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书房近日算盘珠响,如果心情可以实体化,整个书房都能看见乌压压的怨气。
裴恪将回京两三个月的账本全推给裴南泽,非常理直气壮。
裴南泽头一扭:“我不干!”
裴恪自然有备而来,说他裴南泽去了趟后院,沾带邪气,惹得郡主大病了一场,至今还卧床不起。
他为了陪夫人,忍痛割爱让出账本。
裴南泽表示冤屈,说什么要去探望一二,裴恪将军无情驳回。
于是乎,可怜的家主被迫窝在书房,与一个个形单影只的数字抱团取暖。
裴南泽扑在桌案上:“我不干了。”
“这是你今天第十六次说这句话了。”苗苗在一旁默默回应。
“……”裴南泽无语:“谁问你了。我好些日子没见到江大人了,江大人会不会想我啊,我现在过去会不会不太矜持?”
裴南泽等了一会,没声音,“说话啊。”
苗苗:“恕我直言,公子口中的好些日子若是昨晚被赶回将军府,我不知道如何看待所谓的矜持。”
“……你可真是个活宝。”
要不是这家伙又嚷嚷什么有鬼追,他才不会让这倒霉玩意站在一旁,几句话下来淋了一身冷水。
裴南泽撂下笔,起身:“我出去走走,你闲来无事就替我整理一下,谢了。”
莫名冠上闲来无事一名的苗苗:“你要去江大人那里?你找得到路吗?”
毕竟跑出京畿,闹出的笑话可不止一箩筐了。
裴南泽伸手向后摇摇手:“放心。”
这还真不是他说大话,这些天走下来让他悟出了真理。
方位记不住他可以记左右啊。
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江府墙头前。
裴南泽打量着墙头,思考哪块翻进去潇洒,亦或是能与江知眠来个碰面,不知不觉走到了正门。
江侥:“……”
裴南泽:“……”
与往日紧闭的大门不同,今日江府大门大开,门槛前站着个头戴襟帽的小厮。
裴南泽:“我这还没进去,你本着个脸我可不买账啊。”
由于裴南泽狂热的行动,引发了不满,江侥防狗一样防着裴南泽。
江大人为什么不制止?
裴南泽很贴心的觉得这些小事不必烦扰江大人,江大人的时间应该花费在更有价值的地方……
每次被江侥抓住都会给出一大笔银子贿赂,江侥边骂翻白眼收银子自然不再上报。
怎么今日这么反常,来大门口堵他。
江侥:“大人怕你找不到,让我栓着你进去。”
裴南泽:“……”
这用词,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是狗呢!
裴南泽靠在雕兽门墩上,左手搭在兽首上,右手随意抛着铜钱:“你求我进啊?”
不要脸。
江侥瞪他:“爱来不来,谁求你!”
正说着,一阵马蹄踩着慌乱的车轱辘声飞奔过来,掀起尘土飞扬,让人看不清情况。
裴南泽偏开头避开窜稀而来的沙土,再望去,一个小厮滚下马车,踉跄着朝他跑,口中大喊:“不,不好了!江大人——”
话未尽,整个人被掐着脖颈提起,双脚扑腾着离地,眼眶充血,箍住命门的手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裴南泽强势夺占他的心声,看到了之前发生的记忆。
长蛇窜动的鞭子后是赶车的小厮,马车随这声鞭响加快速度,车轮碾过石子,晃动向前。
小厮冲帘幕后的人道:“大人怎么突然赶时间了,之前不都要围着东西市绕上两圈再回府吗?”
帘子随车晃开,支头斜靠的江知眠睁开眼,目光穿过长长道路望向前方。
道路自两侧泛起白烟。
江知眠刚要开口,目光锁定白烟,神色一凛,无头鬼尸迎面扑来。
他起身掀开帘子,掠过长鞭,手腕翻转,长鞭借力飞出,轻巧卸力化解了攻势。
四下归于寂静,房舍渐渐被白烟笼罩,江知眠站在不断收拢的空地上。
他抽动长鞭,停步的马一声长鸣,拉着小厮的飞奔而逃。
鬼魂多附身存于世间,哪有像强占了人一样存在的。
等等!
有一种。
一个想法炸响脑海,瞬间将裴南泽拉回现实。
“公子——”
就在此时苗苗远远跑来,看到他就大叫:“三坊鼓楼那边有鬼祸,房屋朝向方位都变了,人一靠近就吸进去。”
可扭转空间。
是夺!
苗苗翻身躲开倒来的小厮,就见原地裴南泽没了人影。
“……”
他认得路吗?
