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饭桌上的气氛还是比较融洽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林凇安静地低头吃菜,毛茸茸的圆头几乎没抬起过,梁烠往他前面的碟子里夹了许多菜:
“这个好吃,你尝尝。”
“这也不错,试一试。”
林凇照单全收,给他什么吃什么,甚至吃到平时最讨厌的芹菜,也只是在口中缓了缓,然后吞了下去。
他的相貌加上这幅逆来顺受的模样,叫梁母忍不住心生怜爱——真是越看越满意,她温和地劝道:“小凇,慢点儿吃,不着急。”
林凇抬头,腼腆一笑,低头默默嚼着嘴里的芹菜:阿姨,我不是着急,我是应付不了......
芹菜在嘴里嚼着,就像在嚼什么青草。
林凇咽下嘴里的,顿了顿,又从碟子里夹起几根。
梁旼予几乎没动筷,看着眼前一幕,露出玩味的笑。
吃到中途,梁烠说要出去上个洗手间。
“!”林凇猛地抬头,睁着双眼无助地看向梁烠: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
他本来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眼前的情景了,现在居然还要被单独留下。
梁烠看出林凇的想法,忍着笑意拍了拍他的手:“很快就回来。”
梁烠出去后,房间里一时安静。
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林凇想,连上菜的人都不进来了。
说实话,其实刚才也安静,可林凇就是觉得现在的状况更可怕:他和梁烠刚刚昨晚才确认关系,今天就被拉过来见家长,饶是他这么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得不对现实低头——婆媳关系还有大伯关系向来是人间难题。
“咳......”梁旼予咳了一声。
见家长的必经之路要来了!
林凇立即浑身警戒,端正坐姿准备好被盘问。
“想必林部员多少已经了解过我们家的情况。”梁旼予友善一笑,深红色眸子泛着光。
林凇小心应对:“叫我林凇就好。其实我知道的并不多,没认识梁烠之前,我对整个著克区都比较陌生。”
梁旼予点点头,心想:可怜的小弟,有点惨啊,痴汉暗恋这么多年。
他当即决定助力一把,想了想,说:“并非我对自己的亲弟有滤镜,但我不得不说,梁烠是个很好的人。
“我们家族情况复杂,当年我被选定为新的掌权人,明里暗里受到了不少阻力。我和梁烠的父亲去世得早,上一任家族掌权人,也就是我们的爷爷,为了平衡族里其他人,便对我母亲和阿烠提出要求——搬离本家。阿烠作为我的胞弟,为了不让我受制于人,很快就同意了,那会儿他才15岁。
“自从搬出去,他就不再回老宅,甚至还有意减少了与我的联系。我曾为他和母亲安排了其他住处,但他说这容易让我予人口实,因此拒绝入住梁氏名下的任何房产。”梁旼予边说边给林凇以及旁边的梁母倒了杯水。
“那几年,为了不让任何人抓住把柄影响阿予,阿烠和我一直在外面租房住,他上学,我就在附近找了一份工,开始自给自足。”梁母开口,“我嫁入梁家之后就没有正经上过班,所以刚开始做工时,有很多困难。阿烠特别懂事,有时我下班迟了,他会做好饭菜等我回家。休假的时候他也会去找些兼职,说实话,我们那时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很好。”
“接手家族两年后,爷爷过世了,我也逐渐站稳脚跟,于是阿烠向我提出将母亲接回去,他自己则去住校。”梁旼予靠坐在椅子上,似在回忆,“我那时问他,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回来,他只是笑着摇摇头。我这个弟弟虽然不常和我撒娇倾诉,但他的想法都体现在他的行动上,我知道他依然担忧自己的存在会对我产生影响。
“他不是那种遇事情绪泛滥只会抱怨的人,也从来不做无赖耍滑之事。一直以来,他做的都比说的多。
“他有一股难得的韧性和善良。”
“林凇。”梁旼予喝了口水,笑着说道,“据我所知,梁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
“高中?”林凇听到这话,惊讶极了。
“对。”梁旼予耸肩,“多的我也不了解,或许你可以私底下问他。我想说的是——”
深色红眸直视林凇,梁旼予缓缓说道:“我很在意梁烠,对于他,我心中有愧,因此他喜欢的人,我一定会提前调查清楚。”
林凇的脸慢慢变白。
调查清楚......所以呢?
“我的确查到了一些东西,但都不是我所在意的。相反,了解到一些事情之后,我觉得你也是个很坚强的人。至于那些家长里短的事,我就不多过问了,用你们年轻人的话来讲,问这些有点太俗了。”
说完,梁旼予拿起水杯,朝林凇一举。
.
后面,林凇也借口上洗手间走了出来。站在院内缓了缓,他的右手摸上裤袋,掏出烟盒。
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没有看到管家梁叔,他顺着走廊拐弯,寻找洗手间。这家私厨内里曲径通幽,院子里栽种着冬日不落叶的植株,正午时分的阳光柔和温暖,透过走廊的花窗打在他肩上。
林凇的方向感并不差,但或许是心神不宁的原因,走着走着他发觉自己走偏了,似乎拐到了另外一处,远远听到有其他人在房内杯盏交错的声音。
转身往回走,同时想到一件事:梁烠的哥哥好像不喝酒,刚才一直给他们倒的都是清茶。
正当他随意胡想着,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哎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旧人。”
林凇听这声音,抬头一看:
竟然是泰明。
那个在罗安林区差点要猥亵他的泰明。
.
