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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敲钟

大慈恩寺修缮在即,李昇办了场法事,昭告天下,敲一次钟就要一千钱。除此之外,西市也即将开设年年都有的“琼琚之宴”。这种热闹温兰殊是一定要参与的,他心里明白,所以借故白龙鱼服出行,化名“白毗罗”。

他头发微蜷,披散在身后,眉心坠了一颗指甲盖那么大的翡翠,跟平日庄严在明堂上的姿态截然不同。白底的锦袍上鹿王本生图的暗纹流转,红玉璎珞翡翠扳指和金子挂坠,点缀着不染纤尘的白。

长安之前遭到兵戈焚毁,这几年算是重建起来,工部缝缝补补,才勉强让坊市有了曾经的辉光。街上人潮如织,听闻国师要开道场,纷纷往大慈恩寺去了。芸芸众生各自有着念想,这让李昇不禁心驰神往,回到了自己还不是皇帝的时候。

其实他能即位也是始料未及,全靠序齿排在前面,他是一点儿也不得宠,因为亲娘是龟兹人。

名字也很好听,白净梵,宫中唤她白娘子。

龟兹国很早就陷落在漫漫黄沙里,大抵王朝享国日久,开疆拓土的势头就会消减下来,逐渐废了军备,被虎视眈眈的胡人蚕食鲸吞一部分领土。对于皇帝而言,顶多是那条商道自此不归自己,拿不到一些过路费和小国朝贡罢了,跟真金白银的军费和活生生的人命比起来,还是各自安定种地的好。

李昇没见过龟兹,传到他娘亲这一代,早已没了纯正龟兹人的长相,她自以为已经和汉人差不多了,却在素手调弦的时候,被人调笑是胡姬,包括以后被送进宫,也是以龟兹人之名。

她生在汉地,长在汉地,说的是汉话,弹的是汉人的曲。夜月鸣筝,脑海里从未出现过一时片刻的龟兹,却还是要被冠以龟兹人的名号,包括皇帝巡幸蜀地,义无反顾把她抛下。

她是胡人。

所以她即便死了,也没什么重量。她没有母家撑腰,儿子尚小,陪伴她时间最长的应该就是那架卧箜篌了。饶是如此,叛军来之时也付之一炬,李昇抱不动箜篌,他手指死死扒着箜篌的柱,被白净梵拽了下来。

他想留点念想,不至于在白净梵死后,什么都找不到。他坐拥天下,想找到母亲的尸首,却怎么也回不到故地,找不到那座坟丘。蜀中的山太多了,坟包也多,一到清明节烟火漫山,他找不到,他知道母亲就在那儿,但他不知道向哪边哭。

李昇觉得白净梵就像一阵风,自由来去,她在箜篌上寄托了很多,最终值不值得,又有谁能明了?这会儿看到乐坊胡姬弹着箜篌,曼妙音乐入耳,周围弹钹摇铃的舞女应着节拍,舒展腰肢,纷繁靓丽的服饰和白皙深目,异于长安其他景色,独成一道风景,引得众人驻足称赞。

聂松跟在他身后,“主子……”

李昇转动着扳指,“怎么了,柳度那里有没有消息?查了一个月,朝华什么情况都没查出来?虽说女英阁和柳家祖上关系甚密,但都多少年了,不至于念着高祖曾祖的人情吧?”

聂松低声道,“查到了一点,朝华前几日出现在建宁王府,随后消失了。”

“朝华弑君,又找建宁王?有意思。温行和权从熙不睦,估计也是猜到了。可惜,满朝文武都觉得,温行是因为当初小殊……”

李昇说到这儿,哽住了。

温兰殊是为了他才命悬一线的,两人相依为命的时候,他才只有十三岁,有什么能耐?要不是温兰殊一人一骑,救他出险境,他怎么会有今日?而且那次回来后,温兰殊手上还多了条深疤,任他怎么问都不说。

他怎么对温兰殊的呢?李昇以往一直觉得全天下人欠他和娘的,所以在利用温行的时候没有一丝愧疚,可是在温兰殊打自己耳光之时,他一点儿也不恼怒,颇有一种终于不必再装的感觉。

“主子。”聂松不知当不当讲但还是说了,“温侍御忠心体国,分内之事。”

“是……是啊。”李昇心稍微抽痛了下,“对我那般好又不计回报,我也乐得做个明君。可是聂松,有些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他……”

李昇不知该怎么讲,他迎着人潮,看见其中黄衫的温兰殊和堂弟温秀川、太常寺主簿谢藻,慌慌张张逃到巷尾,害怕被温兰殊看到。

眼见温兰殊脸色一丝阴霾也没有,对着市集上的小玩意儿评头论足,一旁的温秀川指指点点,谢藻捋着胡子,咂摸着玉石成色,三个人其乐融融,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讨论,最后出了个数,买下货郎的一块白玉。

李昇不敢说话,他只敢这样偷窥温兰殊,因为只有这时候,温兰殊才是松弛自然的,一旦看见他,就变得戾气十足。

眼看温兰殊走了,李昇来到货郎面前,“你的东西,我全要了。”说着给了一锭金子。

货郎看了眼自己箱子里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先是愣了一刻,紧接着说了半天好话,大抵是推销自个儿别的东西,或者客人好眼光……李昇没耐心听,聂松抱着箱子,跟在他后面,也一起走远了。

·

大慈恩寺汇聚了不少人,知客僧在钟楼前,大致强调了几句,敲一次,一千钱,佛丨度丨有丨缘人,也度有钱人。长长的方桌上是册子,记录谁敲了,方便之后对账,旁边的两缸莲花和彩色步障,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温兰殊抱着双臂站在最前面,谢藻戳了戳他,“温侍御,敲一个?”

