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苏清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锦被都被她蹭得滑到了脚边。
祠堂阴冷,云晚从下午跪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她正盯着帐顶的缠枝纹发呆,忽然瞥见帐子外浮着个黑影,长发披散着……
鬼啊!
苏清瑶吓得差点尖叫,刚要张口,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别叫!是我!”苏清珞压低声音,另一只手还抓着帐杆,眼里贼兮兮的。
苏清瑶拍开她的手,捂着胸口喘气:“苏清珞你疯了?大半夜装鬼吓我!想干什么?”
“嘘……”苏清珞往门外看了眼,才凑到她耳边,“我想给苏云晚送点吃的。她从下午跪到现在,肯定饿坏了。”
帐外的夏苁赶紧点头:“二小姐从晚饭就没心思吃,一直念叨三小姐该饿了。”
苏清瑶皱起眉:“祠堂有侍卫守着,门都锁死了,怎么送?”
“所以才找你想办法啊!”苏清珞拽着她的胳膊晃,“你最聪明了。”
这还是苏清珞头一回用这么软的语气跟她说话。
苏清瑶听着,有些不好意思。
三人在帐里嘀咕半天,总算凑出个主意:
让夏苁和绿娥去厨房偷些热饭菜,苏清瑶的丫鬟芍药去盯着巡逻的婆子,苏清瑶则找借口去引开侍卫,苏清珞带着餐盒从后墙的木梯爬去祠堂屋顶。
祠堂年久失修,屋顶的瓦片有块松动的,从那里能往下递东西。
半个时辰后,祠堂后墙的阴影里,苏清珞扛着木梯,苏清瑶扶着梯脚,两人都踮着脚喘气。
“你轻点……”苏清瑶压低声音,听着远处芍药学猫叫的暗号,巡逻的走了。
苏清珞手脚并用地爬上屋顶,瓦片被踩得“咔啦”响,吓得她赶紧趴下。
苏清瑶在底下急得挥手:“小心点!别把人招来!”
祠堂里,苏云晚靠着供桌,眼皮越来越沉。
从下午到现在水米未进,祠堂的阴气又重,她眼前阵阵发黑,意识渐渐模糊,最后晃了晃,栽倒在地。
“苏云晚!苏云晚!”屋顶上传来苏清珞压着嗓子的呼喊,带着点哭腔。
她摸索着找到那块松动的瓦片,刚把餐盒用绳子吊下去,就听见底下没动静,急得眼泪都掉了。
“我磕啊噗!wake up!”
这是她刚才在院里听夏苁说的,说苏云晚平时叫人醒就这么喊,她记不太清,只跟着学了句。
底下的苏云晚正晕乎乎的,忽然觉得额角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她“嘶”地吸了口冷气,猛地睁开眼。
一只餐盒掉在她面前,盖子开了,里面的肉包子滚出来两个。
“你总算醒了!”屋顶上传来苏清珞的喊声,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我还以为你饿死了呢!”
苏云晚捂着额头坐起来,额角被砸得发红,彻底清醒了。
她抬头看向屋顶的破洞,月光从那里漏进来,能看见苏清珞探出来的半张脸,头发乱得像鸟窝。
实在是诡异……
“你就不能轻点?”苏云晚捡起一个包子,咬了口,心里觉得暖烘烘的。
“谁让你不醒!”苏清珞在上面嘟囔,又把绳子往下放了放,“还有粥,你接着!”
这时,苏清瑶的声音从墙根传来:“二妹快下来!侍卫要转过来了!”
苏清珞赶紧应了声,又对着破洞喊:“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踩着瓦片往下爬,太过匆忙,还差点摔下去,被苏清瑶一把扶住。
两人提着空梯往回跑,苏清珞还在念叨:“对了,夏苁,那个Wake up到底啥意思?我喊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
跟在后面的夏苁赶紧解释:“是小姐教我的,说是南边的话,意思就是醒醒。小姐说喊她起床的时候就喊这个。”
苏清珞摸着下巴琢磨半天:“怪洋气的。下次再喊她,就用这个。”
第二日清晨,柳氏的正院院内丫鬟正扫地,檐下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
苏清瑶端坐在绣凳上,手里捏着半块没绣完的帕子,针脚却歪歪扭扭。
她脑子里总晃着昨夜的画面。想着想着,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
担心柳氏看出来,又赶紧抿住,假装整理袖口。
旁边的苏清珞更藏不住事,眼睛瞟着柳氏,又瞟着苏清瑶,眼里满是笑意。
柳氏对着铜镜描眉,从镜里瞥见两个女儿的模样,疑惑道:“你们俩今日怎么了?从进来就眉飞色舞的,藏了什么事?”
