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林子里最大的伥吗？
师尊的距离与自己越来越远，卿南寒也渐渐停下了脚步。
……啊，又是这样……
师尊又被抓走了，和上次一样……
“呼…那，那个……”摒尘气喘息息地追过来，“那个……前辈姐哥……
“朱雀大人！摒尘想要去救前辈姐哥！请问，请问是继续往前吗？”
“……”卿南寒没有转头，只是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侧目看向她。
这一瞬，女孩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跟到后背再到头皮，僵得她整个人都无法动弹，连瞳孔都难以聚焦。
如果她的见识更多一些，就会知道……
“真是烦人啊，除了拖后腿什么都不会的东西。”
“！”摒尘下意识往后退，但灵魂深处的恐惧令她动弹不得，反而摔在了地上。
她会知道，这种感觉，是杀意。
是一种没有遮掩的，想要把人碾碎成泥的杀意！
“这次是这样，上次也是这样。”卿南寒淡淡道，“摒尘，你一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子，来到墟境就是为了给人添堵吗？”
“…不，我不是……”
“反正不久后还是死在渊里，要不现在就杀掉吧……”
话音未落，耀眼的炽热向摒尘袭来！
“啊！”她害怕地闭上眼睛，用尽一切力气举起剑，试图挡住那么一点点火焰。
最终，火焰没有烧到她身上，但并不是因为这一挡。
而是因为卿南寒收起了火。
他紧闭双眼，揉揉眉心，疲惫地叹了口气，仿佛早已看尽人世沧桑。
“就算现在杀掉，又能怎样呢……”
……
与此同时，鬼血果林中心——
这里几乎没有一丝光照，只有一颗巨大的树。
它伫立在土壤之上，暗红的枝蔓盘根错节，繁茂的树冠遮天蔽日，粗糙的树干不断扭曲，竟是隐约露出人的模样。
而在树干中心，距离地面十米左右的地方，生长着一颗不规则的鼓包，像心脏一样不断跳动，每一下都使树枝变得更加鲜红。
像是把一个人的胸膛剖开，种进地里，贴上树皮，用血浇灌成了树。
风不渡就是被这棵树给拽了过来，其速度之快，很快就看不见卿南寒的身影，只能看到越来越密的树木和越来越暗的土地，看无数藤蔓将周围的路全部封锁，聚成一个昏暗的大茧。
这里不止他一人。
一男一女两个修士被藤蔓绑着吊在树上，一位白衣女子一边躲藤蔓一边想办法把被捆的男人救出来。
那男子大喊：“别管我！先救婉婉！”
白衣女子怒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这个小贱人！我呸！”
被捆的女子抽泣：“姐姐，不要骂顾哥哥，他也是关心则乱。”
风不渡：哇哦。
好神奇，好像看了一集狗血三角恋。
没想到故意被抓还能看一出戏，这波血赚。
愉快的乐子人任凭藤蔓把他吊在最靠近树干的位置，一点也不挣扎，只安安静静地做个快乐的吃瓜人士。
那边的男子大喊：“婉婉的命比我还要重要！你不救她，我也不活了！”
白衣女子喊：“你死我也死！但我绝不会救这个小贱人的！”
被捆的女子哭着：“顾哥哥，求你和姐姐走吧，我的命本就是你救的，就算是为了你死我也愿意。”
风不渡：感觉嘴里好空啊，怎么就没带点瓜子进来呢……
那边的三角恋三人组还在吵吵，他津津有味地看了好一会儿，才动身解救自己。
折扇轻扫，藤蔓断裂。
他好整以暇地走到三人组下边，悠悠道：“几位，我带你们出去，能不能把你们的故事说给我听啊？”
“……”三人组安静了。
他们这时候才发现，有新的人来到这里了。
而且没有被捆着，是能自由活动的！
白衣女子往下张望，眸色却在看到他时转为冰冷：“怎么是你？”
“对呀，怎么是你呀~”
这狗血三角恋中的一人，居然是之前抢走鬼血果的那位修士。
未处理的鬼血果容易吸引伥，不管是他们自己来的还是被诱饵害进来的，都很有意思呢。
“你明明已经拿到鬼血果了，怎么还会来这里冒险呀？”风不渡明知故问。
“……不用你管！”女子怒道。
