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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守护计划

万界轮回局,网讯部会议室内。

巨大的环形屏幕占据整面墙,无数信息如同星河般流淌滚动,倒映着万千世界的浮光掠影。

陆星桓单腿支在地上,另一条长腿懒散地勾住桌下的横档,身体后仰靠墙打盹儿。

来到轮回局偿还功德,已经有二百多年,他辗转各部门“打工还债”,但无一例外,干不了多久就被告到轮回局主官秦倧那里。

最后被秦倧大笔一挥,调他去了新成立的“万界守护计划”工作专班,当了个专给失意之人送温暖的“守护灵”。

然而,“守护灵”这个工作他干得也不顺利,辛苦出任务99次,却喜提99次差评。

“好评”都快成了他的心病,就连此刻睡觉做梦,都在和各个宿主斗智斗勇。

“醒一醒!”胳膊被人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

陆星桓眼皮一颤,头下意识偏向另一边,企图躲开这扰人的声音。

“都火烧眉毛了,太子爷您还睡呢”

撞击的力道加重,他这才不情不愿地掀开眼皮,眼底还裹着浓重睡意与不耐。

“说了别叫我太子爷!难听死了。”

右边的网讯部部长朱络戏谑搭腔:“仙凰的独苗血脉,不叫太子爷,叫什么?”

一向斗不过朱络这张嘴,他索性转开脸,看向刚在左侧落座的鹿涧,奇怪道:“你去哪了?怎么才来啊?”

鹿涧一向十分守时,这一次却迟到了将近三个小时。

有猫腻!

“还能去哪,一大早就去秦主官那挨训了。”

陆星桓眨眨眼睛,八卦劲儿上来了:“秦倧?他背地里居然这么暴躁啊?”

“……是我和秦主官一起,被上界来的使者训斥!”鹿涧加重了语气,将一份督办函拍在陆星桓面前。

薄薄一张纸,金底云纹,散发着不容错辨的上界威压。

只瞥了一眼,陆星桓兴趣缺缺地收回目光。

同款上界御笺他收过万余次,正面是冠冕堂皇的关怀问候,让他“保重仙体、早日归位”。

背面则是指桑骂槐,斥责轮回局办事不力,耽误他这“唯一仙凰血脉”回归上界的行程。

陆星桓嗤笑一声,指尖倏地弹起一缕幽蓝火焰,火苗卷着函笺的边角,不过眨眼工夫,那象征天威的纸就化为飞灰,散在桌沿。

“催我有什么用,让他们去催宿主啊,再有下次你直接叫他们找我,不让你和秦倧为难。”

他指骨头捏的“咔咔”作响,眉梢间挑着股桀骜。

“怎么给烧了!”朱络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夸张的惊讶。

“你没看到最后一行小字?第一百次任务要再失败,将会触发极其残酷的惩罚。”

陆星桓浑不在意地靠回椅背,双臂抱胸:“我陆星桓怕过什么,能有多残酷?你倒是说来听听。”

朱络眼睛一转:“和摘阳舌吻十分钟,还是你主动强吻的那种。”

“什么?”

陆星桓脸瞬间红到耳根,“腾”地跳起来怒道:“这是人能想出来的阴招?我宁愿一头撞死!说!摘阳给你们塞了多少好处!”

朱络伸手指了指天花板,故作无奈:“你要是不服气,去找上界使者理论。”

说完又补充一句道:“不过这个时候,使者应该已经回去了。”

陆星桓听得出朱络话里话外的挤兑,他功德没还完,一身业力沉重,根本飞不到上界。

被这离谱又恶毒的惩罚噎得半天说不出话,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胸膛剧烈起伏。

鹿涧与朱络悄悄交换了个眼神,指着桌上厚厚的候选人资料道:“这不还有一次机会,你快挑个合眼缘的宿主,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

陆星桓烦躁地扫过那堆资料:“今天朱络推的这50个人,一半是罪孽深重的法制咖,一半是哭哭啼啼的恋爱脑,让我怎么选?气都气饿了,我先去吃饭。”

说着他就要起身,一副撂挑子不干的架势。

就在这时,朱络其自然地侧过身,手臂状似无意地越过陆星桓的后背,从鹿涧的包中取出一摞资料,放在桌上。

“你数错了,还有一个人。”

