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风不渡不得不感慨，墟境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他和徒弟们的两次重逢，居然都是在墟境里。
小兔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掉进来的。他手短腿短，遇到最弱小的伥跑都跑不掉。要是遇到什么事儿，这只可怜的小家伙只能在旁边瑟瑟发抖。
出于安全的考虑，卿南寒成了负责抱他的那个人。
“二师兄，你身上好暖和哦。”
舍芜法力少，怕冷，躺到更暖和的臂弯就窝着不挪了。
他最喜欢师父父，第二喜欢二师兄。
在各种神官神侍之间暂住的时候，二师兄收留他的时间最长啦！
“星满想问，你怎么比以前更小了。”月生说，“我也记得，一千年前，你还是总角模样的少年人。”
“唔……因为兔兔缺少信徒……”舍芜抱住自己的耳朵，心情有点低落。
因为某些原因，他只能以“神”的身份存在。
信仰就是他的力量，也是他存在的根基。信徒少了，他就会变弱；信徒全都死了，他也会死。
他已经在很努力地回应信徒的祈愿了，但是他的信徒们都渐渐的不要他了……
“没事的，兔兔不会死的。”风不渡揉揉他的头，“就算他们不要兔兔，师父也会帮兔兔发展新的信徒。只要你向师父求助，师父不会对你视而不见。”
“师父父！”舍芜泪眼汪汪地蹦进他怀里。
“呜呜呜，师父父最好了…师父父……”
只有师父父这里是真正温暖的。
师父父，是可以让兔兔从灵魂到身体都暖和起来的……
小兔子乖巧地缩在人怀里，说话间，他们已经进了冰窟。
此地景象奇异。
百丈高的洞窟一眼看不见边际，比人还高的霜花凝随处可见，龟裂的冰湖在脚下铺开，尖锐的冰锥悬于洞顶，冰与石组成的桥梁凭空搭建在石壁之上。
洞窟只有两个小小的洞口，但光从那高处的洞口照进来，流转于冰层之间，竟是照亮了整个洞穴。
更奇异的是，这种寒冷到泼水成冰的地方，居然还生长着草木。
它们的叶片都是淡蓝色的，表面结了一层白白的霜，乍一看还以为是谁人做出的冰雕。
“这地方很不错。”风不渡说，“倘若有一天我死了，钉进棺材往这儿一放，千百年都不带腐朽，将来还能吓吓那些探洞的后人。”
“师尊！”卿南寒有点生气了。
“玩笑而已，不必挂心。”风不渡笑眯眯的，“墟境也存放不了尸体啊，你不会当真了吧？”
“……没有。”
但是……
[别哭啊，你的眼泪都落我身上了，疼哎。
[噗呲，傻孩子，师尊本来就不能永远陪着你们。
[没事哒，师尊早就准备好以后的事了，不用担心哦。
[赤鸢，杀了我。]
“二师兄——”
稚嫩的嗓音唤醒他的思绪。
卿南寒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远，而自己还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掌心流淌着金色的血。
风不渡微微回过头：“原地发呆可不行哦，小赤鸢。”
“……我来了！”卿南寒藏起掌心的血，向他们奔去。
洞窟很冷，冷到呼出的气结了冰，冷到人的睫毛化为霜扇。
他们开着防寒的结界，身边温暖如春，除了消耗有点大没别的缺点。
这座洞窟不止他们一行人。
不少修士的落脚点在这附近，基本都被吸引过来了。现在，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烤火休息。就是有陌生人来，他们也只远远地望了一眼，没有多看。
卿南寒跑过去，说：“抱歉，我刚刚走神了。”
“无事，你能抱下小兔子么？”
“我……”卿南寒刚想说自己可以，却又被掌心的伤口刺到。
他把自己搞伤的事，不能被发现。
“我来支撑结界吧。”他话音一转，说。
“可以。”月生点点头，把结界的权限转移给他，自己则是抱起了毛茸茸的舍芜。
他身量也不过五尺，现在抱着个大红团子，还有几分滑稽。
就这样走过一座冰桥，准备继续向上时，他们却遇见正在争吵的三个人。
“顾修！你再偏心她，我就和你解除婚约！”
“琼岚，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是啊琼岚姐姐，我与顾哥哥只是义兄妹，请你别为难他……”
风不渡：啊哈。
世界真小，啊不，墟境真小。
听着那三人的争吵，月生疑惑：“师父，他们是……？”
“是有趣的事。”
“……？”
风不渡和月生的对话传入那三人耳中，他们纷纷停下，朝这边看过来。
月琼岚恶狠狠的：“怎么又是你？”
“是呀，怎么又是你们呀？”
明明路上都没再遇到了，居然还能在这儿撞见，真是奇妙。
不过月琼岚也不管什么缘分奇妙了，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被人一打岔，更是觉得自己的丑事暴露，恼得不行，袖子一挥就自己上桥了。
“琼岚！”顾修追了上去。
婉婉也想追，但珐琅玉扇挡在了她面前。
“别跑啊。”风不渡眉眼弯弯，“你可答应我，下次见面，就要把你的故事告诉我的。”
婉婉：……
她说她瞎说的还来得及吗？
……好吧，看这几个人好奇的眼神，她怕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既然如此，她也放弃了逃跑的心思，轻咳两声，说：“这件事不算太光彩，我们到冰柱后面说。”
“好的呀~”
“……你平常都对人这么说话吗？”
“是滴呀~”
“……”
冰柱距离他们也就几丈远，舍芜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地望来望去，看看柱子又看看婉婉，似有所感，将乌纱帽拿下来，放在自己怀里掏东西。
