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弗朗刚走了两步,一个满脸烧伤疤痕的男子突然挤了过来:“先生!我的只要35星币一只,六只打包200星币!”
弗朗听见动静,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瞪过去:“孙良你滚开!这是我的客人!”
“这位先生还没付钱呢,怎么就成你的客人了?”孙良梗着脖子不肯退让,声音却有点发虚:“人家还没说买你的呢!”
“先来后到的规矩你懂不懂!我和这位先生已经口头约定过了!”
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又有个矮个子男人趁机挤了过来:“先生先生,我卖得更便宜!30星币一只,我有10只,还能给您送货上门,您买我的吧!”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导火索,弗朗和孙良立刻暂停争执,联手对着矮个子男人嚷嚷起来。
“你插什么嘴。”
“抢生意也不是你这么抢的。”
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大。
陆星桓被吵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觉得脑袋里像钻进了一群蜜蜂,乱哄哄嗡嗡飞舞。
他终于忍不住皱紧眉头,沉声打断:“别吵了,你们三个人的我全要,有多少要多少。”
像按下了暂停键,争吵声戛然而止。
三人愣了愣,随即脸上都绽开狂喜的笑容,忙不迭地应着“好嘞”。
不过五分钟,各自都回去取了火岩虫过来。
清点下来一共十六只火岩虫,只是个头比陆星桓昨晚捉到的小了不少,约莫只有成人手掌的四分之一大。
十六只火岩虫挤在透气布袋里,黑压压的一团,倒也装得满满当当。
陆星桓没多话,直接按四十星币一只结了账,三个男人高兴坏了,情绪激动差点哭出来。
那矮个子男人抢着要帮陆星桓把虫子送回去,临走前,又回头对弗朗喊:“哥,麻烦您把钱捎给我妈,水税局的人都上门催好几次了。”
“放心,保证送到。”弗朗拍着胸脯应道,空荡荡的左袖随动作晃了晃。
孙良在一旁叹了口气:“有这笔钱,水税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矮个子男人挠挠头,声音里带着点松快:“还能剩点买个二手制冷器,这鬼天气,没这东西真不行,这个月,听说又热死好几个人了……”
前一秒还愉快的氛围瞬间低沉下来。
“水税局这帮丧良心的。”
弗朗啐了一口,语气愤愤:“居然又把水税提高了两倍,这是完全不给我们活路了啊……”
“可不是嘛。”孙良的声音低了下去:“你没发现?最近抓火岩虫的人越来越多,好多都是没经验的新手。这活哪是好干的?听说……也没了不少人。”
陆星桓听着他们的对话直皱眉头,直接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水税局加增了两倍水税?这是怎么回事?莫顿不是已经死了吗?”
孙良和弗朗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苦涩的神情。
最后,还是孙良沉沉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充满了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疲惫:“就是因为他死了,这日子才会更难熬啊!”
“什么意思?”陆星桓追问道,眉头皱的更深。
他实在想不通,莫顿这个横征暴敛的恶霸死了,明明该是一桩好事,怎么会让这些人日子更难过了。
“除了莫顿之外,水税局还有三个副局长,先前有莫顿在,就像有座山压着,一个个都服服帖帖的。可现在莫顿一死,其中两个彻底撕破了脸皮,闹得不可开交了。”孙良的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无力。
“他们两个各自立了山头,今天你派一队人来收水税,明天他带一群人来刮钱,两拨人拿着截然不同的完税证明,根本不认对方的账!我们交了这边的,那边说不算数,交了那边的,这边又来掀桌子……这……唉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孙良越说越激动,干裂的嘴唇直哆嗦。
这一通抱怨打开了话匣子,弗朗在一边也跟着重重叹了口气,他接过话茬道:“家里能搬的早就被搬走了!连那台勉强能制冷的破机器都被他们拆走抵税了。”
弗朗的声音止不住地发着颤:“这鬼天气,没了制冷设备跟在蒸笼里等死有什么区别?我家周围原本住着七八户人家,现在……”
说到这,他的话停住再也说不下去,猛地别过脸,用粗糙的手掌狠狠抹了把眼睛,肩膀微微发抖。
“为了凑这永远交不完的水税,多少人冒着生命危险去抓火岩虫……十之六七都回不来,命大活着回来,也都带着伤,要么就……”孙良朝马路对面努了努嘴。
“就只能卖儿卖女了。”
陆星桓心头沉甸甸坠着,他转头望向孙良示意的方向,只见一个精瘦的男人朝着路对面走去,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孩子,都穿着洗得看不出原色的破布衫。
他们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那个看着才四五岁,小圆脸上一双大眼睛懵懵的,跌跌撞撞跟在前面的小孩身后。
忽然那小孩停下了脚步,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一个路过的女人,他像是认准了什么,猛地从队伍里跑出来,踉踉跄跄追在女人身后。
“妈妈!妈妈!”小孩的声音又细又急,迈着小短腿拼命追赶,可他的步子太小,根本追不上女人的步伐,很快就落下一大段距离。
女人的身影拐进巷子拐角,小孩急得小脸通红,哭声混着喊叫声撕心裂肺:“妈妈!你等等我!妈妈!”
