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堂,柳氏正在查账。
“夫人,夏苁已经到偏院里了。”李嬷嬷道。
柳氏点了点头,本来想让那丫头跟下人同吃同住,毕竟一个下贱之人的女儿怎么配让人伺候?
但想到自家的女儿要是去参加各府的宴会,也要捎上那丫头,要是没个伺候的丫鬟,保不齐会让别人误以为苛待了她。
她确实看不上那苏云晚,一个下贱之人,凭什么和她金贵的女儿平起平坐?
无奈她这个人还有点用,而且尚书府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
“退下吧。”柳氏道。
要是那苏云晚能安分守己,那她也能给她个体面。
要是冥顽不灵,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
*
偏院里的日子并没因为多了个伴儿就好起来。
头一日送来的是冷掉的青菜豆腐,第二日成了掺着砂砾的糙米,到第三日,食盒里竟只有半碗发馊的粥,上面漂着几片烂菜叶。
夏苁捧着食盒直掉泪:“她们怎么能这样……这根本不能吃啊!”
苏云晚把馊粥倒进墙角的狗洞里,路边的野狗闻了闻都绕道走。
她擦了擦手,眼神冷下来:“不能吃,走,我们去要能吃的。”
“去、去厨房?”夏苁头摇的像拨浪鼓,“厨房的张妈妈最是势利,知道您是……是从庄子回来的,肯定要骂人的。”
“骂就骂。”苏云晚起身理了理衣襟。
她苏云晚穿越过来前,可是大一就敢逃课的人。
再说了,她在庄子里活得好好的,被他们硬拉来当什么小姐,竟然还敢这样对待她。
“眼下我是尚书府的小姐,还能被个厨娘拿捏不成?走。”苏云晚让夏苁带路。
厨房在后院最偏的角落,刚到门口就闻见肉香。
张妈妈正指挥着小丫头给正院装盘,见苏云晚进来,上下扫了眼,撇着嘴没理。
夏苁壮着胆子上前:“张妈妈,我们是偏院的,能不能给些能吃的饭菜?”
张妈妈这才瞅了她一眼,冷笑道:“偏院的?哦,就是那个庄子上来的小姐啊。怎么,嫌馊粥不合胃口?”
她故意提高声音,让周围的厨子丫鬟都听见。
“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一个洗脚婢生的,能有口东西填肚子就不错了,还敢来厨房挑三拣四?”
夏苁胆子小,被吓得往后缩。
苏云晚上前一步,眼神冷冷得盯着她:“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洗脚婢生的……”张妈妈朝她伸长了脖子,话没说完,就被一记清脆的耳光打断。
“啪!”
整个厨房瞬间静了。张妈妈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苏云晚:“你、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苏云晚扬着手,脸上没半分惧色。
“我是苏家三小姐,你一个厨娘也敢议论主子!按府规该掌嘴三十!我这一巴掌,算轻的!”
“你、你算什么什么东西?我要去告诉夫人!”张妈妈怒道。
她不过是个低贱出身的丫头,和她们有什么区别?竟敢摆小姐的谱?
苏云晚冷笑一声,议论她是吧?不给她饭吃是吧?
她抬手就去掀旁边的菜案。
刚做好的红烧肉“哗啦”掉在地上,蒸好的馒头被她直接扫到墙角!这还不够,她拿起灶台上的瓶瓶罐罐就倒入煮着高汤的砂锅里!
“我让你们吃!”
“你要造反啊!”张妈妈想去拉她,被苏云晚反手一推,踉跄着撞在灶台边。
“今日这厨房,我就闹了!”苏云晚站在一片狼藉里,声音清亮。
“往后我偏院的饭菜,若再敢送馊的烂的,我就日日来掀一次菜案!我看谁敢瞧不起我!”
夏苁吓得发抖,但还是跑过去站在她身侧,攥着她的衣角道:“小姐说得对!”
厨房的人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竟没人敢上前。
张妈妈捂着红肿的脸,气急败坏得锤了捶地。
老天爷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苏云晚扫了眼满地狼藉,拉起夏苁:“走。”
刚出门口,夏苁手心里全是汗。
“小姐,你刚才好厉害!”夏苁一脸敬佩得看着她。
“那是。”苏云晚呼了口气,对付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就得使蛮狠的手段!
“张妈妈,夫人都说了,不要跟那个丫头一般见识!你看你,等下该怎么跟主子们交差!”李厨娘恨铁不成钢道。
本来做饭就是体力活,现在还得重新再做一遍!
“不过是一个下贱的丫头,我这就去回了夫人,看夫人怎么惩罚她!”
张妈妈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捂着脸就冲进正院。
柳氏正和两个女儿坐在花厅里赏新得的苏绣。
苏清瑶端着茶盏,眉眼温顺:“果真绣的好看。”
苏清珞拿着支玉簪在鬓边比划,听见脚步声抬头,见张妈妈一脸狼狈,眉梢先挑了起来:“这是怎么了?被谁打了?”
张妈妈扑通跪下,哭得涕泪横流:“夫人!那个从庄子上回来的四小姐,她嫌厨房的饭菜不好,跑到后厨掀了菜案,还、还打了奴婢一巴掌!”
“你说什么?!”柳氏捏着绣帕的手猛地收紧,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本就没把苏云晚当回事,只当是枚用完就能丢的棋子,没成想这丫头刚回府不久就敢大闹厨房?
这般没规矩……过几日是不是敢骑在她头上了?