“要拿什么？”月生问。
“要拿兔兔的东西！”舍芜一个一个翻着，“兔兔突然有神奇的感觉，兔兔的书要亮了！”
“嗯？”风不渡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只见舍芜从帽子里拿出各式各样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拨浪鼓、红鸡蛋、小药瓶、小剪刀、一把椅子……
……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找到啦！”舍芜高举一本红金色封皮的书本，两眼放光。
他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塞回帽子里，拉开书封，竟是一本翻不到尾的折页册，几乎每一页都是空白的，唯有停留在他眼前时会呈现出一小团模糊的彩色墨迹，而后迅速消散。
折页书自动翻了好多好多页，他“啪！”地一下拍在纸上，阻止了翻动。
只见那页纸在圆圆的小手下浮现图像和文字，不似其他纸业闪过的那般模糊，反而清晰无比。
“找到啦！”舍芜开心得耳朵动动。
凑过来光明正大偷看的其他人：……哇哦，精彩。
“……你们在看什么呢？”婉婉一头雾水，“不是说要去谈话吗？怎么突然凑到那小孩旁边去了？”
话音刚落，几人都看向了她。
“……？”婉婉有种不详的预感，往后退了两步。
“这位仁兄，不必这么慌张。”风不渡带着诡异的微笑，“只要你说实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婉婉睁大眼睛，辩解道：“你，你瞎说什么呢！人家是女孩子呀！”
“你是男的。”月生肯定道，“能出现在小师弟册子上的人，肯定是男的。”
“……哈？”
风不渡：“哎嘿。”
虽然在凡间名气不算很大，但舍芜，其实是三大姻缘神之一。
——掌管男男姻缘的兔儿神。
现在的世人都比较腼腆，男人成婚也不被世俗所认同，很少有断袖愿意许一世忠贞不变的爱情，也几乎没有男人会向兔儿神祈祷赐他一个如意郎居。
于是舍芜能得到的信仰越来越少，法力也越来越低微……
但是！
但是查看姻缘簿是神位自带的权柄之一，是不用花法力哒！
“兔兔想要信徒！”舍芜开始扑腾，“兔兔的新信徒啊！你想要实现什么愿望兔兔都可以帮你！”
看着不断普通的小腿小手，卿南寒问：“师兄，还能抓住吗？”
月生两手抓在舍芜腋下，回答：“能。”
这个姿势抓小孩很方便，也不容易挣开（点赞）。
“……你们在说什么啊！”婉婉又后退了一步，“你们再这样我可走了！现在时间宝贵得紧，我不想浪费在和小孩子过家家上！”
风不渡拦住他的去路：“哎~这不就不闹了吗，你说你的，他扑腾他的，互不冲突。”
“……我真是造孽！”
从婉婉口中，他们得知了他的一部分故事。
他是合欢宗弟子。
合·欢·宗，罕见的男·弟·子。
好消息是，他断袖。
更好的消息，他在长老那里学了缩骨功和迷药的制取，别人跟他上床的时候都不会发现他是男的。
坏消息是，现在的仙门都被他的师姐师妹整怕了，管得紧得要死啊喂！
在这个不利的大环境下，他换了一个别人意想不到的赛道。
鉴渣男。
“这次是半月阁的一个长老发的委托，出钱很大方，还附赠一个墟境探秘入场券，委托内容是给他们首席鉴定一下未婚夫的心性。”婉婉耸耸肩，说。
“结果很明显，他们首席是真恋爱脑，那未婚夫也是真不合格，不出意外的话我出去之后就该拿钱走人了。不过顾修长得还算好看，或许走之前会施计睡一次。”
众人：……
逆天。
婉婉看了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便道：“行了，我该走了。你们要是有认识的姑娘要鉴男人，也可以来黑市找我，代号玉芙蓉。”
“婉婉，你说什么？！”
突然，顾修的声音震入耳中。
玉芙蓉一僵，戴上职业微笑，娇滴滴道：“顾哥哥，怎么了？”
不得不说，职业选手就是职业选手，上一秒还在一脸幽怨，下一秒就变成了人见犹怜的小绿茶。
但顾修已经全部听见了。
他气冲冲地跑过来，拽住对方的衣领，咬牙切齿：“你说，你靠近我亲近我口口声声说爱我，都是因为任务？而且你还睡过很多男人？！你甚至也是男的？！！”
“……嗯。”玉芙蓉目移，“那什么，骗了你真是抱歉啊，但这也不是我想做的，你要找就去找半月阁长……”
“那又怎么样？！！”顾修狂吼。
玉芙蓉：……啊？
“就算你是带着目的，隐藏身份接近我的，那又怎么样！！！”顾修红着眼眶，呼吸急促。
“我已经爱上你了！哪怕你是一个这样的男人我也爱你啊！！！”
玉芙蓉：……
其他人：……
你也逆天。
当听见玉芙蓉是男的且随便睡男人时：
一行人：逆天。
当听见被计算的人变舔狗了时：
一行人：你也逆天。
是的，兔兔是兔儿神！专门管男男之间的爱情姻缘的！
现在的兔兔：好想要信徒阿巴阿巴……
将来的兔兔：为什么二师兄要对着我烧香啊？
另外，讲个地狱笑话：
师尊被抓的时候，用指甲在掌心划了道伤口。
小朱雀出神的时候，指甲在掌心勒出了伤口。
情侣伤口（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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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绘山河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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