林凇当下便冷起脸,沉默地侧身站向一边,不想和对方多言语。
无奈对方好像并不打算放过他。或许是因为在本区,泰明的气焰比之前的更加嚣张,双手插兜,斜着嘴,露出一抹阴鸷的笑:
“难得啊,林部员,居然有空来著克。话说,这家私厨很难约的,一次最多只招待两桌,怎么,你在另一桌?”他玩世不恭地靠近林凇,晃着头,对身后的人说道:“欸,李唯勤,你看到他的脸了吗?是不是很不赖?”
一个四十多岁的胖男人站在泰明侧后方,眯起眼睛看向林凇。
装作不认识、没看见、想平稳走过是不可能了。
林凇放弃沉默,扫过泰明的胸腔,淡淡出声:
“肋骨还疼吗?”
微抬下巴,他一字一句缓慢清晰地说道:“这么快就恢复了,看来是断的还不够多。”
“操!”
泰明骂出脏话,将手拿出裤兜:“那又怎样?听说你因为这件事还受了处罚,啧啧,任务做得开心吗?”
脸上带着讥讽的笑,他继续说道:“我可是什么惩罚都没有呢,真是苦了你了,被摸还要被罚,哈哈!”
原来他什么惩罚都没有。
混蛋。
林凇咬牙,深呼吸。
不能在这里和人打架,不可以。
“我们这位林部员的腰手感很不错哦。”泰明对李唯勤炫耀,“就是脾气火爆了点,喜欢打人。妈的,居然打断我四根肋骨……不过摸美人总是需要付出点代价的嘛~你说是不是。”
“是!是!”李唯勤殷勤地点着头。
“狗嘴巴放干净点!”林凇双手紧握成拳,颤抖着垂在身侧,仍然没出手。
“实话实说而已,怎么,破防了啊?”泰明摊开双手吐吐舌头,“午饭吃得开心吗?这次又攀上谁了啊,居然能进这里吃饭。我说,如果对方又老又丑,林部员不如考虑考虑我吧,反正都是跟人,不能次次都跟老秃皮吧,哈哈!”
说着,伸出手要摸林凇下巴。
林凇忍无可忍,起身一拳挥过去。“我看你是病床还没躺够!”
不曾想,半路被人拦下。
梁烠抓着林凇挥出的手,带着他一个转身,将其抱进怀里。他转头,俯视泰明,口笑眼不笑地问道: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
“梁烠?!”
靠!
泰明忌惮地往回倒退几步,在林凇和梁烠身上来回睃巡,莫了,回过味来:
“我说呢,怎么瞧不上我,原来是勾搭上梁家少爷了啊。”
“嗯。”梁烠不怒反笑,拦着林凇的肩膀,朝泰明平静说道:“的确瞧不上你。人都是有追求的么,物以类聚,肯定是好的和好的一起——
”眼神轻飘飘地扫过泰明和后面的李唯勤,
“垃圾和垃圾扎堆。”
李唯勤低着头,神色紧张,大气不敢出。
“你他妈在骂我?”泰明龇牙,露出兽耳,额前显出几道斑纹。
果然很丑,林凇皱眉。鬣狗的耳朵顶在泰明的头上,真是丑到爆,额头居然还有斑纹,怕不是得了什么皮肤病。
梁烠漫不经心地笑着:“到底是谁爱生气啊?这么容易生气,小心气虚。”
林凇被梁烠揽着,也慢慢站直身体,冷冷地看向泰明。
“你才是蠢货!”泰明手指林凇,朝梁烠吼道:
“你知道自己搂的是个什么货色吗?他,林凇,林行卫的儿子,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跟了那个一天到晚上电视的杨信方!美其名曰是什么他的关门弟子,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和那老家伙都做过哪些龌龊事。
“杨信方你知道吧?那个混迹于著克和罗安林的老色批,明面上是什么大师,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谁都知道他爱玩少男,每个时段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他的玩物,这位林部员当年跟着他上电视的报道现在都还能找到,需不需要我替你找出来啊?
“他早就已经烂了!只有你还把他当宝贝,还‘好人和好人’......呵,好人?梁少爷,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脑子清醒一点吧!”
说完这些,泰明站在原地直喘粗气,后面的李唯勤缩着脖子小心打探其余几人的神情,心中暗悔今天不该跟着泰明出来。
林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
非得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说出来?
为什么?
泰明说的没错......不,还是有不对的地方的,可又有什么差别呢?他的确......
双手颓丧无力地垂在身侧,掌心开始发冷。他现在不敢看梁烠,甚至开始在心中乞求:能不能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就在他心如死灰的时候,手心传来了一股暖意——梁烠拉住了他的手。
没有和泰明过多争辩,梁烠捏了捏林凇,似是安慰。然后,径直走到泰明面前:
“啪!”
干脆利落地给了泰明一巴掌。
“我应该联系你爸,让他在家重新教你一遍该怎么礼貌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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