就在朱络话音落下的同时,操作屏幕的网讯部工作人员,接收到上司给的信号,适时出声道。

“ABO世界,帝国中将沈云泽。”

陆星桓不耐烦地抬眼。

比俊美的面容更先冲击视觉的,是一双含冰夹雪的眼眸。

陆星桓精神蓦然一振,眼底燃起浓厚的兴味。

屏幕上的男人一身裁剪考究的高级呢制军装,身姿挺拔如苍松。几缕乌黑的发丝垂落于额前,为他那本就深邃的不近人情的眉眼,再添上一层凛冽的阴影。

他的俊美是带有攻击性的,完全被一种冰冷的、近乎肃杀的强大气场所笼罩。

“沈云泽。”这三个字在他唇齿间无声滚过,轻得像一声叹息。嗯,看起来又冷又硬,绝非易与之辈。

眼前屏幕一闪,切换到了硝烟弥漫的战场。沈云泽正在指挥作战,眼神依旧是冷的,指令清晰果断,面对炮火连天毫无惧色,周身散发着稳如磐石的气势。

工作人员的声音继续传来:“此人出身贫寒,但个人能力极为突出。他从一名普通的Beta士兵起步,仅用十年时间便晋升至帝国上将。”

画面再转,礼炮轰鸣,军乐恢宏。授勋典礼上沈云泽身着笔挺礼服,正以最标准的军礼向全场致意,神情从容淡然。胸前的勋章,在阳光下发出璀璨华光,灼人眼目。

“去年在帝国与联邦的战争中,因一次作战失利被问责,降职为中将。值得注意的是,他的情绪在此期间虽有波动,但没有突破危险阈值,说明其心理素质与抗压能力远超常人。”

屏幕上的影像再次变化,站在被告席上,面对证人轮番指证,全程没辩解一句,只说了两句话。

“我认罪。”

“请求依法判处。”

嗯???陆星桓皱起眉,身体不自觉前倾了几分:“他认了什么罪?”“故意杀人罪。他杀死了自己Alpha伴侣的另一位Omega伴侣。”“……什么叫杀了自己伴侣的另一位伴侣?”这关系绕得他头晕。

在一旁翻阅资料的朱络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渣男偏袒新宠,正室怒杀小三。”

“也可以这样解释,但实际上ABO世界的性别矛盾更……”

后面的话陆星桓没听进去,他盯着屏幕上沈云泽的脸,思想来回斗争,怎么看上去这么冷酷的人,又是个恋爱脑,真白瞎了。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选这个沈云泽时,朱络轻轻“咦”了一声,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细节。

“他戴的项链还挺别致。”接着朱络像是来了兴致,对工作人员说:“放大一下领口的吊坠,我看看样式。”

工作人员依言操作,屏幕镜头迅速推进,陆星桓的目光下意识跟随,落在沈云泽的领口,一枚小小的银色羽毛吊坠露了出来。

“这人什么来历?!”他心头毫无征兆地一震!这个人周身的空间,竟然隐隐泛着一层极淡的蓝色光晕!

那光泽他无比熟悉,即便隔着冰冷的屏幕,都让他体内的血脉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悸动!

“仙凰神光?!他身上怎么会有仙凰神光?!”

陆星桓猛地坐直身体,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朱络和鹿涧闻言,同时转过头看他,两人脸上都带着恰到好处的诧异。朱络挑眉,不以为意地开口道:“你看错了吧?万界监测系统,可从来没上报过有其他仙凰存在的痕迹,那可是极危珍稀物种,记录在册的就你一只。”

“我还能认错自己的本族神力?”陆星桓的声音斩钉截铁,目光死死锁住屏幕上那层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蓝光。

“但我们的系统出错的概率微乎其微”朱络摇了摇头,反驳道。“况且仙凰之力何等强大磅礴,若是真身降临任何一个小世界,必然会引起剧烈的能量波动,我们的能量监测装置不可能毫无反应,总不可能两套装置同时出错吧”。

朱络的语气转而带上一丝催促:“好了,别纠结这个了。时间有限,这个沈云泽,你到底选不选?不选我就先下班了。”

陆星桓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

那层仙凰神光非常淡薄,似有若无,应该不是仙凰本体,更像是接触后残留的印记。

但这无疑也是一条线索。

他一人在万界中孤苦几百年了,偏偏别人还总爱提什么“唯一血脉”“金尊玉贵”,听在他耳中如同诅咒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是天地间孤孤单单的一只鸟,没有父母,没有亲族,更没有归处。

现在有了线索,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另一只仙凰。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陆星桓立刻做出了决定,语气迫切道:“就他了,任务时间尽快安排。”

他指着屏幕对鹿涧和朱络道:“关于沈云泽,以及那个ABO世界所有的详细资料!越详细越好,整理好后马上发给我!”

