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今越愣住了。
谁会来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况且她刚才一路跑来，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熟悉的新闻标题——那些关于“年轻女子独自上山”的悲剧，冷漠的叙述，模糊的照片，和永远无法完整拼接的结局。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稍微急促了一些。
时今越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手指紧紧攥住藏在袖中的防身匕首——刀柄的冷硬触感让她稍微定了定神。
敲门声再次响起，比刚才急促了一些。那声音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从容，仿佛某种命运正在外面耐心等待。
时今越深吸一口气，冰凉的手指攥紧藏在袖中的防身小刀。刀柄的冷硬让她稍稍恢复意识——她害怕，但恐惧的清醒反而让她活了过来。
她对自己说，也许只是另一个被暴雨困住的人。山里的人类相遇，总是因为不得已。
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狂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
站在门外的男人全身湿透，昂贵的深色西装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消瘦却不失挺拔的身形。他低着头，水珠从他黑发上不断滴落。
时今越感觉来人有些眼熟，但还是不动声色地后撤了两步。
男人听到开门声，抬起头似乎想要道谢。然而，当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的刹那，时间仿佛骤然凝固。
站在时今越面前的，正是她曾经试图彻底从记忆中抹去的人——她的前男友，如今已是封氏集团总裁的封临舟。
但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不同，眼前的封临舟身形消瘦，脸色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苍白，只有那双眼睛依然深邃锐利，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同样写满了惊诧。
最后，还是时今越先回过神，避开正对门的风口，站在更靠里的角落。
察觉到对方的抗拒，封临舟僵在那里，沙哑的嗓音带着一丝落寞和迟疑说：“时今越？”
时今越曾经幻想过她和封临舟见面的各种场面，无一不是优雅的，游刃有余的。
事到如今，她却只能用冷淡维持体面，点点头算是应答。
“你……”他刚开口，一阵冷风就从敞开的门洞猛灌进来，引得他低头发出一连串压抑的低咳，单薄的肩脊随着咳嗽轻颤，看上去异常难受，“咳……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关上门，正想脱掉湿透的外套，却发现里面的衬衫也被淋湿了，紧紧的贴在肌肤上。
封临舟动作一顿，脸上掠过一丝尴尬，默不作声地将刚刚扯开些许的外套重新拢好。
时今越皱眉看着对方，她不想对封临舟恶语相向，她抹掉不愉快的分手记忆，想给自己保留一丝尊严。
“工作需要。”她平静地回答。
这个理由在空气里显得可笑。她自己也听得出那种刻意维持的体面。但她需要体面。那是她与过去唯一的界线。
听到这句话，封临舟明显地愣了一下，甚至下意识抬起头，想要确认她是否是在回答自己那个干巴巴的问题。
封临舟的咳嗽打破了沉默。他关上门，脱下湿透的外套，又犹豫着停下。衬衫也湿了，透明地贴在皮肤上。那一瞬间，他的神情显得拘谨，几乎陌生。
“桌上有纸。”她避开视线，“擦一擦吧。”
他应了一声，将外套搭在椅背上。木桌的裂缝里积着水珠，他的手掌贴上去时，似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他抬头看她，神色复杂。“你最近还好吗？”
“和以前一样。”她答。
她低头，目光落在地上的石子。她能感觉到他在看她，那种注视让空气变得稠密。她想逃，却没有地方可去。
“我……最近在考察项目。”他终于说，“没想到，会遇到你。”
时今越笑了一下，那笑意淡得几乎不存在：“世界比想象的小。”
他没有接话。屋子陷入尴尬的沉默，只剩下雨点在屋顶上敲打的节奏。那声音单调，却让人有种被时间封闭的错觉。
封临舟将衣服挂起，目光灼灼盯着时今越，试探着问：“你最近怎么样？”
“还算可以，”时今越坐在远离门口的长凳边，敷衍着，“这几年一直都一样。”
时今越的视线虚焦在地上的石子，她还是能感觉到封临舟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她心烦意乱。
她知道自己一直没有彻底放下对方，不过她不想和封临舟有过多的交流。
驿站内陷入尴尬的沉默，只有雨点敲打屋顶的声音不绝于耳。
封临舟坐在时今越的斜对角，收回视线，问道：“今越，你家里最近还……”
时今越脸色一黑，愤怒的盯着他，压抑的情绪喷薄而出，直接打断他的话，反问：“封临舟，难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分手的吗？你想在我这里装什么？”
封临舟的身体似乎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没有想到时今越会是这样的态度。
直到分手前，在封临舟的印象里，时今越一直是一个温和的人。
她喜欢在傍晚拉着他的手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散步，喜欢靠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看一本书，连约会都总是挑选那些安静舒适的角落。
就算自己惹她生气了，时今越也只是偶尔会说重话，很多时候被他哄一哄就好了。
所以临近毕业，即便清楚两人家庭背景鸿沟巨大，他的家族对时今越的存在多有微词，封临舟依然自信地认为，自己可以理所当然地为她规划好未来的一切，将她妥帖地安置在自己羽翼之下，扫平所有障碍。
封临舟记得，在时今越最喜欢的咖啡厅里，他把自己拟好的合同带给给对方。
时今越眼睛里有点红，看着可能是有些疲惫，她推开合同，在自己近乎祈求的目光中说：“封临舟我不能一直依附于你。”
他张张嘴想反驳，又被时今越打断：“你的合同，你和家里周旋，我知道这是你可以给我的一切。你也知道我平时从来不要求你什么。可是我一直希望我们是平等的，我希望我作为女朋友这个角色一直是和你平等的人。
一直有人告诉我，我家里不能给你太多助力，我和你都不能放弃自己的家庭，所以，还是分开吧。”
也是直到此时，封临舟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达到时今越的要求，他甚至无法挽留对方。
屋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难熬。空气仿佛凝固成实体，压的人胸口发闷。只剩下窗外越来越急促的雨声，敲打着木板，也敲打在两人各怀心事的心上。
时今越说完那番话就后悔了。激烈的反应恰恰证明了她还在意，过去种种依旧能轻易掀翻她的情绪。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她现在只盼着这该死的雨赶紧停下，然后立刻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就当从未遇见过他，让这场意外的重逢彻底沦为一场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噩梦。
“今越，其实……我一直都有关注你……”封临舟抿了缺乏血色的唇，似乎下定决心，“只是我怕贸然说太多引起你的反感，不过现在看来倒是适得其反，我很抱歉。”
时今越心烦意乱地摩挲着自己冰冷的手腕，试图汲取一点暖意。
就在这死寂的僵持中，她忽然感觉到手边靠墙的旧木柜子里，有什么东西冰凉的、细微地动了一下。
她起初以为是错觉。
但下一秒，那冰凉的触感再次出现，并且缓慢地爬上来，缠在了她撑在身侧的手腕。
时今越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了，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垂眸看去——一条色彩斑斓的蛇，不知道从哪钻过来的，冰冷的鳞片擦过她的皮肤，一圈圈地缠绕上她纤细的手腕。
三角形的蛇头微微抬起，猩红的信子嘶嘶作响，在晦暗的光线下，那双冰冷的竖瞳正无声地锁定着她。仅凭那艳丽夺目却充满死亡威胁的花色，就能断定，这条蛇含有剧毒。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时今越，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冷汗唰地一下布满了额头和后背。
她呼吸都几乎停止，只有瞳孔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着。
封临舟顺着时今越的视线看过去，脸色比以前更白了。
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眼神紧紧锁住那条蛇，慢慢挪过去：“今越，别怕，不要刺激它，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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