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轮回局,工作大厅内。
“凭什么说我有罪?”
狼妖一掌重重拍下,实木桌角应声裂开,他俯身向前,獠牙毕露,狰狞的头颅几乎要怼到对面万界轮回局工作人员的脸上。
“狼爷我可是圣清山上正经修行的,千年来我广结善缘、普度众生,那民间还有给我立的庙!尊我为救苦救难法力无边通天大师!今天要不拿出点真凭实据,狼爷我掀了你们这……”
工作人员连眼皮都懒得抬,显然是听多了这种废话,他随手抽出两页记录纸,“啪”地拍在狼妖面前的桌上,打断了对方的叫嚣。
“吃人一万出头,扣功德2000。涉嫌非法创立、传播邪教,扣1000功德。哦还有,表面上是正派妖修,背地里为非作歹知法犯法,扣功德3000。”
所有遮羞布被一把扯下,狼妖理智尽失,一声暴戾的狼嚎中,皮毛刺破衣袍,现出原形,尖牙闪着寒光,猛地扑去……
“滴—”
工作人员眉毛都没动一下,屈指按下桌角按钮。
一道金色结界瞬间弹开,伴着“轰”一声沉闷巨响,悍然将狼妖震飞出去,结结实实摔晕过去。
道道金光随之落下,化为坚韧绳索将其层层捆缚。
“喂,执法队吗?惩恶二处遭遇袭击,麻烦派两位,算了来一个人就行,D级妖怪而已,不用……”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大厅空地上毫无征兆地劈闪过数道金光,强光刺得他瞬间眯起了眼,等视线恢复,他不由得愣住了。
只见原本空旷的大厅里,赫然列队上百名手持法器的执法阴差!玄色衣袍下摆无风自动,个个神情肃穆、如临大敌。
工作人员还从没见过这阵仗,懵了一瞬才赶忙上前:“不是,你们来这么多人干什么?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这就是个D级妖怪。”
“我们提前接到通知……”
“滴滴滴滴滴!”
执法队长话还没说完,尖锐的警报毫无预兆地炸响,天花板上的红灯疯狂闪烁。
“注意注意!SSS级危险生物即将抵达!请惩恶处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撤离!”
气氛骤然绷紧。
嘈杂的大厅瞬间人影飞掠,其余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地从各个出口迅速疏散,不过半分钟,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劈开阴沉的天幕,映的大厅内忽明忽暗。
方才面对狼妖还游刃有余的工作人员,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声音透出几分紧张:“人员已全部撤离完毕,现可接收SSS级危险生物。”
厚重的装甲门“嗡嗡”低鸣,如闷雷滚过人心头,缓缓向两侧滑开。
一秒,两秒,三秒……
工作人员不由自主站起身,指尖在桌角按出白印,百名执法阴差
的法器嗡鸣震颤,所有目光死死盯着门口,屏息凝神。
“啾啾啾!”
一连串清脆的鸟鸣声从门外传来。
工作人员以为自己紧张的出现了幻听,可紧接着,一团毛茸茸的蓝色小鸟神气十足地昂着小脑袋,一蹦一跳闯进了所有人的视线。
“……轮回局的系统也会出错吗?”有阴差没绷住,不禁自语出声。
小鸟振翅掠过陷入谜之沉默的一众执法阴差,灵巧地避开工作人员下意识伸出的手,最终不偏不倚落在他头顶上,得意地抖了抖蓬松的羽毛。
这……这是SSS级危险生物???所有人从心底打了一个问号,执法队长甚至难以置信地,又朝空荡荡的大门张望了几眼。
“喂,你有没有见过跟我一样的小鸟啊?”
“啾啾”鸟语化作一个少年清丽的嗓音,然而不等工作人员回应,二楼传来一声突兀的呼喝。
“都别动!”
众人惊诧抬头,只见刚才被震晕的狼妖竟挣脱开捆了部分绳索,挟持了一名未能及时撤离的小文员。他一手攥着小文员衣领,另一只手中妖力凝聚的尖刀寒光逼人,死死抵在人质咽喉上。
“让下面的人都退后!速速放我离开,不然我就宰了这小子!”
狼妖咆哮,刀尖刺入皮肤,小文员吓得面色惨白。
数名阴差瞬间挪动脚步,形成合围之势,手中法器灵光闪现锁定狼妖,却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就在这僵持之时。
狼妖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一丝微不可察的蓝影,快得根本来不及思考!
他甚至连那东西的形状都未能辨清,只觉一股宛如山崩的巨力轰然撞上胸口!
“砰—砰—砰!”
他整个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接连撞穿三根柱子,才止住去势,狠狠砸进地面,震起漫天烟尘。
轰隆隆!
上方屋顶失去支撑,全面坍塌砸落。
烟尘弥漫中,那团蓝色的小东西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昂首挺胸地踩在奄奄一息的狼妖头上。
它低头瞅了瞅,竟发出清亮的少年嗓音:“大胆妖孽!磨磨唧唧的,耽误我办手续……哟,这熟人啊。”
几缕蓝色灵力注入狼妖体内,狼妖咳嗽着吐出几口血沫,艰难睁眼。
“朗三,你怎么也死了?”
那熟悉的嗓音钻入耳朵,狼妖浑身的毛都炸了,连身上的痛苦都暂时忘记。
这声音!分明是那鹤梦州的小魔星!当年他打着“伸张正义”的旗号四处挑衅,将圣清山上的妖怪挨个殴打过,朗三自己被反复殴打,肋骨都折了几根还被嘲讽“菜就多练”。
朗三颤抖着指着小鸟:“你你你你……”
“我啊,陆星桓。咱俩切磋过好几次啊,不能因为你一次没赢过就装不认识我啊。”小鸟不满地伸爪戳了戳朗三的耳朵。
朗三闻言,眼睛一翻,差点儿又背过气去。
小鸟好奇地蹦到朗三肩膀上:“喂,你如何殒命的?”
