。
萧子渝好似只是随意给闭关错过惊天大瓜的师弟说说瓜,话题一转,又转到了莫名其妙离宗历练的段望月身上。
语气依旧温和,说出的话却异常犀利: “段望月,当真是外出历练了吗。”
不怪他多想,这边段望月才出宗历练,妖庭那边就冒出个亲子,再加上段望月不是人,是龙,妖庭妖皇也是龙,串联起来太恰巧了。
萧沅沉默一瞬,他知道师兄不会无缘无故说起这事,能说出来,怕也是证实了不少,“被我赶出去了。”
他忽然觉得好疲惫,逃避了三月之久的问题又被挑到明面上,偏偏他还做不出选择。
和被拔了爪牙禁锢在自己方寸之间的龙比,他更喜欢无拘无束,自由翱翔天际的龙。
上辈子他没见过龙,这辈子见到了,还挼过,但他终究没骑过。
萧子渝看向他,面色古怪一瞬,而后又释然,“逐出师门?”
萧沅纠正他:“只是赶,没有逐。”
段望月听出师尊的维护之意,快乐的摇晃尾巴,心里开心的咕噜咕噜冒爱心。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师尊,用一种冷漠到残忍的语气说,“从一开始,我要收的徒弟就不是他,而是顾君邺。”
段望月悠闲摇晃的尾巴一顿,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半睁的眼睛瞪得老大。
书房内,完全不知道有龙在偷听的萧沅接着说,“我走错了方向,收错了徒弟,顾君邺才是我命中注定要收的徒弟。”
所以你意识到这点,就立刻去把真正的徒弟带回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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