苏清瑶赶紧低下头,指尖绞着帕子:“没、没什么,母亲。”
“还说没什么?”柳氏放下眉黛,转身看她们,“清瑶的帕子绣错了三针,清珞的茶都凉了还没喝,当我看不出来?”
苏清珞被戳穿,反倒坐直了,突然凑到柳氏面前,学着昨夜的语气,怪腔怪调地喊:“wake up!”
柳氏一愣,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这孩子,睡糊涂了?说的什么胡话?”
“不是胡话!”苏清珞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是南边的话,意思是醒醒!好玩吧?”
她一想起昨夜苏云晚被砸醒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
她怕柳氏追问,赶紧岔开话题,“母亲你看我这新珠钗,好看吗?”
柳氏被她闹得没了脾气,刚要再说她两句,就见守在院外的丫鬟掀帘进来,神色有些急:“夫人,户部侍郎家的李夫人来了,说是特意来拜访。”
“她来干什么?”柳氏皱了皱眉。
昨日在郡主府,李夫人被她怼得下不来台,今日突然上门,怕是没好事。
苏清瑶也收了笑,低声道:“母亲,要不我们先回屋?”
苏清珞可不怕,拍了拍桌子道:“回什么回?她要是敢来算账,我就再骂回去!”
柳氏瞪了她一眼,这孩子,毛毛躁躁。
她对丫鬟道:“请她去花厅等着,我换件衣裳就来。”
丫鬟应声退下后,她才对苏清瑶姐妹道,“你们先回屋,别出来添乱。”
苏清珞还想争辩,被苏清瑶拽了拽衣袖,只能悻悻地跟着起身。
走到廊下时,她还回头对柳氏做了个鬼脸,又低低喊了声“wakeup”。
惹得柳氏又气又笑,扬手作势要打,她赶紧拉着苏清瑶跑了。
柳氏望着她们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丫头,虽时常拌嘴,倒比从前亲近了些。
花厅里的熏香袅袅。
柳氏端着茶盏,指尖在青釉杯沿上摩挲。
“李夫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柳氏浅浅啜了口茶。
“昨日郡主宴上闹了点不快,我还想着改日登门赔罪呢。”
李夫人赶紧摆手,手里的帕子搓得发皱:“柳夫人说的哪里话,都是孩子们不懂事。我家那丫头回去被我好一顿骂,现在还在屋里罚抄呢。”
她说着,又端起茶盏抿了口,眼神却瞟着柳氏身后的多宝阁,像是在找什么话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从郡主宴的点心说到京里的新绣坊,谁也没提昨日打架的事。
柳氏渐渐没了耐心,指尖捏紧了杯沿。
李夫人素来眼高于顶,若非有事求上门,绝不会来这尚书府。
“李夫人若是有话,不妨直说。”柳氏放下茶盏,杯底磕在桌案上,发出轻响,“你我相识这些年,不必绕弯子。”
李夫人的帕子终于停了,她抬眼看向柳氏,脸上的笑淡了些,带着点试探:“其实……是为小儿的事来的。”
“令郎?”柳氏眉峰一挑。
户部侍郎家的公子,听说性子懦弱,还贪杯,绝非良配。
“是啊,”李夫人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了些,“小儿今年二十一了,也该定亲了。我想着,贵府的大小姐清瑶,性子温婉,模样又周正,是京里数一数二的好姑娘……”
柳氏的指尖猛地顿住,不可思议得看着她。
李夫人没敢看她的眼睛,只顾着往下说:“我知道昨日孩子们闹了不快,可正因如此,我才觉得这是缘分。若能结为亲家,往日的不快自然烟消云散。柳夫人,我今日是真心来求亲的,求您把清瑶许给我儿……”
“啪!”
柳氏手里的茶盏突然砸在地上,青釉碎成几片,茶水溅了李夫人一裙角。
“哎呀,柳夫人你这是……”李夫人吓得白了脸。
柳氏站起身,珠钗在鬓边发颤,眼里哪还有半分方才的温和,只剩下满腔怒火。
“李夫人这是欺我苏家无人?”
