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雨季的意外
江南的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连续一周的阴雨把巷弄里的青石板浸得发亮,知阅书店的木窗也常蒙着一层薄雾。林微最近总往书店跑,有时帮陆时衍整理受潮的旧书,有时就坐在窗边看雨,手里攥着陆时衍送的栀子花——花瓣虽已有些蔫,香味却还留在瓷瓶里,像他们之间没说尽的温柔。
这天傍晚,雨下得比往常大些。陆时衍送林微到巷口,撑开那把黑布伞递到她手里:“明天别过来了,预报说有暴雨,我把书店里的老账本整理好,下周再给你看爷爷写的批注。”
林微点头,却没立刻走,伸手帮他把被雨打湿的额发拨到耳后:“你也别忙到太晚,旧书受潮了可以慢慢晾,别累着。”
陆时衍笑了,握住她的手蹭了蹭:“知道了,快回去吧,外婆该等你吃饭了。”
看着林微的身影消失在雨幕里,陆时衍才转身回书店。他想起爷爷临终前的话——“知阅书店要守着,守着书,也守着等你的人”,那时他不懂,直到林微撑着黑布伞走进来,问起那本《人间词话》,他才明白“等”的意义。
夜里,暴雨果然倾盆而下。陆时衍被窗外的雷声惊醒,起身去关窗时,忽然听见书架方向传来“吱呀”的响声——最里面那排老书架是爷爷年轻时亲手做的,木头早已朽了大半,此刻正被雨水浸得微微倾斜,顶层堆着的线装书摇摇欲坠。
他心里一紧,慌忙跑过去扶书架。指尖刚碰到书架边缘,就听见“哗啦”一声,几本书砸了下来,其中一本硬壳书正好撞在他的手腕上。他没在意,只顾着把倾斜的书架顶回去,直到整理完最后一本旧书,才发现手腕上的伤口正渗着血,混着雨水和灰尘,疼得发麻。
可他没顾上处理伤口,反倒想起林微手腕上的并蒂莲玉——那玉还挂在她手上吗?会不会被雨打湿?明天见了面,要提醒她擦干净玉上的水汽。
第二天一早,雨还没停。林微惦记着书店的旧书,还是撑着伞跑了过去。推开门时,风铃没响——昨晚的风太大,把铃绳吹断了。店里的灯没开,只有天光透过湿雾照进来,落在满地的书和一张纸条上。
纸条是陆时衍的字迹,写得有些潦草:“微微,书架倒了,我去巷口的木匠铺借工具修,你等我回来,别碰散落的旧书,当心划伤手。”
林微的心沉了一下,目光扫过满地的书,忽然看见最里面的书架旁,有一滴暗红的血迹,混着雨水,在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她慌忙跑过去,在书架底下找到一块染血的布——是陆时衍昨天擦书架用的那块,布角还攥着半张被撕坏的信纸,上面是熟悉的小楷,只留着“阿芸,往后的春天”几个字,正是陆爷爷写的情书里的句子。
她的心跳瞬间乱了,抓起伞就往巷口的木匠铺跑。雨太大,伞根本挡不住,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流进衣领,冷得她发抖,可她只想着快点找到陆时衍。
可木匠铺的门是锁着的,隔壁包子铺的老板看见她,急忙喊:“姑娘,你是找知阅书店的小伙子吗?刚才看见他捂着胳膊往巷外跑,好像是伤口流血止不住,要去医院呢!”
林微的腿一下子软了,手里的伞掉在地上。她想起昨天陆时衍送她到巷口时,手腕上好像就有块淤青,可她没在意;想起他昨晚说要整理老账本,却没提书架受潮的事;想起他写纸条时,字迹那么潦草,说不定那时伤口已经很疼了。
她跌跌撞撞地往巷外跑,雨水模糊了视线,手腕上的并蒂莲玉硌得她生疼。忽然,她看见前面的雨幕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正慢慢往前走,浅灰色的衬衫被血染红了一片,手里还攥着一把新的铃绳——是陆时衍,他还想着给书店换风铃。
“陆时衍!”林微喊出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陆时衍转过身,看见浑身湿透的林微,眼里满是惊讶:“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等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微就扑进他怀里,眼泪混着雨水落在他的衬衫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受伤了?为什么不等我一起?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
陆时衍愣住了,伸手轻轻抱住她,动作很轻,怕碰到她湿透的衣服,也怕自己的伤口蹭到她。他低头看着怀里发抖的林微,声音里带着歉意:“怕你担心,想着处理好就回来……你看,我还买了新的铃绳,等书架修好了,我们一起挂上。”
林微抬起头,看着他苍白的脸,还有手腕上渗血的绷带,眼泪掉得更凶了:“铃绳不重要,书架也不重要,你才重要啊……”
陆时衍笑了,伸手帮她擦去脸上的雨水和眼泪,指尖的温度透过湿冷的皮肤传过来,暖得她心疼:“我知道了,以后什么都告诉你,不瞒着你。”
雨还在下,可林微觉得,怀里的温度比任何时候都暖。她攥着陆时衍的手,看着他手腕上的绷带,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并蒂莲玉,忽然明白,原来缘分不只是春深时的遇见,更是在雨里、在伤口旁、在所有不完美的时刻,还能紧紧握住彼此的手,说一句“我等你”。
只是她没看见,陆时衍口袋里,还揣着半块被雨水泡软的桂花糕——是昨天林微送的,他没舍得吃,想今天和她一起分享。而那块染血的布上,被撕坏的情书信纸,其实还藏着后半句:“往后的春天,我想和你一起,看柳絮,闻书香,再也不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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