她飞身躲过又一条藤蔓的袭击，转起腰间长笛，放在唇下，吹出一声悠扬的笛音。
音波似有形，靠过来的藤蔓即刻震退，风不渡的头发也被扬起两根。
能靠一声笛声震退这种程度的伥，更有意思了。
再看她的衣服……
白色的校服在仙门里很少见。因为染色会花费大量金钱，为了彰显财力，绝大部分仙门都会用彩色衣服来给弟子们做校服，连统一发放的白睡衣都是带暗纹的。
如果不是服丧的话，会用白色布料来做衣服的，只有……
“你是半月阁的首席弟子，月琼岚？”
只有仙门中排名第二的半月阁，名声在外无需彰显财力，于是以轻盈纯白的布料制作校服，假装把云朵穿在身上，仿佛这样就能离飞升更近。
女子脚步顿了一下，恼道：“要你管！”
顾修发现了气氛的不对：“琼岚，你与这位妖修有过节吗？”
还没等她回应，风不渡就抢答：“过节算不上，只是这位姑娘抢了我们那儿小朋友的果子，闹得我们只得以身犯险罢了。”
“啊？她抢了你们的东西？”顾修睁大眼睛，“琼岚，这位妖修说的是真是假？”
“宝物本就无主，向来都是能者夺得！”月琼岚怒道，“顾修，你向着那小贱人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要为一个来路不明的妖怪指责我吗！”
“这不是指责！我们可是正道修士，怎么能做夺宝这种不光鲜的事！”
两人很快又吵了起来，风不渡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只觉得有趣。
都到危急关头了，居然还能吵架。
看来他还是太正常了啊，在这群神经里显得格格不入。
思及此，他看向树上无声抽泣的女子，向她比了一个口型。
“……”女子表情凝滞，一息后，她也回了一个唇语。
风不渡笑着点头。
女子垂眸，深吸一口气，气守丹田，字正腔圆地大喊了一句：“都别吵了！先出去再说！”
另外两人硬是被这一声喊得僵直了两秒，才缓过神来。
月琼岚臭着脸跳到吊着人的树枝上，用笛音击碎藤蔓，把顾修给放了下来。
另一位女子则是被风不渡给救了下来。
她重获自由，却是不再看风不渡一眼，而是娇滴滴地缠上顾修：“顾哥哥，人家好害怕哦~”
“你给我滚！”月琼岚扇了她一巴掌，“整天就知道勾引别人未婚夫，还跟到这里来拖后腿，你贱不贱啊！”
婉婉被打得后退两步，跌坐在地，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
于是顾修又心疼起来。
风不渡：哈哈，真有乐子。
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这位婉婉跌倒时的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计算好的呢？
乐子固然有趣，但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多吃，还是得做正事才行。
他转身向树木中心走去，那里，人形一样的树干无声地呐喊着，鲜红的果实一串串地垂落。
他将手放在树干上，月白色的血浸入树中。
“你有怨，对吧？”
“……”树枝小幅度晃动，但也没有其他回应了。
风不渡叹了口气，收回手。
——在被吊起来的时候，他就割开掌心，把血抹到树上了。
树的攻击性已经降低了许多许多，但距离能与他沟通，还有很长很长的距离。
盈级墟境的伥侵蚀程度比之前的喧级要高得多，让它短暂清醒还不知道要耗多少血，不值得。
能保持这种不主动攻击他的状态，就够了。
他打开折扇，镂空雕花流转，月白粉尘如绸缎般流动。
“滋……”
火种流入绸缎，将那全部的粉尘点燃，汇成一条金红色的河流。
远处的三人渐渐安静了下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树干，只见流动的火焰环绕着白狐，入水一般流入树的根系。
然后，更加热烈地燃烧起来。
暗红的树枝在火中萎缩，扭曲的树干膨胀得更大，漆黑的烟雾弥漫至整个空间。
在烟雾中，他们摇晃着手臂，却怎么也驱不散面前的黑暗。不仅如此，他们好像出现了幻觉。
