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李兰曦和江清晏发现账本到现在已经有些日子了,但他们始终没有等道幕后之人。
李兰曦会时不时用魂力查看暗格夹缝里的账本是否有更新并复制下来。这倒是被江清晏说中了,账本的主人确实继续记了下去,不过并不是很频繁。
日子过得稳稳当当,江清晏对这件事的态度表面上看着像是不理不睬,不过李兰曦知道,不过是时机未成熟罢了。
但是,李兰曦发现,江清晏让她助他平步青云的方式,似乎有些不同……
她以为的,是主动出击,穿墙窃听看密信,托梦干扰造幻境。
实际上,江清晏让她做的是端茶倒水、整理打扫、研磨递纸、拿书放书……
李兰曦有些无语,敢情把她当丫鬟使呢!
于是,在一回休沐日的时候,李兰曦趁着江清晏陪柳韫上集市采买的空闲里,待在状元府上对着江临渊可劲儿发牢骚。
“我一天天给你哥哥做牛做马的,你说他就不能给自己买个丫鬟小厮嘛!”
江临渊在练武棚里舞剑弄刀,腾出时间来回复李兰曦:“我哥这不是看你变戏法儿更方便省时间嘛!你看他一天天埋在纸堆子里一股脑儿地写,料他也不想被一些琐事占了时间。”
李兰曦生无可恋地翻了个白眼,魂体冒出丝丝怨气:“呵呵……你就向着他吧。”
一瞬间,阴风骤起,吹得江临渊停下动作,瑟瑟发抖。
“呀!我堂堂大梁璃珠公主,死后还要被人当牛使!这要是被我父皇知道了,可不知道该怎么罚呢!”
江临渊僵硬地转过身,脸上表情呆滞中带着惧怕,看见不停冒黑气的李兰曦那副幽怨的样子,登时被吓得不轻——这是真的鬼啊!
“啊!对!我哥太过分了!怎么敢使唤公主殿下您呢!简直就该诛九族!”
江临渊立马认怂,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殿下别生气了,就是我哥不识好歹!”江临渊赶忙上前讨好似的哄,“哎呀!这样!我替我哥给您陪个不是!殿下想要什么补偿给我说!”
李兰曦蹙眉:“真的?”
“真的真的!”
闻言,李兰曦收起怨气,眼睛咕噜一转,满脸写着狡黠:“那好啊!你可别告诉你哥哦!”
城外官道上,一辆属于车行的马车快速行驶,马蹄激起阵阵扬尘。
江临渊坐在马车里,面前的李兰曦一脸舒坦,竟哼起了小歌。
江临渊有些手足无措:“兰曦姐,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那有啥!横竖我得回洛阳!况且那可是你说的补偿我!”
闻言,江临渊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万一我哥知道了……”
“得了吧!我看他是巴不得我走!天天摆着一张臭脸,跟他说话也不理我,动不动还嫌我吵。好,我承认有些时候我确实打扰到他了,但也不能次次都拿着符纸桃木剑赶我走吧!他又不是不知道我怕那些玩意儿,我看他还不是吓唬我的,是要动真格啊!”
“我受够了!遇到你哥简直是我倒了八辈子霉!”
听着李兰曦哭爹喊娘的控诉,江临渊在一旁连忙附和点头,生怕惹恼了她又冒黑烟出来——那是真的吓人啊!
“青云路什么的他自个儿走去吧!我要回家安息!”
“反正又不是只有他能带我走!你不也行嘛!我也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你说是吧!”
江临渊十三年以来坐得最端正的就是这次了,他连连点头。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盯着李兰曦看。
李兰曦被气着了,此刻双臂交叉,鼓着腮帮子,见他盯着她,不明所以:“你盯着我干嘛?”
“兰曦姐,如果回到洛阳了,就会安息了,那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李兰曦放下双臂,表情随即变得凝重。
她垂眸:“是啊,回去了,咒语就接触了,最多在人间停留七日,七日过后,就要安息了,就彻底告别了……”
得到答案的江临渊眼中瞬间黯淡,低下头,显得十分落寞:“可是……我不想兰曦姐走……”
“傻孩子。”李兰曦摇摇头,“我是亡魂啊,亡魂是要安息,要入轮回的。”
“临渊,死亡其实不可怕,对于一些人来说甚至是解脱。”
江临渊抬起头,对上李兰曦的目光。
“万物皆有序,生老病死乃世间常态,因为有了死亡,才有了花开花落,才有了四季更迭。”
“春去秋来,枯荣交替,时辰到了,便该归于尘土,等待下一场轮回的开始。”
“死亡教会我们珍惜。”李兰曦望向车窗外连绵的山峰,目光悠远,“人活在这世上不过百年,比起这山川大地,实在是倏忽而已。正是因为我们知道会结束,所以花开时要看,月圆时要赏,亲友爱人在侧时要紧紧握着他们的手。”
李兰曦再次看向江临渊:“所以啊,临渊,喜欢什么就大胆去做吧!不要在你的一生里留下遗憾,不必为我的离去而伤心,你要向前看,好好地去体会‘活着’本身的滋味。”
她咧开着,笑容灿烂如骄阳:“我在这人间徘徊,能看见鲜活的生命,能与你,与江清晏,与江音柔还有柳伯母相识相知,你们证明过我的存在,这样就够了。”
江临渊听着,鼻子依然有些酸涩,眼眶也红红的,但那份哀伤被李兰曦温和的话语冲淡了许多。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手背抹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了,兰曦姐!我会一直记住你的!”
