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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帝崩

贺兰戎拓躲闪不及,杯中酒洒落一地,琥珀浓浆和血水当即混杂在一起,还冒着热气。他低下头一看,肚子已经被捅了一刀,李昇力气很大,横着一划,肠穿肚烂,半边柘黄衣袍被浇透,发狠的双眼锁定了他。

“你……”

“杀你,我一人就够了。”李昇往前推着贺兰戎拓,贺兰戎拓只能倒着走,到蟠龙柱那里,二人终于停下,周围人并没人上前,贺兰戎拓将目光投向贺兰庆云,喉咙因为血气上涌,只能嗬嗬叫,一点连成句子的话都没有。

贺兰戎拓也想抽刀,见状,贺兰庆云拔刀出鞘,在聂松惊恐的眼神里,把刀挥向了父亲的肩膀!

下一刻,一只手臂落了下来,拳头还是半握着的状态。

达奚铎只是看戏,没想到贺兰庆云办事这么干净利落?也对,在此人看来,亲爹要是死了更好。在洛阳这座囚笼里,所有人都饮鸩止渴——李昇不管杀了贺兰戎拓之后的结果,贺兰庆云也是,哪怕明知贺兰戎拓要是死了,父亲的旧部下就会分崩离析,走不了多远的。

可每个人都会这么做,因为在绝境背后存了一隙可能,正如同荆棘丛中可能会有饱腹的浆果。在大周博弈的这些人,无一不是为了那些“可能”在拼尽全力。

杀鸡取卵,我要的就是卵,我管鸡如何?

极度的痛楚下,贺兰戎拓鲜血遍地,不久便咽了气。

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贺兰庆云不情愿地单膝跪地,他很畅快,现在他接过了父亲的刀,没有人会管他喜爱谁,也没有人会抢走他的东西,也许后世史书会为他弑父找很多很多理由,比如生下来的道士预言,比如父亲曾表露此子不可久留的态度。

其实都没有,他想了,做了,就这么简单。

他现在满心想着的都是后宅院的女子,没人能掣他的肘了。

皇帝半身浴血,并没有因权臣之死而松一口气——因为李昇知道,饕餮的胃口,更大了。

而后的处理,可看出贺兰庆云比他父亲要更狠心。他把贺兰戎拓下葬后,将过错都推给了皇帝。如此一来,云骧军群情激愤。兵士接近不了皇帝,有时候主帅说什么就信什么,七嘴八舌的,有的让贺兰庆云及时离开洛阳,有的让贺兰庆云直接称帝。

不过贺兰庆云到底还是想体面一点。

他把皇帝拘在金墉城,重兵围困,不给吃穿。金墉城地偏,百尺楼上冷风阵阵,他想通过这种虐待,让李昇低头服软,退位。

达奚铎又收拾收拾准备联系铁关河了。

重兵把金墉城围得水泄不通,尤其是在寒冬腊月又背阴的屋舍里,别说住了,待一刻都是酷刑。

如此三次,李昇都不答应退位,贺兰庆云从温柔乡里短暂抽身,亲自过来。

他推门而入,被面前的冷气突袭,搓手哈气。李昇盘膝而坐,脊背直挺挺的,脸色苍白,眼神却坚定无比。

贺兰庆云一身狐裘,在这样的天气竟然也不顶事,他不想跟李昇废话,却在看到李昇的那一刻,呆滞了会儿。

跟他比起来,李昇很斯文,又很庄严,毕竟当过几年皇帝,又敢在宴席上直接杀人,贺兰庆云本能局促起来,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李昇给了他一个大惊喜,而他所作所为,像是在李昇意料之中。

被预测、被看穿,贺兰庆云明明是时时刻刻挥落屠刀、决定生死的大权在握之人,却在面对真龙天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疑。

他坐到李昇对面,矮凳冰凉的触感传来,一切都冷得让人发颤,“听说陛下不认可退位诏书?你要是退位,还有生路,我能饶你一命。所以……玉玺呢?”