相同的幻觉。
他们看见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在床上生产，痛苦的惨叫充斥整个房间，淋漓的鲜血不断从她下.体涌出。
他们看见产婆抱着婴儿喜道是个男孩，看见女子脱力昏厥。
他们看见女子的丈夫喜极而泣，看见他拿出一张写着两人名字的典女契。
他们看见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一个接一个地涌入那女子的卧房，松松垮垮的肚皮鼓起又消退。
“咚。”
一颗鬼血果滚落到他们脚边，被火烧到开裂，露出里面的果肉。
是石榴。
[嘻嘻，嘻嘻嘻。]
尖锐的笑声在他们耳边响起，三人感到剧痛从魂魄深处涌出，神识好像要被撕裂。
[多生一点，再多生一点。]
[这个是张家的，这个是李家的，这个是王家的。]
[多子多福啊！嘻嘻嘻嘻，多子多福多子多福多籽多福！嘻嘻，多籽多福多籽多福多籽多福多籽多福多籽多福多籽多福多籽多福……]
“哗啦！”折扇收起又打开，相互摩擦白玉发出流畅的响声。
幻觉和幻听同时消失，浓郁的黑雾也散开了。
三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穿着气，衣服发丝都被汗水浸得湿透，活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
不，不是幻觉。
都是修仙之人，他们敏感地意识到，那不是幻觉。
那是伥还是人时的过去！
他们险些沉浸在那些破碎的记忆里，变成墟境的一部分了！
月琼岚阴涔涔地看向风不渡，声音沙哑：“你……”
“哎呀呀，真不好意思，忘记你们都是红光了。”风不渡上下接抛着一枚鬼血果，道。
红光，自然就是进墟境前做的检测，这个成绩已经算很不错，毕竟几乎有一半的修士只能到蓝光。
但是，这种程度，在直面大伥的侵蚀时远远不够看。要不是风不渡及时唤醒了他们，这墟境里恐怕要多出三个难打的伥了。
“……前辈真是好手段。”婉婉皮笑肉不笑，“您要是想让我们安静，说一句就是了，何必要给下马威？”
风不渡耸耸肩：“我是真没想起来。”
他平日里都是和徒弟一块出门抓鬼闯墟境的，早就习惯我行我素了，一时忘记很正常，不是吗？
三人只当他独来独往，心里也知道这种实力的人不能随便招惹，有气也只能阴阳怪气地说两句了。
婉婉看向树干，问：“这伥……是死了？”
“是的呢~”
“那这些藤蔓……怎么没打开？”
“因为你们没有砍啊~”
“……”
彳亍。
狗血三人组开始砍藤蔓。
风不渡没再理他们，自顾自走到另一边，藤蔓墙在他面前裂开一个缝隙，金红的火焰渐渐烧进来。
卿南寒站在洞口：“师尊……”
“好啦，我这不是没事么？”风不渡眉眼弯弯，“只是过来摘颗果子而已，犯得着这么担心吗？”
“……犯得着。”
他的好师尊，总喜欢以身入局，虽说胜人半子，但也有可能满盘皆输。
师尊啊，你总说人要学会自保自爱，但你何时才能爱惜一下自己？
今天是被卷入三角恋现场的师尊
注：
石榴树伥的故事由真实事件改编。
《典女契》就是把女孩子卖给人做老婆或者奴隶，一切都由买家支配，不管是杀死、卖去青楼还是租给别人生孩子都是合法的。现在出土的清末文书里有不少这种契。
石榴的果实几乎有一半都是籽，古代有的人家就会在妇人的住所里种石榴，祈求多子多福。
现在很多搞生子系统的小说也会为了合理把女主安排成石榴精或者兔子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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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绘山河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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