“反了!”柳氏把绣帕摔在桌上,“一个被丢在庄子上的贱坯子,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苏清瑶轻声劝:“母亲息怒,或许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苏清珞抢了话,语气带着嫌恶,“我就知道她不是安分的,当年敢偷王妃的珍珠,如今自然敢撒野。母亲,可不能轻饶了她!”
苏清珞最喜欢看热闹,她对苏云晚又没有感情,巴不得她被狠狠教训一顿。
柳氏越想越气,起身就往外走:“我倒要去看看,她有多大的胆子!”
偏院的门没关,柳氏带着人闯进去时,苏云晚正坐在门槛上,给夏苁被烫伤的手涂草药。
方才在厨房掀菜案时,夏苁为了护她,被溅到了热油。
“苏云晚!”柳氏站在院里,怒喊道:“你刚回府就敢大闹厨房,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家主母?”
苏云晚抬眸,看见柳氏身后跟着的张妈妈正得意地瞪她,于是她慢悠悠站起身:“厨房给我送馊粥,厨娘当众辱骂我生母,我教训她,有何不对?”
“有何不对?”柳氏被她这副不卑不亢的样子气到了,“你生母本就是府里的洗脚婢,说你两句又怎么了?你敢动手打人,就是以下犯上!”
“母亲说的对!她就是太小肚鸡肠了!”苏清珞附和。
“她是厨娘,我是苏家小姐,”苏云晚迎着她的目光,寸步不让。
“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倒是母亲,纵容下人苛待主子,就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尚书府没规矩?”
“她竟还敢顶嘴!”苏清珞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拱火。
“惹你没?关你什么事?”苏云晚瞥了她一眼。
这人谁啊,在这找什么存在感?
“母亲!她……她竟然对我翻白眼!”苏清珞指着苏云晚,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柳氏皱眉,对身后的婆子喝令,“给我把她拖下去!仗二十!让她好好记着,在这尚书府里,谁才是主子!”
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上前,扭住苏云晚的胳膊。
苏云晚奋力挣扎,那两个婆子一时竟没按住。
但双拳难敌四手,最终还是被她们拿住了。
夏苁吓得扑上去想拦,被柳氏身边的丫鬟推开,摔在地上。
苏云晚被按在长凳上,板子落下来时,她咬着牙没求饶。
“别打了,别打了!夫人我们知道错了……”夏苁被婆子按在地上,泣不成声。
一下,两下……粗硬的木板抽在背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湿了里衣。可她死死抿着唇,一声没吭。
柳氏站在一旁看着,见她硬是没哼一声,眼里的怒意更盛,又隐隐有些诧异。
这丫头,竟比她想的要硬气。
苏清瑶站在母亲身后,看着那不断扬起的板子,悄悄别过了脸。
苏清珞却看得兴起,还在一旁添油加醋:“母亲,就该这样!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撒野!”
二十板打完,苏云晚趴在长凳上,气若游丝,后背的绸裙已被血浸透。
柳氏冷哼一声:“记住今日的教训。再敢惹事,就不是二十板这么简单了!”
说罢,带着人扬长而去。
夏苁哭着爬过去,想扶她又不敢碰:“小姐……小姐您疼不疼?”
苏云晚没回答,已经疼得晕死过去。
夏苁把苏云晚扶到床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看着后背的血透过衣料渗出,血肉模糊,看着就触目惊心。
她转身就要往外跑:“小姐等着,我去后院找马齿苋!”
“别去。”苏云晚清醒了点,后背传来的剧痛让她想爆粗口。
她颤着手指了指院子里,道:“这院里有,墙角那丛就是。”
夏苁赶紧薅了一大把,在石臼里捣得烂熟,又烧了热水烫过布巾,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苏云晚的衣襟。
刚碰到伤口,苏云晚就疼得抽了口气,额角滚下冷汗。
夏苁眼圈一红,手都不敢动了:“小姐……”
“没事,继续。”苏云晚闭着眼,指尖攥着床单,想以此分散疼痛。
她现在还不能倒下,要不然这偏院真成人人都能踩的泥沼。
翌日,夏苁刚给苏云晚喂了几口水,就听到院里传来脚步声。
夏苁吓得赶紧把水碗藏到桌下,见是个陌生的小丫鬟,端着个食盒站在门口,怯生生地说:“三小姐,张妈妈让我送来的……今日的饭菜。”
食盒打开,里面是两碗白粥,配着一小碟酱菜,虽简单,但至少干净新鲜。
苏云晚眯了眯眼,这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小丫鬟放下食盒就跑,像是怕沾了什么晦气。
苏云晚让夏苁把粥端过来,自己没动,先让夏苁吃:“你先吃,我不饿。”
她没胃口时,就喜欢看吃播吃东西。而且这小姑娘看着太瘦了,多吃点也好。
直到夏苁吃完整整一碗,苏云晚才让她盛了小半碗。
温热的粥滑过喉咙,她才觉得身上有了点力气,忽然问:“夏苁,你知道当年我娘是怎么死的吗?”
夏苁一愣,摇了摇头:“我进府时,李姨娘已经去了……只听老人说,她生您时伤了身子,后来一直不大好。”
苏云晚没再问。
原主的记忆里,生母李氏是在她五岁被丢去庄子前一年病逝的,走的时候才二十出头。
一个洗脚婢能被临幸生下孩子,本就容易遭人记恨,她总觉得李氏的死没那么简单。
“往后在府里,你机灵些。”苏云晚擦了擦嘴角,“柳氏和那两个姐姐,还有张妈妈,都记着。咱们现在斗不过,但账可以先记着。”
夏苁用力点头:“我听小姐的。”
话音刚落,偏院的门就被轻轻叩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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