“没钱。你忘了我的清籁天成怎么拿的?”温兰殊白了他一眼。

“我想试试看。”温秀川跃跃欲试,“希望佛祖保佑我考上进士或明经,我宁愿做县尉我也不要当这劳什子学士了,整天和一群半大小子打交道,好难伺候,还没什么前途……”

温秀川迈出去半步,温兰殊马上扯着他的衣角,“回来!”

“干嘛!哥你自己考上了,也得看看我们这种没考上的啊!考不上我要死了,我不想经商,我没那脑子,我就要考,考到三十五,我就要!”

“佛度有钱人,你是吗,你就打肿脸充胖子?回来!”温兰殊硬生生把对方拉了回来。

“也可以是,你跟我来一局樗蒲,我就成有钱人了!”忽然,温秀川福至心灵,“对啊,我教什么学生,干脆去赌坊坐庄……”

温兰殊给了他一个脑瓜崩,“我告诉你爹去。”

“好好好当我没说,我就瞎说。”温秀川老实了,这会儿人群中已经有几个富商前去敲钟,颇为骄傲地记下了自己的名字,一下两下,有的直接敲了几十下,温氏兄弟和谢藻不得不惊叹,有钱人一掷千金,是真的凶残啊。

温兰殊接触过不少权贵,深知权贵和富商的区别。权贵大多要充面子,注意修养,至于富商嘛,那是真恨不得用钱砸死你。而且其中很多人,还真信佛,所以他才联合李昇,给不需要修缮的大慈恩寺来了这么一出,大家三七分成,皇帝拿七去养军队,你拿三富自己腰包。

虽说佛门清净,但是吧,只要是人,就没啥好清净的。谁不吃饭呢,谁不想吃更好活更好呢,僧人不用交田税,你给点儿保护费不过分吧?寺院的产业,有时候比世家的还多,收点儿真的不过分。

因此温兰殊不可能真的看温秀川傻了吧唧把自己的钱砸进去。

温兰殊在这边观察着,李昇则登上了高处的藏经阁,俯瞰着人群和争先恐后的商贩。“我想着,以后要不迎一次佛骨吧,打开地宫,僧人不是很看重这个嘛。”他双手撑着窗沿,两侧幽木深深,鸟雀嘤嘤,一排排的经书和经变画,无端让人心里安宁。

人间不是净土,有人就有利益,就有人逐利。

聂松没敢回答。

“卢彦则那边一切都好吧?我挺放心他的。虽说他们卢家祖上颇有反骨,”李昇笑了笑,“不过卢彦则倒是一个可用之才,不为别的,卢家是他身上的荣耀,就算是死,他也得拼死护着。”

“是,大军正在去往陇西的路上,他也有按时传递消息回来。”聂松很讶异,因为李昇满打满算,才十八岁而已,可是却对人性有着这么多认识,所以能利用温行和韩粲分庭抗礼,又不惮执掌兵权的权从熙,将其引入政事堂,导致整个大周看起来,好像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如果忽略各地割据的节度使的话。

“我本想让公主和小殊在一起,现在看来……我受不了,受不了他旁边有别人。”李昇握紧拳头,“我一想到他吝啬对我笑,却对别人笑得那么开心,我就难受。”

聂松:“……”

“明日和卢臻商量下,长公主独身至今,我倒是有意撮合,看卢臻什么态度。”

李昇回头看了眼墙上的经变画,那是鹿王本生图。传说佛陀在降生之前,曾经化作各种仁禽义兽,积德行善,九色鹿就是其中之一。九色鹿救了一个快要溺死的人,可是却被这人反咬一口,壁画以红色为底,苍莽云气中,白鹿降临其间,倾其所有去行善,白得纯粹,不容玷污。

李昇觉得这幅画是在嘲讽他。

可是无论他怎么想,那头鹿都不会因为他而变得卑鄙无耻,自始至终卑鄙无耻的只有他一个罢了,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最后明堂之上孤家寡人,把唯一一个心底里对他好的也辜负了,死后……一定下地狱吧?

他遥望,如同信徒望着须弥山的光芒,他和温兰殊隔了不过一个大雄宝殿,却好像隔着三十三天,俯视的姿态下是一颗仰望的心。

他仰望着三十三天中须弥山上的善见城,那是他这辈子也无法踏足的地方。

李昇思绪原本飘得漫无边际,忽然下面出现一阵骚动,他低头一看,原是一个同样身着白衣的醉鬼,来到知客僧面前,被人劝出去还不死心,颠颠巍巍上钟楼去了。

紧接着,钟声响起,自远至近,澄澈明心。

卢家祖上颇有反骨,说的是番外合集里的那位卢谧山,感兴趣可以去看看,专栏《逍遥不记年》里的。

这里涉及到佛寺并非对佛教有什么微词,而是历史上寺院的运转和皇权息息相关,不要赋魅,僧人很多,有人一心修佛就有人想多吃几碗饭,而且多吃几碗饭的也占多数,本文后面会有一心修佛的正面形象,狗头保命[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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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敲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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