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奇袭粮道
黎明前的寒意刺入骨髓，荒草上的白霜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色泽。赵柱猫着腰，如同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的猎豹，锐利的目光穿透稀薄的晨雾，死死盯着前方不远处的响水河渡口。
渡口不大，由一座简陋的木制码头和几间供脚夫、兵丁歇脚的土坯房组成。浑浊的河水哗哗流淌，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这里是从朔方向黑石堡运送物资的重要节点之一，按照墨羽情报，今天，就将有一支运粮队经过。
他身后，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一千三百名士兵。其中八百是他的陷阵营老底子，经历过落鹰峡血战，眼神凶悍，纪律严明。另外五百则是从新归附者中挑选出的机灵敢战之辈，虽然训练时间短，但求战心切，渴望立功。所有人都按照命令，衔枚疾走，伏低身形，利用河岸边的芦苇丛和起伏的土丘完美地隐藏了起来，只有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白雾。
时间一点点过去，东方的天际泛起鱼肚白，河面上的雾气开始缓缓消散。等待，让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紧张的气氛在埋伏的士兵中无声地蔓延。
“赵头儿，会不会……情报有误？或者他们改道了？”趴在赵柱身边的一个陷阵营什长忍不住低声问道，他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干涩。
赵柱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呵斥：“闭嘴！墨羽兄弟拿命换来的消息，能有错？都给老子沉住气！谁要是坏了殿下的大事，老子第一个剁了他！”
那什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言。
赵柱自己也心急如焚，但他牢记着林枫的嘱托——此战关键，在于“快、准、狠”，在于打响第一枪，吸引屠千山的注意力！殿下那边，还等着他创造的机会呢！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了极其轻微、却富有节奏的震动。
来了！
赵柱精神一振，轻轻拔出了腰间的战刀，雪亮的刀锋在熹微的晨光中闪过一丝寒芒。他身后的士兵们也瞬间绷紧了身体，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
远处，一支队伍沿着官道，缓缓进入了视野。
前面是约五十名骑兵开路，盔甲鲜明，警惕地扫视着道路两旁。中间是长长的骡马大车队伍，足足有三十多辆，车上满载着鼓囊囊的麻袋，压得车轮深陷于泥土之中。每辆车旁都有几名民夫打扮的人费力地推着。队伍的后方，则是约四百五十名步兵押送，队形还算整齐，但连续赶路显然让他们显得有些疲惫，警惕性也不如前面的骑兵。
总计五百人左右的押运队伍，与情报完全吻合。
赵柱心中快速计算着敌我力量和地形。敌方有五十骑兵，机动性强，是最大的威胁。必须先解决掉他们！渡口地形狭窄，不利于骑兵展开冲锋，这是己方的优势。
他悄悄打了个手势，命令沿着埋伏线传递下去：弓弩手准备，优先射杀骑兵和军官！步兵准备突击，分割敌军阵型！
运粮队对此地的杀机毫无察觉。开路的骑兵甚至有人开始说笑，抱怨着这趟苦差事。队伍缓缓前行，最前面的骑兵已经踏上了通往渡口的木桥，整个队伍如同一条长蛇，渐渐进入了埋伏圈的中心。
就是现在！
赵柱猛地站起身，如同平地惊雷般发出一声怒吼：“放箭！”
“嗖嗖嗖——！”
埋伏在芦苇丛和土丘后的数百名弓弩手同时扣动了扳机！密集的箭矢如同突如其来的暴雨，带着凄厉的尖啸，劈头盖脸地射向官道上的运粮队！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五十名骑兵！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密集的箭雨，根本无从闪避！
“噗嗤！”“噗嗤！”
箭矢穿透皮甲、射入血肉的声音不绝于耳！战马悲鸣，骑士惨叫着从马背上栽落！仅仅第一轮齐射，开路骑兵就倒下了一大半，队形瞬间崩溃！
“敌袭！有埋伏！”后方的步兵队伍顿时大乱，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试图组织抵抗。
但赵柱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陷阵营！随我杀！”他如同下山的猛虎，挥舞着战刀，第一个冲出了埋伏地，扑向混乱的敌军！
“杀——！”
八百陷阵营老兵发出震天的咆哮，如同决堤的洪流，紧随着赵柱，狠狠地撞入了运粮队的步兵阵列！他们三人一组，互相掩护，刀劈□□，悍勇无比，瞬间就将本就混乱的敌军分割成了数段！
