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天际黯淡,酝踉了一夜的雨终究伴着响彻天际的雷声淅沥沥落下,给本就严寒的深冬添砖加瓦。
倚雪梅林小屋窗户大开,大雨穿过护山大阵吧嗒吧嗒落在雪地上,砸出的雪坑也从不规则扩散至整个六峰,娇弱的梅树被雨水打得花枝乱颤发出哗哗声响。
萧沅莫名的觉得心中一颤,浅色的眸子看向灰败的天际,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直到指腹一烫才堪堪回过神,将茶壶放在桌上,溢出茶杯在桌上呈现不规则图案的热茶映出他微微皱起的眉眼。
冬天,也会下这么大的雨吗?
“师尊——”
啪嗒啪嗒急促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小屋木门轰的被推开,撞在墙上回弹发出咯吱声。
顾君邺背上背着剑库中新选的配剑皎月,浑身湿漉漉的,雨水滴答滴答从衣摆落在地上,泅出一团又一团痕迹。
他抬手一抹脸,少年脸上茫然和不解揉成一团,最终汇聚成慌张与惊恐,“妖庭...师兄好像出事儿了,师伯的纸鹤应该就要来了。”
萧沅噌的站起身,衣摆带过桌上那杯满满当当的热茶,啪嗒滚落在地碎的四分五裂。
妖庭-妖皇寝宫
钦珂和钦州一人持剑一人持鞭,静静立在紧闭的妖皇寝宫门前,这场大雨来的太突然,淅沥沥落在地上冲淡不少弥漫在殿门前的浓郁血气。
横七竖八躺在雨中的尸体伤口被大雨冲刷发白卷起,再也冒不出一点红意。
钦州手中的森白骨鞭还在往地上滴答黏稠的血珠,血珠落在地上很快就被大雨冲开化为淡红色的水渍,他视线从那条淡红水渍抽回,像是察觉到什么,目光看向妖族与人族的界线-两界河。
“那帮修士来了。”
“他们来干什么!”钦珂暗骂一声,“他们不是向来自诩清高,怎么还干上趁火打劫的事儿了?!”
他担忧的看向紧闭的殿门,拉着兄长的衣袖小声问:“剑宗的修士也来了吗?”
钦珂攥着阿兄黏腻的衣袖,努力压低嗓音:“少主就养在剑宗,养在清沅仙尊座下你别说你不知道!”
钦州一想起清沅仙尊就觉得头疼,毛被人全给嚯嚯了不说,他连仇都不敢去报,等好不容易毛长出来了,弟弟也带着少主回了妖庭,然后他就被少主好好教训了一顿。
以至于,现在听见清沅仙尊四个字时,龇牙咧嘴浑身都不自在,哪儿哪儿都觉得疼得慌。
接着悄悄布在两界河边上的小阵法‘看’,“来了...萧子渝那厮怎么也来了?”
最后一句钦州声音放得很低,被噼里啪啦砸在地上的雨声拍得稀碎,钦珂并未捕捉到这话,也没瞧见阿兄艳丽的眉眼又颓了许多。
钦珂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凌,在骤然响起的雷声中大喊:“两界河有妖兵守着吗?!”
“轰隆——”
雨下的愈发大,天色暗沉。
段望月的突然出现让僵持的双方安静下来,有些费力的看向汹涌黑水的两界河对岸,确定没有瞧见熟悉的人影后,敛眉不语。
被拉来凑数的萧子渝稳如老狗,浑水摸鱼,在瞧见师弟时冲他使了个眼色,“别担心。”
若是今日妖庭真的不敌,他也会尽最大的努力护住剑宗的弟子。
“师尊,师兄他...”