走在前面的精瘦男人听到动静,回身几步便冲到小孩身后,一把掐住他的后颈拖了回来。
“哭你妈的丧!”男人表情凶神恶煞,口中骂声又狠又毒:“你妈早死了,瞎叫唤什么!”
小孩被他掐得生疼,使劲扭着小身子挣扎,男人不耐烦地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他屁股上。
小孩“哇”地一声扑倒在地,膝盖在粗糙的沙石路上擦过,立刻显出两道血痕
“呜呜呜……我要回家……妈妈……妈妈我要回家……”可怜的小孩趴在地上抽抽搭搭地哭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男人一把揪住小孩的后衣领,像拎小鸡崽似的把他提溜起来,狞笑道:“你爸用你换了三桶水,你哪还有家?再敢哭闹……”男人的声音中透着阴狠,威胁道:“老子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小孩吓得浑身一哆嗦,硬生生把哭声憋了回去,只剩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大眼睛里全是恐惧。
男人这才松开手,像赶牲口似的推了一把:“快走!”
小孩脚步趔趄地跟上前面的队伍,他们走进路边一间挂着“人力交易所”招牌的屋子。
巷子里依旧人来人往,摆摊的低头整理着没人买的货物,路过的行色匆匆,没人多看那间铺子一眼,仿佛刚才的哭闹、打骂从未发生过。
陆星桓的目光一直跟随着那群小孩,直到他们走进铺子里,眉头拧成了死结。
看到那小孩第一眼,他心头就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那张小圆脸,那双大眼睛……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但等他努力回想时间,脑子里却像蒙了层雾,怎么也抓不住那点模糊的记忆。
“哇哇哇我不去!妈妈我不去!”
马路对面突然爆发的哭喊声,打断了陆星桓的思绪。
他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领着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站在对面。那孩子号啕大哭,两只小手死死拽着女人衣角,屁股向后坠着,死活不肯往前走。
女人默默擦拭掉眼旁的泪水,强忍着哭腔轻抚着孩子的头发哄道:“小镧乖,那边有好多小朋友……你跟他们玩一天,明天……明天妈妈就来接你。”
这个女人……
陆星桓心猛地一跳,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人,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帮过这个被水税局上门催收的女人。
只不过,那个时候她拼命阻挡水税局的人带走孩子,可现在……
女人的脚步艰难沉重,几乎是一步步拽着孩子往前挪,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绳索在拖拽着她迫使她不得不走向那间“人力交易所”
陆星桓不懂了,明明之前这女人拼死也要护住孩子,怎么一段时间过后,她竟要主动卖掉孩子。
高高在上的太阳光亮的刺眼,灼热的温度煎熬大地。
陆星桓的脚刚往前挪了半步,旁边的孙良显然也是看到了那一幕,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见惯悲剧的麻木。
“唉,卖了也好,至少能给孩子谋条生路,孩子还小,哭一阵也就忘了,总比在这儿活活渴死、热死强。”
“这些小孩,会被卖到哪儿去?”陆星桓的声音有些发紧。
孙良抓了抓满是烧伤疤痕的胳膊,不太确定地开口道:“这……我也说不清,就以前听人闲聊提过几句……说是卖到别的大城镇,给那些有钱人家当仆人。不管怎么说,都比在这鬼地方强上千百倍,我听说啊,那些大户……”
孙良正絮絮叨叨地说着道听途说的“好日子”,那间“人力交易所”里突然传出一阵骚乱,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从里面冲了出来,正是刚才那个被推进去的小孩。
他的衣服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半边脸上带着清晰的巴掌印,一边跑一边哭,身后传来男人怒不可遏的怒骂。
“小兔崽子!敢跑?!给老子回来!”
小圆脸,大眼睛。
迎面跑来的小孩的面容清晰地映入陆星桓眼底,他内心一震,终于想起来在哪儿见过这小孩了!
昨天晚上在荒滩,那个呆呆望着自己焦黑尸体的小魂魄,跟眼前逃出来的孩子,竟有七八分相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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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三倍水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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