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清晨。
顾澜之习惯性早起，第一件事就是先去厨房烧一壶热水，给江衔月泡禅莲茶。
在等水烧开的时候，他姿态随意地倚在门框上，眼眸望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听闻开门的动静声，他抬眸看去。
下瞬霎时愣在原地。
只见江衔月乌发红唇，雪肤明媚，一身竹青色的衣裳随着脚下轻盈的步伐轻轻晃动，飘飘欲仙，身姿绰约。
她的一对眉眼生得清幽，精致绝美的面容神色冷淡，颇有出尘脱俗的味道。
是顾澜之所熟悉的江衔月。
他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顾澜之眼睛微微瞪大，转眼间已经跑到了江衔月面前，“师，师尊，你今日怎么不化形了？”
“难道你受伤了？！”他想起之前在秘境中江衔月因受伤导致化形失效这件事，神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江衔月阻止了他要把脉的动作，“只是不想再化形了而已。”
她之前化形变老，也不过是因为想防止顾澜之产生什么多余的心思。
可这一个月下来，根本毫无用处。
传音玉牌里的道友也说这招有风险。
江衔月思考之下，便决定不再化形了。
毕竟每时每刻都要调动灵力维持化形也挺累的。
“不化形了？”顾澜之先是一愣，而后骤然激动起来，“师尊，你终于清醒了？！”
先前江衔月化形的时候，不止是他，就连尚州和掌门都觉得她受了什么打击。
现在师尊终于正常了。
“我哪里不清醒了？”江衔月问他。
顾澜之笑了笑，岔开话题，“师尊，今日可以教我剑法吗？”
“我最近要忙收徒大典的事，这段时间你先自己练吧，不要懈怠。”
“好。”顾澜之的笑容很是乖巧。
下瞬。
乖巧的脸色骤变，顾澜之靠在椅背上面若冰霜。
“怎，怎么了，我没惹到你吧？”楚玄坐在他边上瑟瑟发抖。
“师尊近日很忙。”顾澜之烦闷。
“所以呢？”楚玄不解。
“整日早出晚归，都没时间管我。”
“……”
没人管他还烦上了。
楚玄翻了个白眼，下刻就收到来自旁边的死亡凝视。
他虎躯一震，马上扯开话题，“听闻今年来参加凌云剑宗收徒大典的人空前的多，或许会遇到不少资质很高的人。你说江师叔会不会心动，顺便给你收几个师弟师妹？”
“不可能。”顾澜之这三个字说得异常自信。
“你怎么知道？”
“这几百年来师尊从不收徒，除了我之外。”说到后半句话，顾澜之的眸底划过一丝愉悦与得意。
“师妹今年可有再收徒的打算？”尚州也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以前江衔月觉得养徒弟耽误修炼，所以这几百年来她从未有过收徒的打算，而同门的师兄姐们早就收了好几个徒弟了。
直到后来她修炼遇到瓶颈，听信了别人积攒功德的话，这才动了收徒弟的心思。
开过一次头之后，就有第二次。
尚州是这么以为的。
“收徒吗？”江衔月抿唇，想起上次道友的建议，不觉间陷入了沉思。
专业带徒三百年：“哈哈哈哈，当初我就说你们这招行不通吧，这带徒弟啊还是得跟我学，保证他们对你服服帖帖。”
还未飞升你怎敢入眠：“请问道友是什么方法？”
其他人看到也纷纷凑上来问一句。
严师出高徒：“是什么好法子，说出来我重重有赏！”
这届徒弟最难带：“是什么是什么？”
专业带徒三百年：“看在你们这么多人求我的份上，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们吧。”
严师出高徒：“再多说两句废话，信不信我拿刀去砍你。”
专业带徒三百年：“这位道友，虽然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对面道友好：“有屁快放！”
专业带徒三百年：“……方法就是多收几个徒弟，把风险转移给他人。”
对面道友好：“说人话！”
专业带徒三百年：“这都听不懂？咱们这里是怎么混进来文盲的？”
就在某人即将爆发的边缘，这位专业带徒的道友慢悠悠地开口解释：“意思就是你整日跟徒弟朝夕相处，他自然而然会对你产生多余的情感。但如果你多收几个徒弟，换成弟子之间日夜共处交流，那他们不就会彼此喜欢，再怎么压也压不到你这位师尊了吗？”
严师出高徒：“道友这话说得言之有理，令我豁然开朗啊！”
不少道友也出来赞叹，说这真是一个好方法！
江衔月当初盯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或许多收几个徒弟也不错。”她轻声自语。
尚州听见她的低喃，以为她真的有此想法，马上向她推荐：“听说今年的考生中有一个剑术奇才，我想师妹你肯定会有兴趣的。”
