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艺术展的“偶遇”之后，我和苏晴的“友谊”以坐火箭的速度升温。她似乎彻底把我当成了灵魂知己，微信上找我聊天的频率越来越高，从艺术人生到婚后琐碎，无话不谈。
而我，在经历了最初的挣扎后，某种破罐子破摔的“职业素养”开始占据上风。我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仔细倾听她说的每一个字，从中筛选有用的信息，同时不断强化她心中那个“江辰不理解我，但林晚懂我”的认知。
时机在一次陶艺课上降临。
苏晴报了个陶艺班，拉我一起去“体验生活”。我看着眼前那摊黏糊糊、灰不拉几的陶土，内心是拒绝的，但脸上还得挂着“哇好有趣我好期待”的虚伪笑容。
我们系着围裙，坐在转盘前，听着老师讲解拉坯的基本要领。苏晴显然有基础，手法虽然生疏，但架势是有的。而我，手忙脚乱，那陶土在我手里就像个不听话的泥鳅，不是塌了就是歪了，弄得满手满身都是泥点，狼狈不堪。
“哈哈，林晚，你别急，放松，感受陶土在手里的感觉。”苏晴看着我手底下那坨不成形的“作品”，忍不住笑起来，过来手把手地教我，“对，手要稳，力度要均匀……”
就在她俯身靠近我，手覆在我手上引导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陶艺教室窗外，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江辰。
他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接苏晴？还是……查岗？
心脏猛地一跳，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江珩说的“制造误会”……
我手上原本就虚浮的力道骤然一松，正在转盘上勉强成型的陶坯猛地一歪，“啪叽”一声，彻底瘫软下去，变成一滩更不堪入目的泥巴。与此同时，我借着这力道，身体像是失去平衡，低低惊呼一声，朝着苏晴的方向猛地一靠。
“哎呀！”
苏晴猝不及防，被我撞得一个趔趄，手下意识地去扶工作台，结果按在了她自己那个刚刚有点雏形的花瓶坯体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脆响，她那个辛辛苦苦拉了半天、已经初具规模的花瓶，瓶口部位裂开了一道清晰的缝隙。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其他学员和老师都看了过来。
苏晴看着自己裂开的花瓶，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和心疼。
“对不起！对不起晴晴！”我立刻站直身体，脸上堆满了愧疚和慌乱，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被自己蠢哭了），“我……我太笨了！我没站稳……都怪我！把你的花瓶弄坏了……”
我抓着她的胳膊，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自责，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苏晴看着我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那点失落立刻被压了下去，反过来安慰我：“没事没事，林晚，一个陶坯而已，坏了再做一个就好了。你别在意，真的没关系。”
她拍着我的手背，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你没事吧？有没有扭到？”
“我没事……”我吸了吸鼻子，垂下眼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小声抱怨，“都怪这陶土太滑了……我从小就手笨，不像你，做什么都那么有灵气……江辰还总说我，连个杯子都洗不干净……”
我恰到好处地，再次提到了江辰，并且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在他“打压”下缺乏自信的可怜形象。
苏晴的眼神果然软了一下，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更用力地握了握我的手：“别听他胡说，你很好的。”
就在这时，陶艺教室的门被推开了。江辰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他显然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怎么了？”他走到我们旁边，目光先是在苏晴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那摊狼藉和那个裂了缝的花瓶上，最后，才冷冷地扫了我一眼。
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不耐烦。
“没什么，”苏晴抢先开口，语气轻松，试图缓和气氛，“我不小心把林晚的陶坯碰坏了，我的也裂了点，小问题。”
她下意识地，把我“撞”她导致两人作品都损坏的事实，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她碰坏了我的”。
我心里暗松一口气，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泫然欲泣的模样，低着头，不敢看江辰。
江辰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理会苏晴的解释，直接对我说，语气硬邦邦的：“林小姐，如果觉得不适应这种活动，可以不用勉强。”
这话听起来是关心，但配合他的表情和语气，分明是在指责我添乱。
“江辰！”苏晴有些不悦地喊了他一声，带着嗔怪。
我抬起头，眼圈适时地泛红（努力憋气憋的），声音细小又带着倔强：“对不起，江先生，是我太笨手笨脚了，打扰你们了……我……我先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说完，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向了洗手间。
关上隔间的门，我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心脏还在砰砰直跳。镜子里，我的脸颊因为紧张和憋气而泛红，眼神里却带着一丝计划得逞后的冷静。
刚才那一撞，那个裂开的花瓶，苏晴下意识的维护，以及江辰毫不客气的指责……所有的元素，都完美地组合成了一幅“柔弱前女友被冷酷丈夫欺负，善良妻子夹在中间为难”的画面。
我打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拍打脸颊，试图驱散那份利用别人善良和同情的罪恶感。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落，冰冷刺骨。
拿出手机，我给江珩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意外发生，花瓶碎了。目标维护，男方施压。信任加深。」
发送。
我看着屏幕上那行冷冰冰的文字，仿佛在阅读别人的故事。
回到教室时，苏晴正在尝试修复那个裂缝的花瓶，江辰站在一旁，脸色依旧不善，但没再说什么。看到我回来，苏晴立刻对我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课程结束后，江辰理所当然地要接苏晴回家。临走前，苏晴还偷偷塞给我一个小巧的、她刚才抽空捏的歪歪扭扭的陶土小兔子，小声说：“送给你，别不开心了。”
我捏着那只丑萌丑萌的小兔子，看着他们并肩离开的背影，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我亲手砸碎的那个花瓶，可能永远都修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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