“你想要啊?”李昇丝毫不惧,面前的威胁在他看来简直无足轻重,这声质问还带了些挑衅。

贺兰戎拓怔了怔,轻蔑一笑,“你现在还有转圜余地?诏书只要我一声令下,全天下人都会知道,但是你把玉玺藏了起来,难免会有人借机生事。陛下,我也不想让你难过,寒冬腊月的,该过年了,咱们都过个好年,谁也别为难谁。”

“我已经在地狱了,你要不也下来啊。”李昇诡笑,“我真是看走了眼,竟然没看出来你们父子包藏祸心,致使社稷沦亡。他们劝我入蜀,可我并不想去。”

“你在说什么?”贺兰庆云听不明白,“玉玺呢?”

“你猜我为什么留下来。”李昇不徐不疾。

“为什么?”

“你以为我怕死?其实我很久之前就想死了,十三岁的时候。我不是没见过这种场景,我娘就死在兵乱里,我什么也做不了。那个时候,我能怪先皇考,因为都是他识人不明,可现在呢,我能怪谁?想来想去,也就只能怪我自己了啊。”

贺兰庆云无心听废话,有些焦躁不安。这种话不会让他有感触,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沐猴而冠,没有人家李昇的气度,更没有李昇那种绝地反击的魄力,左右看下来,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在与群雄的较量中胜出。

无怪乎贺兰戎拓要回草原。

“至于你……你也配?你这种下贱东西,也想要玉玺?哈哈哈,贺兰庆云,玉玺已经送出去了,至于我给了谁,你自己猜去吧!”李昇说罢,倏忽间起身,从百尺楼上一跃而下。

瑟瑟寒风里,他加速下坠,身体因为无法着力,短暂地心悸了下,不过随着地面越来越近,这种感觉很快消失了。他侧躺在地,骨头穿过柔软的躯体,扎穿心肺,血水顺着关窍,汩汩流出,不一会儿就聚集成血泊。他转而仰躺在地,触目所见是四四方方的城墙,一只鹰振翼而飞,穿过苍穹,留下响彻云霄的鹰唳。

我等不到你了。

李昇伸出手去,在心里默念着,去吧,往北,去晋阳,帮我看他一眼。

临死之际,所有印象深刻的事情系数涌上脑海,李昇用他所剩无几的时间回想了这一生。他不喜欢父亲李暐,在他抱着母亲尸骸哭泣的时候,他对李暐的看法就已经注定了——那种自私自利、权欲熏心又抛弃河山始乱终弃的人最可恶。

所以尽管他们说你可以去成都,可李昇就是不想去。

他是笼子里的人,不可能自由的,他自由的岁月在十五岁之前已经过完了,有温兰殊的那几年,已经是上天恩赐,他知足了。

他不是好人,温兰殊不会喜欢他,他只能用君臣之名把温兰殊捆在身边。情爱素由心生,李昇的心里能涌动出“爱”,也是这辈子没想过的。

那是世间最奢侈的东西,偏不该在无情帝王家。

血水浸遍了他的衣衫,又变冷,湿答答地贴着他的身躯。他开始幻想,温兰殊会不会为他流泪?不,不要为他流泪,不要为他伤心。

李昇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什么是“爱”了。

可惜太晚了。

展颜说,她愿意为了他而死,因为他对她好,把最好看的衣服首饰给了她,还让她睡大宫殿,以后若是转世,还希望能遇见他。

他忽然觉得两个人,他一个都配不上。

弥留之际,温兰殊似乎从远处走来,牵着一匹红马,银鳞铠甲,白袍生风,好整以暇地梳了梳马鬃毛,蹲下身,“殿下这是做什么呢,躺在地上,地上多凉啊,是饿了?”

“小……殊……”

“我比你年纪大,你为什么喊我小殊?”温兰殊哭笑不得,“来,我抱你上马。”

李昇摇了摇头,“我要你背。”

“殿下多大了还要人背,我怎么背得动你?”温兰殊表面上这么说着,却还是纵容李昇,任由对方攀上了自己的背,双腿穿过胳臂,并拢了脖颈牵着马缰绳,“你还没说,为什么喜欢叫我‘小殊’,我看起来很年轻么?”