朗三有气无力:“……焚岩火。”
“巧了不是。”陆星桓小眼睛一亮:“我也是,不过我是为护苍生,牺牲小我,光荣。你说说你,明知焚岩火至阳,可焚万物,为何不跑?”
朗三一阵恍惚,那天的记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火海和无处可逃的绝望。四面全是生灵的惨叫,八方皆是灼热气浪,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被焚岩火吞噬。
“问你话呢,你看我干嘛。”陆星桓飞了一圈又悬停在朗三面前,“哎对了,魔尊摘阳死了吗?修真界是不是从此太平,人人都在歌颂伟大的我了?”
看着他臭屁的模样,朗三心情复杂,他很想大吼一句“你还有脸问”,但动了动嘴,只沙哑地问出一句:“你……为什么要杀他?”
“老子得让那傻逼魔修知道,什么叫邪不压正啊,哎呀不用感谢我,除魔卫道职责所在嘛。”
朗三闭上眼,面部抽搐。
“那……那个陆星桓是吧?麻烦你先过来办理一下手续。”隔着坍塌一堆的碎砖破瓦,工作人员强作镇定呼喊。
“又不说话,你可急死我了!”小鸟闻言又踩了朗三一脚,这才扑棱着一双小翅膀,慢悠悠地飞过满地狼藉,落在办公桌上。
工作人员盯着桌上这小胖球,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真是陆星桓?SSS级危险生物?没冒名顶替?”说完小声嘟囔一句“怎么这么小”。
忽然,眼前骤然腾起一片淡蓝色光晕,细碎流光当空落下,勾勒出一个人形。
蓝衣绮丽,红发灼目。少年身姿挺拔,凤目微扬间自带一股逼人的矜贵与骄狂,身后拖曳的尾羽流淌着璀璨华光,将满室废墟都映照得瑰丽起来。
饶是见惯万界众生相,工作人员也被这极盛的容貌与气势震的呼吸一窒。
少年居高临下瞥来,眉头不耐地蹙起:“不是我说,你们效率也太差了,我死后在灵渊秘境中休养四百多年,骨灰都凉透了,你们这调查报告才出来。”
听到对方不客气地指责,工作人员这时才回神,当即就黑了脸。
“大胆!来到惩恶二处还敢嚣……”
他边说边翻开档案,正要记上一笔“蔑视法理”,目光扫过第一页的标注,斥责声瞬间熄火。
“仙凰血脉”四个大字上盖着上界最具权威的金章,旁边还有他们轮回局主官亲笔朱批的“金尊玉贵,万万不可怠慢。”
工作人员手一抖,笔差点掉地上。
“是是是,您教育的是,是我们做事不力。”工作人员额头瞬间冒汗,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近乎惶恐。
“实在对不起!四百余年前修仙界动荡,横死生灵数以千万计,灾后的善后工作和调查工作同步进行,我们惩恶二处业务量暴增,让您久等……”
“你说什么?”
陆星桓的声音顿住,原本微蹙的眉瞬间拧紧,四百年前?不就是他死的那年?横死数千万?怎么可能!难道魔尊没死?!
“什么横死生灵数千万,你给我解释清楚!”他手臂越过办公桌一把攥住工作人员的衣领,往前拖拽,桌上的东西哗啦哗啦被扫落在地。
“您别着急啊,先松手先松手,我给您找案卷。”
陆星桓猛地松手,工作人员惊魂未定地跌坐回去,咳喘着,手忙脚乱地将一本厚厚案卷翻开,几乎是颤抖着捧过去。
陆星桓一把夺过,目光扫向封面。
《关于A101号修真界鹤梦洲门徒陆星桓灭世事件的调查报告》
“灭世?”他眉峰瞬间竖起,声音充满不悦:“你们这报告怎么乱编写,什么灭世,我拼上性命弄死了魔尊摘阳,还修真界一片朗朗乾坤,这明明是救世之举!”
他强压怒火,飞快翻开。
调查结果:1.仙凰血脉,万界珍贵极危物种,加50000功德。”
(怎么人人都在说我是什么仙凰,也没见过其他仙凰啊,回头必得问个清楚。)
2.击杀魔头摘阳,加10000功德。
(哼,还算识相)
3.导致焚岩火失控烧毁仙山百余座、良田221万顷……扣10000功德。(……什么?)
4.导致修真界生态环境损害严重,污染灵气,千年基业毁于一旦……扣10000功德。
(…简直是危言耸听!)
……
密密麻麻的“扣功德”条目触目惊心,最终汇总成一个刺眼的负数。
他手指发僵,迅速地向后翻去,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密密麻麻的、沾着血泪的实名控诉!
1.清风宗李某:“陆星桓逞一己之勇,引焚岩火灭我宗派,师父师兄弟皆殁!此恨滔天!”
152.圣清山妖修:“家园尽毁,道途已断!陆星桓万死难赎其罪!”
396.凡人商某:“良田尽毁,灵气枯竭,百万凡人饥荒而亡!罪魁祸首必须严惩不贷!”
……
一桩桩,一件件,无数名字和哭嚎仿佛化作实质,劈头盖脸地砸向他。他扬手欲将案卷狠狠掼在地上,手臂却因极致的愤怒和荒谬感而僵在半空,最终只沉重地砸在桌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工作人员看着他脸上血色一点点褪尽,变得惨白,最后沉淀为一种死寂的灰黑,小心翼翼总结道:“综上……您的功德结算为负。按规矩,得在我们轮回局打工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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