萧沅拍拍顾君邺的肩,看着主角尚且青涩苍白的脸,想起他的另一层身份,突然觉得有些对不起师兄,但徒弟收都收了,也不能退回去,随口安慰:“无事。”
顾君邺看向滚滚翻涌的黑水,两界河上游流经妖界,最后汇聚在位于下游的魔族墨海。
虽然不知道在外历练的师兄,怎么会突然跑到妖庭,师伯叫他给师尊带话时脸上的担忧做不得假。
他在剑宗待了快一年,日子算不得太长,也说不上很短,也知晓剑宗护短的很。
不管占没占理,只要是剑宗的弟子就先护住,至于回宗后怎么罚另说,自己家的弟子总不能让外宗的人欺负。
顾君邺紧紧握着腰间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的斩阎,要藏好,要藏好,不能被发现,即使真的被发现了——他松开斩阎,转而攥紧坠在边上的剑宗弟子腰牌,这个身份也不能丢。
不能丢。
惇莳没在他老爹哪儿捞着什么好处,不过就老妖皇那把骨头,也不好过,他直起腰,视线划过河对岸气势汹汹的修士,最后定在大名鼎鼎的清沅仙尊身上。
独属于兽类淡漠的竖瞳,别有兴味的上下打量一圈,而后定在那张脸上,喉咙里发出低低浅笑。
探子说他的好弟弟今儿天还未亮就被叫去妖皇寝宫,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怕是早就已经被觊觎自己儿子肉身的好父亲夺舍,在努力契合自己的新身体。
惇莳靠坐在太子轿辇上,悠闲的换了条腿支起,搭在膝盖上的苍白的手腕自然低垂,指尖轻点给哗哗雨声打节拍,不知道心上人再次见面时,故人非故人,清沅仙尊会露出什么样有趣的反应。
想起这些日子在段望月哪儿吃的亏,惇莳眸光微暗,十分期待用着段望月躯体的父皇被不染剑一剑贯穿。
作为帮他解决了两个麻烦的回馈,他可以选择性答应人族修士一些有趣的小条件。
“轰——”
钦珂握紧手中的剑,心跳如雷,死死盯着从妖皇寝宫出来的人,脚步声从远到近,看着少主暗金色眼眸中闪过的一丝玩味,举着剑就要冲过去,
剑尖被修长苍白的手轻松制住,段望月眼眸轻轻转动,夹着剑尖偏移,看向钦珂,嘴角弯起熟悉的弧度,嗓音温润,教导:“钦珂,君子端方。”
钦珂一喜,“少主!属下就知道少主一定能成功!”
段望月松开手,算是默认钦珂这话,无视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没有瞧见钦州,想着幼时书中说的要适时关心下属,顺口问了一句:“你哥呢?”
钦珂把剑收回脊椎,正好吞完剑柄,“人族修士在两界河闹事,想趁火打劫,阿兄担心两界河没有看守,先去看看情况。不过少主别担心,惇莳守着呢!”
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钦珂手都还在抖,努力平复自己的快速跳动的心脏,嘴里的话也多起来,“剑宗也来了,不过根据阿兄传递来的消息,剑宗来完全就是被叫来凑数的,啊,仙尊和顾君邺也来了。”
段望月面上一喜,就要往两界河飞去,而后想起什么似的,脚尖一转,沉着脸冲着悬挂在妖皇寝宫外的铜钟用力一击,铛铛钟声以妖庭为中心向妖族各处蔓延。
他站在铛铛响个不停的铜钟边上,目光冷冷看向两界河方向绯色衣袍被余波阵的发出猎猎声响,坠在身上亮晶晶的饰品互相碰撞,清泠泠的脆响络绎不绝。
抬手擦去嘴角的猩红,垂眸捻捻指腹,
剑宗弟子的身份,他不能丢,也绝对不能丢。
他才吞下那条老龙的妖丹,还未完全吸收,体内两种妖力像是拔河似的你来我往,磨得他浑身筋脉像是钝刀子慢慢割似的痛,脑子也胀。
现在这种状况,不能出现在人族修士面前。
两界河处,惇莳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听见这四道三短一长古朴的钟声,脸上的表情切换的太快显得有些扭曲,悠闲点着节拍的手pia的拍在轿辇上,轿辇用于搭手的扶手部位当即裂开一条缝。
老妖皇死了?那条浑身散发着枯朽气息的老龙死了?
惇莳的眼珠快速转动,不,他不信,这一定是父亲的诡计,他成功夺舍段望月,然后接着这幅躯壳,握着妖皇玺敲响铜钟,混淆视听。
毕竟,段望月那条小龙崽子怎么可能会斗的过那条老龙呢...
不对,那小龙崽子从某些事儿上来说,确实不好对付。
“老妖皇死了?!”
在场的各家宗门领头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知晓这三道时间间隔短的钟声是妖庭妖皇陨落的丧钟,那道余音悠长的钟声则是昭告妖族,新妖皇继位。
萧沅终于安下心来,全力
压制住体内蛰伏多年,他都快忘记的又莫名重新活跃起来的妖毒,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和萧子渝对时一眼,后者抬手,“既然妖族新皇已经继位,剑宗便先行告辞。”
剑宗一走,其他见捞不到什么好处的宗门也纷纷离开。
白忙活半天,弄得好像是特意守在这里等着妖庭钟声敲响,看着新妖皇继位似的,脸色难看,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来,又乌压压一大群人走了。
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丢了好大一次脸。
惇莳抬手,沉默的巨猿族人抬起精致的轿辇,悄无声息离开。
人、妖都走了,钦州折返回到妖皇寝宫,看着指挥着宫妖搬运尸体的弟弟,就知道,少主成功了。
从那位觊觎自己儿子年轻肉身,企图在自己儿子肉身上重享青春的老妖皇手里,取得一线生机。
他是哥哥,考虑的,想的都要比钦珂多些。
少主,这一线生机怕是要维持好一段时间,才能彻底除掉隐患。
钦州看着又重新紧闭的妖皇寝宫,缓缓呼出一口气,不管怎么样,他们也算是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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