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破格提拔
鹰嘴涧的惨败，像一盆冰水，将丙字营残存的一点侥幸心理彻底浇灭。
清点下来，出发时近五百人的队伍，还能站着的不足三百，其中大半带伤。战兵队的军官损失尤其惨重，什长以上阵亡超过一半，连最高指挥官都死在了第一波箭雨下。辎重队也损失了数十人，以及部分宝贵的粮草和几乎全部的驮马。
幸存者们聚集在鹰嘴涧出口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地上，人人带伤，士气低落到了极点。失败的阴影和失去同伴的悲痛，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伤兵的呻吟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厉。
校尉苏云青成了在场军衔最高的军官。他肋下和手臂各中了一箭，虽然不算致命，但也流血不少，脸色苍白。随军的郎中（其实也只是个半吊子）正在为他处理伤口。
苏云青忍着剧痛，目光扫过眼前这群残兵败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知道，如果不能尽快重整队伍，稳定军心，不等到达双驼岭，他们就会自行溃散，或者被小股夏军轻易吃掉。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那个沉默的少年身上。
林枫正帮着老陈头给其他伤兵包扎。他动作麻利，神情专注，仿佛刚才在战场上那个悍勇果决、枪挑敌酋的人不是他一样。他脸上还沾着血污和尘土，但那双眼睛，在暮色中依然清澈而沉静。
“是他救了苏校尉……”
“没想到辎重队还有这样的狠人……”
“听说他一个人就宰了两个夏狗，还帮赵柱子干掉了那个什长……”
低声的议论在人群中传播着，目光聚焦在林枫身上，有敬佩，有好奇，也有嫉妒。
胡彪和他手下的几个兵也躲在人群角落里，脸色阴沉。胡彪看着林枫，眼神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枫表现得越突出，就越显得他们这些正规战兵无能。
苏云青包扎完毕，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了起来。郎中和亲兵想扶他，被他摆手拒绝。他需要展现自己的力量。
他走到一块稍高的土坡上，环视众人，声音虽然因伤势而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丙字营的弟兄们！”
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这位年轻的校尉。
“鹰嘴涧一战，我们中了夏狗的埋伏，损失惨重，很多兄弟……再也回不去了！”苏云青的声音带着沉痛，这并非作伪，他确实为死去的部下感到痛心，“我知道，大家心里怕，心里慌！我也怕！我也慌！”
他坦诚的话语，让一些士兵抬起了头。
“但是！”苏云青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锐气，“仗还没打完！双驼岭还在等着我们！如果我们就在这里散了，垮了，那死去的兄弟，就白死了！我们的家乡，我们的亲人，就会暴露在夏狗的屠刀之下！”
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我们是大炎的军人！可以战死，绝不能吓死！更不能当逃兵，让父老乡亲戳我们的脊梁骨！”
一番话，虽然朴实，却点燃了残兵们心中仅存的血性。是啊，当逃兵回去，也是死路一条，还要连累家人！
“现在，我，苏云青，以丙字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下令！”苏云青的声音斩钉截铁，“重整队伍！轻伤员互相帮扶，重伤员集中安置，由辎重队优先照料！清点所有剩余武器、粮草！”
命令一道道下达，混乱的人群开始有了主心骨，慢慢动了起来。
这时，苏云青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枫。
“林枫！”
“在！”林枫放下手中的绷带，快步走到土坡前，躬身行礼。
苏云青看着他，朗声道：“鹰嘴涧之战，你临危不惧，救援上官，毙杀敌军，有功于社稷！现擢升你为丙字营战兵队什长，统领……原第一什剩余人员，并可在全营范围内，优先挑选九人，补充你的什队！”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什长！虽然只是军队中最基层的军官，但也是正经的官身了！从一个刚入伍没多久、甚至不是战兵的辎重队员，直接提拔为什长，这简直是破格中的破格！
就连老陈头，也惊讶地抬起了头，看向苏云青，又看看林枫，眼中神色复杂。
林枫自己也愣了一下。他预料到可能会有奖赏，但没想到直接提拔为军官。
“怎么？不敢接？”苏云青盯着他。
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挺直腰板，声音清晰而坚定：“谢校尉提拔！林枫必竭尽全力，不负重托！”
“好！”苏云青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人群，声音转冷，“我知道，有人会觉得不服！一个辎重兵，凭什么当什长？”
他的目光如同冷电，扫过那些面露不服之色的战兵，尤其在胡彪脸上停留了一瞬。
“我告诉你们凭什么！就凭在你们抱头鼠窜的时候，他敢挺身而出！就凭在你们眼睁睁看着上官被围的时候，他敢以寡敌众！就凭他杀了敌人，救了本官的命！这个什长，他当得！谁若不服，现在站出来，只要能胜过他手中的矛，我这校尉的位置，让给你坐！”
一番话，掷地有声，带着凛冽的杀意。那些原本不服气的人，接触到苏云青冰冷的目光，又想到林枫在战场上的悍勇，顿时都蔫了下去，没人敢出声。胡彪更是低下了头，不敢与苏云青对视。
“林枫，去挑选你的人吧。”苏云青对林枫说道，语气缓和了一些。
“是！”
林枫转身，目光扫过人群。他看到了满脸激动和期待的赵柱、狗娃、李顺、张小旗，也看到了其他一些面熟或陌生的面孔。
他没有犹豫，直接点了赵柱、狗娃、李顺、张小旗四人的名字。这四人是他目前最信任的伙伴。然后，他又从其他一些看起来比较老实、眼神清澈的新兵，以及少数几个在刚才混乱中没有逃跑、反而试图抵抗的老兵中，挑选了五人。
很快，一个十人的什队组建完成。虽然大多是新兵，装备也参差不齐（只能从阵亡者身上搜集），但核心的几个人是团结的。
赵柱兴奋地脸都红了，用力挥舞着拳头。狗娃也挺起了胸膛，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能被林枫选中，让他们感到与有荣焉。
老陈头走到林枫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小子，路给你铺开了，是福是祸，看你自己走了。记住，当官不易，当个好官，带好兄弟，更难。”
林枫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陈叔。多谢您一直以来的教诲。”
他知道，这一步踏出，他就真正走上了这条充满荆棘与未知的军旅之路。什长，只是一个开始。
夜色降临，残存的丙字营在鹰嘴涧外扎下简陋的营盘。篝火点点，映照着劫后余生者们疲惫而茫然的脸。
林枫坐在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小火堆旁，擦拭着苏云青额外赏给他的一把制式腰刀。刀身冰冷，映出他年轻却已带风霜的脸庞。
赵柱、狗娃等人围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信赖。
林枫收起刀，目光扫过自己的第一批部下，沉声道：“以后，我们就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兄弟了。别的我不敢保证，只有一条：我林枫，绝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兄弟！”
简单的话语，却比任何华丽的承诺都更有力量。
赵柱重重一拍胸口：“枫哥儿，俺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你说往东，俺绝不往西！”
“对！我们都听什长的！”李顺和张小旗也激动地说道。
狗娃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看着这一张张信任的脸，林枫感到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但他心中那股掌控自己命运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旺盛。
前路艰险，但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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