那五百新兵见状，也是热血上涌，发一声喊，从两侧包抄过来，截断了敌军的退路，并围攻那些试图顽抗的小股敌人。
战斗几乎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押运的郡兵本就士气不高，又遭此突如其来的猛烈打击，哪里是这些如狼似虎、憋着一股劲的龙渊精锐的对手？尤其是陷阵营，在赵柱的带领下，简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所向披靡！
一名敌军校尉试图组织起几十人结阵抵抗，赵柱一眼就盯上了他，怒吼着冲杀过去，手中战刀化作一道匹练，连续劈翻两名挡路的敌兵，直取那校尉！那校尉举枪格挡，却被赵柱势大力沉的一刀连人带枪劈飞出去，当场毙命！
主将如此悍勇，陷阵营士兵更是士气如虹，攻势愈发猛烈。
后面的民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无人敢动。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战斗便接近了尾声。五百押运官兵，除了少数机灵的开始跪地求饶，大部分被歼灭在渡口附近的官道上。鲜血染红了泥土和河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快！打扫战场！”赵柱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血污，厉声下令，“检查车辆，把所有粮草、有用的军械全部带走！俘虏集中看管！动作要快！我们时间不多！”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掀开覆盖粮车的油布，里面果然是黄澄澄的粟米和晒干的豆料，数量颇为可观。还缴获了一批箭矢、刀枪和几十副皮甲。
“赵头儿！发财了！这么多粮食，够咱们吃上好一阵子了！”一个士兵兴奋地喊道。
赵柱脸上也露出一丝喜色，但随即又被凝重取代。粮食到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考验。屠千山得知粮道被劫，会作何反应？殿下他们，是否已经顺利潜入黑石堡？
“别高兴太早！赶紧装车！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烧掉！”赵柱吼道，“派人前出五里警戒！其他人，给我把这里能烧的都点上火！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他要让这场劫粮，变成一场无法忽视的挑衅，一场必须让屠千山暴跳如雷的耳光！
很快，渡口的土坯房、废弃的船只、甚至一些带不走的车辆被点燃，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在清晨的天空中格外显眼。
二、黑石震怒，利爪探出
黑石堡，如同一只蹲伏在丘陵间的黑色巨兽，城墙由巨大的黑褐色条石砌成，在阳光下泛着冰冷坚硬的光泽。城头旌旗招展，巡逻的士兵身影绰绰。
堡内最高处的守备府大堂内，一位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留着虬髯的将领，正大口撕咬着一条烤羊腿，正是守将“血手”屠千山。他性情暴戾，贪杯好杀，此刻正为近日边境紧张、不能随意出城劫掠而烦躁。
“妈的，雍亲王来了，规矩也他妈多了！天天缩在这乌龟壳里，嘴里都淡出鸟来了！”他将啃干净的骨头随手扔在地上，骂骂咧咧道。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将……将军！不好了！响水河渡口……运粮队……遇袭！”
“什么？！”屠千山猛地站起，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一把揪住亲兵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是……是真的！刚刚有溃兵逃回，说运粮队在渡口遭遇大队伏兵，全军……全军覆没！粮草……粮草尽数被劫，渡口也被烧了！”
“废物！都是废物！”屠千山暴怒，一脚将亲兵踹翻在地，如同困兽般在大堂内来回踱步，胸膛剧烈起伏，“哪来的伏兵？多少人？是不是龙渊那群杂碎？！”
“溃兵说……看旗号和林子里的喊杀声，至少有两三千人，打的正是龙渊逆匪的旗号！”
“两三千人？林枫那小崽子，竟敢派这么多人出来劫老子的粮道？！”屠千山又惊又怒。他原本以为林枫被雍亲王大军震慑，只敢龟缩龙渊，没想到对方竟如此大胆，主动出击，还一口吃掉了他的运粮队！这简直是**裸的打脸！
“将军，逆匪势大，且刚刚得手，士气正旺。我们是否……紧守城池，同时快马向朔方雍亲王处求援？”一名副将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放屁！”屠千山怒喝道，“求援？老子堂堂黑石堡守将，被一伙草寇劫了粮道，还要向王爷求援？老子的脸往哪儿搁？！”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凶光闪烁：“两三千人……哼，不过是乌合之众！仗着埋伏侥幸得手罢了！他们劫了粮草，必然负重难行，跑不远！”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一股被挑衅的怒火和抢回粮草、甚至趁机歼灭龙渊主力的贪婪念头涌上心头。