江临渊正沉浸在生离死别的感伤中,马车一个急刹,将他狠狠向前掼去,伴随着李兰曦的惊呼,额头“咚”一声撞在车厢壁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嘶——师傅,发生什么事了?”江临渊捂着额头从地板上爬起来。
“前头有人挡道嘞!”车夫的声音无奈地传来。
“挡道?”江临渊的火气“噌”地上来,“还有没有礼了!这可是官道就敢挡!”
他一把掀开车链,气冲冲得跳下马车,袖子一撸,张牙舞爪地吼道:“哪个不长眼的!这可是官道!还讲不讲道理了!小爷今天非得教训你一下让你知道什么时遵纪守法!”
然而,就在他看清楚来人时,叫嚣声戛然而止,更难听的话全部卡在嗓子眼儿,硬生生哽了回去,那副惩恶扬善的姿态瞬间僵住,紧接着,惊愕、慌乱、心虚接踵而来。
“哥……”
官道中央,一人一马,静静地立在那里。
江清晏环臂倚靠着马身,额角渗着些许汗珠,显然是一路疾驰追来的。
江临渊默默拢回袖子:“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疯狂叫嚣:“完了完了!被抓现行了!”
马车里的李兰曦也没好到哪儿去。
方才那番豪情万丈的控诉此刻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排山倒海般的尴尬和心虚,恨不得当场魂飞魄散逃避现实。
江清晏稍稍偏头,平静地开口:“要去哪儿?”
江临渊打了一哆嗦,大哥的语气听上去虽然没有愤怒和责怪,但听着就是让他头皮发麻:“不去哪儿啊……就……就四处逛逛……散散心……”
“散心?”江清晏重复了一遍,“散去洛阳?”江清晏的视线投向马车。
李兰曦知道躲不过去了,深吸了一口气,极其缓慢、谨慎地从帘幔缝隙里一点点“渗”了出去。
她先是探出半个脑袋,看到官道上颀长的身影,又“嗖”地缩了回去。过了几秒,才又慢吞吞地探出上半身。
“呃……”她声如蚊呐,眼神飘忽不定,“那个……江大人……好巧啊……你也出来散心?”
江清晏眯了眯眼,没有直接回复李兰曦:“临渊,过来。”
闻言,李兰曦干笑两声,还没开口缓解气氛,就听见江清晏把江临渊叫过去:“骑马,先回去。”
江清晏的语气不容置疑,江临渊只好听话上马,骑着马灰溜溜地先“跑”了。
看着江临渊渐行渐远的背影,李兰曦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呆滞地转过身看着江清晏。
江清晏以两倍的价格让车夫原路返回,讲好价后,不紧不慢地踏上马车。
他在马车上坐定,撩开车帘眼风扫过李兰曦。
李兰曦魂体一哆嗦,连忙缩回马车里。
一人一鬼,在狭窄的空间里干对眼儿。
还是江清晏开口打破了沉寂:“看来公主殿下归心似箭啊。”
李兰曦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挺直了腰板儿,努力找回一点点公主架子:“是啊!怎么!本宫想家了不行嘛!本宫想回故都难不成还得向你报备!”
“殿下思想情切,自然无可厚非。”江清晏语气依然平淡,“不过,临渊年少不经事,心思单纯,你为了私欲哄骗他私自带你离京,远赴洛阳,若是途中遇上歹人,遭遇不测,你可想过后果?”
李兰曦不服地瘪了瘪嘴:“我没有哄骗临渊!而且,就算真的遇到歹人了。我也有办法对付!”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冷了下来:“到底还是你不信我,我说了,五年,事成之后,我自会送你回去。”
“李兰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选择了与我同行,便该有始有终。临阵脱逃、溜之大吉,这就是璃珠公主的信誉?”
他顿了顿,手按在腰间挂着的的一个锦囊。
“还是说,你觉得,我当真奈何不了你的‘归心似箭’?”
李兰曦猛得抽搐了一下——她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符纸。
完了完了!他真的生气了!要动真格的了!
她没有犹豫想要逃走,但江清晏的反应更快,在她窜出马车之前,“咻”得甩出一张符纸,击中了李兰曦的手臂。
“啊!!!”
符纸接触到李兰曦的魂体,“呲啦”一声,黄纸迅速燃烧,朱砂绘制的符咒瞬间印在李兰曦的魂体上,转而变得焦黑,泛着诡异的红光。
符印接触的地方,魂体焦糊,灼烧般的剧痛袭来,硫磺和香灰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弥漫开来。
车夫闻到焦味,皱起了眉毛,停下车:“客官,您还好吗?”
江清晏稍微放大声音回复着“无事”,车夫半信半疑,最后见车里没什么异常才继续驾车赶路。
李兰曦抱着手臂,剧烈的疼痛让她恐惧,声音也因此扭曲,带上哭腔:“江清晏!你混蛋!痛死我了!”
“还敢不敢偷跑了?”
“不跑了,不跑了!我错了……”
江清晏看着她魂体上的焦痕。
“记住这个痛。”
“也记住我说的话,李兰曦,我不管你生前如何尊贵,死得如何委屈,但若因你之故,哪怕只是隐患,伤了我家人一根头发,我也定要你付出代价。”
记住江大人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哈[菜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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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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