果然。
江衔月的眼睛亮了一下，“剑术奇才？！”
尚州笑了笑，宽大的袖子在湖面中一扫而过，清澈的湖面顿时浮现出一个凛冽的少年。
他双手抱剑，立于长廊之下，那双漆黑的眸子透露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冷意，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眸底却沉淀着空无一物的萧瑟与凄凉。
他紧抿着薄唇，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周围散发着一种要与全世界为敌的恨意。
江衔月被他身上死寂沉沉的气息惊到，眉头微蹙，“师兄，他这是怎么了？”
“他叫谢安，前段时间谢家十二口人全部被人杀害，只有他独活了下来。李长老外出云游遇见他，觉得他可怜就教了他几招剑术，没想到他很快就学会了，还只身闯入仇人的老巢报仇。可惜这剑术还不成气候，最后身负重伤，李长老又把他救了出来。”尚州说着从李长老那听来的故事。
“这小子是天纵奇才，我只教了他十五日剑法，他就能以凡人之躯击杀十余人，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为一代剑仙。”李长老抚着白须，对玄清子夸赞个不停。
“既然你如此满意他，何不直接收他为徒？”玄清子问。
“我志在云游四方，不便收徒，还是由你们教导比较好。”李长老说完，也没留下和各位长老们叙叙旧又转身走了。
“他一心想要为家人报仇，李长老就介绍他来凌云剑宗，让他先过来学一身本事再去想报仇这事。又恰好咱们宗门的收徒大典在即，就让他报名了。”尚州说道。
“原来如此。”江衔月点头，视线再次落在湖中的少年身上。
“师妹可有兴趣收他为徒？”见她看得认真，尚州又继续问道。
“这件事我再想想吧。”江衔月说。
虽然决定要多收几个徒弟，但到底要收哪几个徒弟还是得细细观察才行。
“也是，反正离收徒大典还有段时间，师妹你可以慢慢想。”尚州唇角含笑，看向江衔月的眸光煦暖柔和。
“对了，我今日在净池新摘了些莲花，师妹可要来无衍峰尝尝新鲜的禅莲茶？”
正事说完，看着江衔月亭亭玉立的身姿，尚州又起了邀请她的心思，掌心不由地攥住系在腰间的那枚上次未能送出去的青色玉佩。
虽然不知道师妹为什么不再化形了，但这对他来说或许是表露心意的好时机。
尚州暗自下定决心，抬头再次看向江衔月，“师妹，我……”
心中的话还未说完，又猛然再次噎在喉咙里。
他看着江衔月再度化形为耄耋老人的模样僵在原地，嘴巴上下蠕动片刻，什么话也没能说出来。
“尚师兄，你要与我说什么？”江衔月神色无辜地眨眨眼。
“师……师妹怎么又化形了？”尚州语气有些僵硬。
“我忘了今日还没维持这德高望重的形象，想起来后就化形了。”江衔月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
“哦哦……原来是这样。”尚州紧张地噎了下口水，继续问道，“师妹要不要来无衍峰喝茶……”
“不劳烦尚师兄了，我家徒儿每日都有去净池摘莲花，我回万灵峰就能喝到。”江衔月拒绝了他的邀请，“对了，尚师兄，我接下来还要去修炼，就先回去了。”
“去吧，快去吧。”尚州连忙挥手，心里说不出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什么。
直到江衔月走远后，她这才重新解除化形术，嘴角几乎淡不可察地扬了扬。
变老这招对顾澜之没用，但好像对尚师兄还挺有用的。
还好她眼尖看见了尚师兄攥紧玉佩，即使化形打断了他的心思。
江衔月惬意地回到万灵峰，正好遇见从滕云堂回来的顾澜之。
他回房的步伐一转，朝江衔月冲了过来，发带和长发肆意地在空中飘扬。
“师尊！”
江衔月停下步伐，“何事？”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些想师尊了。”顾澜之笑吟吟地看着她。
“莫要花言巧语，有空多修炼。”江衔月叮嘱他。
“知道了知道了。”顾澜之早已习惯了她这般榆木的脑袋，跟她说着从滕云堂听来的趣事。
“听闻元长老的弟子说，元长老还想在收徒大典上多收几个弟子。他门下的弟子都有二十余人了，竟然还想再继续收，元长老这九百多岁的年纪真的还有余力养徒弟吗？”
“依我说，徒弟还是只养一个是最好的，就像师尊一样专心。”
“师尊，你说是吧？”
江衔月：“……”
这是不是在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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