她指着门口,声音尖利:“昨日你女儿在郡主宴上骂我家云晚,今日你就登上门来求娶我家清瑶?你当我是傻子,还是当我苏家的女儿可以随意拿捏?”
李夫人被她吓得缩了缩,却还是强撑着:“柳夫人息怒,我是真心觉得清瑶姑娘好,小儿也……”
“滚!”柳氏没等她说完,抓起桌上的茶盘就往地上摔,瓷盘碎裂的声响震得屋外的丫鬟都抖了抖。
“带着你的真心给我滚出去!再敢提这门亲事,我就撕烂你的嘴!”
丫鬟们吓得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李夫人看着满地的碎瓷,知道再留下去只会更难堪,只能捂着裙角,狼狈地起身:“柳夫人何必如此……”
“还不快走!”柳氏厉声呵斥,袖口扫过桌案,把剩下的点心碟都扫到了地上。
李夫人没敢再说话,直到那抹绯红裙影消失在月洞门外,柳氏才扶着桌沿喘粗气。
这李夫人,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想用一门亲事堵她的嘴,还要把清瑶推进火坑,做梦!
“夫人!”李嬷嬷赶紧递上帕子,“消消气,仔细伤着身子。”
柳氏接过帕子,却没擦脸,只死死攥着,指节泛白:“去告诉门房,往后户部侍郎家的人,哪怕是条狗,也不准放进府门!”
“是!”
这该死的李氏!做的什么春秋大梦?
竟然还敢肖想她的女儿!
呸!
*
是夜,偏院里。
苏云晚正缠着红绳,在夏苁手心里翻出个“井”字。
烛火在她腕间跳动,把绳影投在青石板地上,像只张着网的小蜘蛛。
“这样绕,再往指缝里一勾,就是蝴蝶了。”她刚要示范,院外突然传来丫鬟的脚步声。
“三小姐,老爷让您去正厅吃家宴。”
苏云晚捏着红绳的手顿了顿。
她刚才从祠堂出来,苏明哲虽没再提罚跪的事,却也没给过好脸色,怎么会突然叫她吃家宴?
“知道了。”她把红绳递给夏苁,指尖在绳结上捻了捻。
总觉得这宴不寻常。
正厅里,八仙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家常口味,摆得格外齐整。
苏明哲坐在主位,手里转着玉扳指,见她进来,只抬了抬眼皮:“你来了?坐。”
苏云晚在苏清瑶身边坐下。
苏清瑶的修眉紧皱,眼里满是疑惑。
苏清珞咬着下唇,指尖抠着桌布,显然也摸不着头脑。
而柳氏坐在父亲旁边,鬓边的珠钗歪了,眼圈泛红。
“看着干嘛?吃饭啊。”苏明哲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情绪。
三人这才慢吞吞地动了筷子。
苏云晚扒了口米饭,这奇怪沉闷的气氛,根本不是寻常家宴的样子。
她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苏清珞,二姐却抖了抖,显然也怕得很。
一顿饭吃得像嚼蜡。
苏明哲放下碗筷时,“当”的一声,惊得苏清珞手里的勺子掉在地上。
“添饭。”苏明哲头也没抬,声音低沉。
厅里静悄悄的,没人动。
苏清珞还在盯着地上的勺子发愣,苏云晚刚要起身,就见苏明哲猛地拍了下桌子,震得碗碟都跳了跳。
“苏清珞!”苏明哲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道:“我让你添饭,没听见嘛?”
苏清珞“哇”地一声哭出来:“我、我没听见……”
“你还敢顶嘴!”苏明哲扬手就要打。
苏云晚想也没想,扑过去把苏清珞护在身后。
“父亲!”她仰着头,眉头紧皱,“二姐不是故意的,您别吓她!”
苏明哲的手停在半空,看着挡在前面的小女儿。
她的生母实在是下贱,连生出来的女儿也不懂分寸。
这还是在家中,第一次有人接二连三的顶撞他!
苏明哲怒火更盛,手又往前伸了伸:“滚开!这里没你的事!”
“她是我二姐!”苏云晚的声音陡然拔高。
见他的手对着苏清珞就要打,她猛地转身,手臂一扫!
“哗啦——”
满桌的菜全被掀翻在地,汤汤水水溅了苏明哲一官袍。
“你想干什么?!”苏云晚喘着气,掌心被瓷碗的碎片划了道小口,血珠渗出来,“二姐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她?”
外面的丫鬟听见动静,慌慌张张地掀帘进来,见这光景,吓得又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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