“传令！”屠千山厉声道，“第一、第二营，随老子出城追击！务必追上那群逆匪，夺回粮草，将他们碎尸万段！”
“第三营留守城池，给老子把眼睛放亮點！”
“再派快马，通知沿途各哨卡，严密监视，发现逆匪踪迹，立刻来报！”
“将军，是否再考虑一下？万一这是调虎离山……”副将还想再劝。
“调个屁！”屠千山不耐烦地打断，“林枫主力都在龙渊被王爷围着，他哪来的兵调虎离山？这分明是狗急跳墙，想抢点粮食多活几天！老子偏不让他如愿！点兵！出发！”
屠千山凶残自负，根本听不进劝告。在他看来，龙渊匪众劫粮得手后，必然仓皇逃窜，正是他出击歼敌、立下大功的绝佳机会！他甚至已经幻想着自己提着大批龙渊匪徒首级，甚至生擒敌将，在雍亲王面前扬眉吐气的场景。
很快，黑石堡城门轰然打开，屠千山亲自率领着两千精锐（第一、第二营），杀气腾腾地冲出城池，沿着官道，向着浓烟尚未散尽的响水河渡口方向，疾驰而去！
他这只雍亲王伸出来的“利爪”，终于被成功地激怒，并探出了坚硬的堡垒！
三、黄雀在后，暗影潜行
就在屠千山率领大军气势汹汹扑向响水河渡口的同时，在黑石堡侧后方一片人迹罕至、布满风化石和枯槁灌木的陡峭山坡上，一支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岩壁的小队，正静静地观察着堡内的动静。
正是林枫、墨羽以及他们精心挑选的一百八十名潜入队员。
他们比赵柱出发得更早，路线也更加隐秘和艰难，绕行了大量的山路和险滩，才在预定时间抵达了这处可以俯瞰大半个黑石堡的隐蔽观察点。
看着堡内兵马调动，城门大开，屠千山亲自率军出城，林枫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计划得逞的冷峻笑容。
“赵柱得手了。”他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已经成功。屠千山这头猛虎，果然被引出了山洞。
“殿下，屠千山带走了近半守军，堡内现在应该空虚很多。”墨羽仔细观察着城头守军的分布，低声道，“不过，城墙守卫并未松懈，巡逻队依旧在活动。”
林枫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黑石堡的城墙。这座堡垒确实名不虚传，城墙高厚，垛口完整，几座箭楼如同鹤立鸡群，控制着四周的视野。强攻，确实难如登天。
但再坚固的堡垒，也有其弱点。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城堡东南角，靠近山壁的一处区域。那里城墙与天然岩石结合得似乎并不完美，有一小段墙体看起来比别处要低矮一些，而且墙根下堆积了不少从山上滑落的碎石和泥土，形成了一个不易被察觉的斜坡。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巡逻队经过的间隔，似乎比其他地方要稍长一些。
“那里，”林枫指着那个方向，“就是我们进去的地方。”
墨羽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微微蹙眉：“殿下，那里虽然相对薄弱，但距离主城门和兵营太远，一旦被发现，我们很难快速接近屠千山的指挥所。”
“我们不需要快速接近。”林枫的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屠千山不在，堡内群龙无首。我们的目标，不是强攻指挥所，而是制造最大的混乱，让他们自顾不暇。然后……放火，烧了他们的粮仓和武库！”
他看向墨羽和身后那些眼神冷漠、如同工具般的影卫和守墓人：“记住我们的任务：潜入，制造混乱，纵火，然后……在混乱中，寻找机会。如果可能，擒杀留守的最高军官。如果找不到机会，就在约定时间前，从原路撤离。”
“明白！”众人低声应道。
“行动！”
随着林枫一声令下，这支幽灵小队，如同融化的阴影，开始沿着陡峭的山坡，向着黑石堡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悄无声息地滑了下去。
他们利用岩石和灌木的掩护，避开城头哨兵偶尔扫过的视线，如同壁虎般，一点点靠近那段相对低矮的城墙。
最危险的时刻，到来了。
能否成功潜入，将直接决定整个“绝境寻机”计划的成败！
林枫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这把赌得极大，不仅赌上了龙渊的命运，也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他深吸一口气，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墙面上，如同暗夜中的刺客，等待着属于他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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