确认陆星桓走出网讯部后,朱络向后一仰,舒服地靠进椅背里,嘴角勾起一个一切尽在掌握的轻笑。

他对着鹿涧眨了眨眼:“瞧,上钩了,这下你和秦主官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鹿涧面色喜忧参半,刚要开口。

“嘘。”朱络敏锐地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阻止了鹿涧即将出口的话,同时谨慎地微微摇了摇头。

“他要归位,必先涤净周身业障,这是天道规则,也是逃不开的命数,没什么可担心的。”

“等他顺利消除业力归来,我们再把这九十九面锦旗,原封不动地还给他就是了。”

……

三天后是中秋节,花好月圆,是个再好不过的良辰吉日。

而陆星桓无亲无故,无处可去,索性穿戴整齐,天还没亮,就早早来到了任务匹配室。

不知等了多久,匹配室的门“咔嚓”一响,鹿涧提着早餐走了进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半天了!”陆星桓提起衣摆,一阵风似的冲过去。

鹿涧看着他眼神震动,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你要干什么啊陆星桓?你这是要开屏给谁看?”

“守护灵最重要的是沟通,是亲和!不是让你去跟宿主和亲!赶紧把这身叮当响的衣服换了!”

蓝绿交织的衣料缀满金银玉石,陆星桓一振衣袖,流光沿着袖摆飘逸在周身,金玉撞击之声清脆悦耳。

“我不。”

他自己相当满意:“这可是我新炼制的法衣,攻防两用还显白!”

话刚讲完,鹿涧来不及发作,任务匹配室内陡然金光大盛!

“叮——守护任务已匹配成功,任务地点,T-7abo世界,宿主,沈云泽。”

听到无比熟悉的传送提示音,陆星桓居然罕见地有一点紧张。

趁着最后的时间,赶紧又捋了捋已经很整齐的衣袖和腰封,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颗牙齿的职业微笑。

“叮!好评保障系统已绑定成功!请守护灵提前阅知注意事项!”

陆星桓一愣,这提示音之前从未听过:“这又是什么东西?”

鹿涧迅速接话,语气自然:“哦,新研发的辅助系统,专门配合你这次任务的,能大幅提升任务成功率和好评率,可是好东西。”

陆星桓狐疑地皱紧眉,视线在鹿涧脸上转了圈,“可这声音……怎么跟秦倧那家伙有点像啊?”

还没听到鹿涧的回答,传送法器闪烁起白光。“3、2、1,开始传送。”

短暂失重的晕眩感过后,鼻腔中突然涌入一股潮湿的霉味,凌空的双脚骤然落实,陆星桓初次踏上异世界的地面。

“呯—”

猝不及防的尖锐巨响刺破宁静。

温热的液体迎面泼溅在脸上,陆星桓刚睁开的视线瞬间被一片狰狞的暗红所覆盖。

是血。

温热黏稠的鲜血大片喷溅在他精心炼制的法衣上,沾在他下意识摊开的手心中,甚至有几滴飞上了他的眼皮。

浓的发腻的血锈味从鼻子直冲大脑,彻底粉碎他精心排演的所有初遇情节,搅乱了一切思绪,使他呆愣当场。

眼睁睁看着沈云泽的身体向后仰去,软绵绵滑落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鲜血顺着太阳穴上的弹孔不断涌出,流过他不瞑目的双眼,滑下高挺的鼻梁,最后悬集于下颌,颗颗滴落。

那张脸!那张陆星桓在照片上真真切切凝视过的脸,此刻苍白如纸尽褪血色,全然丧失了生机。

最后一次任务的宿主沈云泽,死在了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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