“我喜欢这么叫你。你也别叫我殿下了……”李昇望着马臀两侧的野菜和野味,心里踏实,得陇望蜀起来,“你叫我阿昇好不好啊,我娘说这个字的意思可好了,昇,日头升起来,多好啊。”他和温兰殊一起走在朝阳洒落的大道上,日光耀得他睁不开眼,虽然流落山中极为困厄,但是他从没这么踏实过,“起了名字为什么不叫呢,好奇怪。”

温兰殊停顿片刻,“啊?”

“你快叫我阿昇,不然我不理你了!”

温兰殊无奈,“好,阿昇。”

“哎!”李昇其实很好满足,偏温兰殊就是这样一个爱满足人的性子。

他这一生,得偿所愿,孰料时乖命蹇,非他所能控制。

而后倒行逆施,过犹不及,悔之晚矣。

回忆的碎片停止在了十五岁,而后李昇闭上了眼,在一众兵士束手无策下,咽了气。

大周皇帝驾崩,年仅十八岁。

·

温兰殊这晚做了噩梦,他梦到李昇站在堆积如山的尸骸中,对他转过身。周围刀枪剑戟林立,扎在血肉之躯上,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捂住口鼻,也不能阻挡这腐臭味对他的冲击。

“陛下?”温兰殊忧虑地看着李昇,“你这是?”

“你丢下我,不要我了。”李昇语气毫无起伏,冷得可怕,“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你是不是不希望我喜欢你?”

“我只是把你当弟弟照料。”温兰殊说了实话,“陛下,你那么做,没有意义,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君臣是什么,你不能把依赖当成是喜欢,那太幼稚了。”

“我很清楚,你就是不喜欢我,然后丢下我了。”李昇抱头怒吼,“你希望我不喜欢你是不是?”他把手伸进胸腔里掏,惊得温兰殊捂住了嘴。

转眼间,一颗通红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出现在李昇平摊的手掌里。

“这颗心喜欢你……我现在把心挖出来,我就不喜欢你了。”李昇癫狂地笑了笑,令温兰殊毛骨悚然连连后退,“你怎么走了呀小殊……”

李昇捧着自己的心脏,等温兰殊退到城墙下的时候,用沾满鲜血的手,拽出温兰殊背在身后的手臂,强迫对方接过了余温尚存的心脏。

还在跳。

温兰殊无比惊恐,“你要做什么啊?!你疯了吗?”

“没有啊。”李昇颤抖着手,轻抚温兰殊的脸颊,“我不可能不喜欢你,可是你又不想,所以我就把这颗心挖出来了,你怎么不愿意了呢?这是我的心,我以后不会喜欢你了,你不开心吗?”

李昇猛地吐出鲜血,整个人犹如被抽干了力气,坐了下去,然后逐渐模糊,和身后尸山血海融为一体。

“不……不要!”

温兰殊骤然坐起,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看手里什么都没有,安慰自己还好是梦,虚惊一场,只是梦里的温度和触感太逼真了,他仿佛还能回想起那颗心脏在自己手中跳动的感觉。

“温侍御。”帐外传来模糊人声,根据声音,温兰殊判断这是萧遥手下最得力的文官,也就是自己的下属傅海吟,“洛阳有消息了。”

“什么?卢彦则去洛阳了?”

“不是。陛下在金墉城驾崩了。”

看来那噩梦,竟然是真的。温兰殊怅惘片刻,“还有别的消息么?”

“有。贺兰戎拓早先一步被陛下杀了,其子现在带着兵马弃城北走,铁关河、卢彦则进城商议立新帝,大仗不用打了,他们也轻松不少,没大仗能打,就是我们嘛……”傅海吟说起话来挺阴阳怪气的,“大仗少不了咯,所以您快快穿好衣服。”

“大仗?贺兰部和云骧军往北了?”

“您猜对了,他们搞偷袭,被我们发现,目前指挥使已经带兵出征,您……要不跟我们一起躲躲?”

这还能不去躲嘛!温兰殊心想着平戎军怎么净出这脾气古怪的人,权随珠、铁关河都是这样,“好,我马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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