三坊鼓楼是京城最具盛名的烟柳之地,能在规则下玩弄灯下黑,除了四通八达的消息往来,各有交易,更是背靠裴氏二脉这一金主。
乌泱泱一群术师围着白烟外围排开,阻挡白烟侵入,却在烟雾向外推进时,慌张后退。
“家主。”
站在裴氏众人中的卫卫见到裴南泽迎上行礼。
裴南泽到时周边道路早看不清楚,烟雾中不时传来幽幽悲鸣,亦或是猎物撕咬生肉夹杂的哭嚎声。
或近或远,戛然而止。
雾中情况不明,空间不断坍塌,裴南泽脸色冷的骇人。
卫卫见他如此,也不敢多寒暄:“我们已经派一部分术师进去探明情况,二脉的人也在雾中,还请家主稍安勿躁。”
裴南泽根本不知道她在吵吵些什么,手中铜钱碰撞,冷声打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卫卫立刻道:“三天前。”
裴南泽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未多言,转头没入烟雾。
踏入烟雾的瞬间,灵魂在躯壳内横冲直撞,耳畔嗡鸣声阵阵。
等他回过神,地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原来的青石变成了一面水纹镜。
裴南泽和江知眠曾一块探讨过夺,最后从雾也身上得出的结论无非两种。
其一,鸿运其身。
本就命格顶好,天生通灵,因一些原因身死化夺。
其二,转承。
夺本身命格一般,其生身母亲通灵强大,遭受灭门惨案,含冤而亡,其子继承母亲怨恨化夺。
这两种情况存在一个都可能夺化,好巧不巧雾也全占了,不过雾也没什么报复,一颗心思全扑在奉江身上,是以裴南泽和江知眠两人都见过夺,却没有真正对上过。
仅凭雾也一鬼抗三神来看,其势力不容小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悲喜只与江知眠有关,否则这脚下的镜面就不是现在这样平静了。
这样看来,江大人应该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问题,不过还是要尽快汇合为妙。
脚下镜面发出咔嚓声,晚一秒都对不起他的庆幸。
裴南泽:“……”
他也就想想,至于吗?!
别说,真至于。
镜面开合瞬间,裴南泽入眼皆是白茫茫,崩塌的镜面化作无形水流涌来,这没有借力点的情况,将裴南泽打个措手不及。
他心下一松。
还好还好,只是区区水流而已。
不等自己嘴角上扬,陡然袭来的失重感,令他恍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完了!
他不会水!!
那汪洋像是有意识一样,他越是挣扎沉的越快,无数双手脚拉扯他,一拱破水面,就拽他下来,一拱破就拽……
裴南泽泡在水里,无法找到着力点发力,手指掐诀,正想将这水浪冰封。
后脖颈忽然被贴上什么东西,冰得他一激灵,随后耳边响起孩童般烂漫空灵的笑声,“水草,怎么长进你头发里了?”
不待他多想,脑海忽然闪现北漠市井,一个重身中原妇人走在路上,画面快速闪过,最后被一道黑影掐灭。
什么意思?
怎么扯上了北漠?
还有那道黑影,似鬼似神,不像人间道的东西。
裴南泽狐疑伸手向后背抓,还想再多了解点,身体不断下坠,也再没别的动静。
他不想玩了。
阵旗一出,瞬间转移到了最近的一块落脚点上。
裴南泽警惕环顾四周,六枝桅杆,上面挂着六面帆,居然是一艘船。
额前碎发湿漉漉顺着眼尾滴下,他走往甲板,抬步间身上水滴蒸发,转眼恢复干爽。
帆船两层,远看应当挺气派。
至于细究起来,裴南泽不甚满意。
木板不绝响,处处皆灰尘。
裴南泽避开残缺的漏洞,轻巧走到舵轮旁。
水是不能下的,江大人是要找的。
他残缺的灵魂不知道还能祭几次旗,还有这毫无头绪的夺……总要将江大人安全带出。
对于一个迷路的路痴来说最怕什么?
自然是自己一个人待着。
裴南泽同锈斑横生的舵轮对看两眼,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准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转舵在他手下缓缓转动,锈蚀的舵叶开工,脚下的船跟着开动。
至于罗经……那是不带看的。
他进来时卫卫说术师进来不少人,可他至今连个鬼影都没有见着,凭着他多年做鬼、镇鬼的经验之谈,找到陆地总没错,说不定就找到江大人了。
话不多说,手中铜钱扭曲变形,熔化成液态的羽毛,化出一只只铜鸟,一哄而起。
正想着,裴南泽忽觉后背发凉,他本能发起进攻,对着来物就是一脚。
只见一道白影尖啸不止,如断翅飞鸟坠入水中。
“裴二。”
身后船舱大门轰地向两边撞开,两个白影砸向门框,化作一团白烟不见踪影。
裴南泽闻声望去,眼睛一亮:“江大人!”
他两步并一步,眨眼来到门前,欣喜若狂拥住了江知眠。
用力拱着对方的脖颈,贪婪吮吸他身上的六月雪残香,忍不住张开嘴。
江知眠进来的过程不像裴南泽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安稳落在了船舱。
不过舱里挤满了白烟化成的无头鬼尸,他处理起来费了些力气。
刚休息一下,船体就开始移动。
以某种不可形容的诡异方式原地旋转。
江知眠:“……”
除了裴二,一时间他还真想不出有谁会这样开船。
仅存的两只鬼尸也在此时进攻,江知眠手中长鞭飞出,鞭梢轻点,看似轻描淡写,却暗藏杀机。
转瞬将两鬼轰出门外。
江知眠一见裴南泽也跟着笑起来,紧悬的心终于悄然落地。
他知道裴南泽一旦听到自己出事,必定会赶来,明明清楚以这家伙的能力出不了事,可就是担心。
如今见到面,妥协且纵容任他抱着。
裴南泽见江知眠不动,抬起眼,坏心思的舔了舔唇,齿尖抵在动脉感受脉搏,冲着纤细洁白的脖颈一口咬下。
“裴二。”
“嗯。”裴南泽退开些距离,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舔咬过的地方,惹得江知眠浑身酥麻。
裴南泽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靠近心脏,一字一句道:“我知道,我家大人最厉害了!”
“我说,你们腻歪完了就管管这雾啊、夺啊什么的,成吗?”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不合时宜的插入。
两人齐齐转头,与桅杆旁的修罗王对上视线。
裴南泽:“……”
江知眠:“……”
明日辩论请个假。
因为不知正反方,寻求方便,本人选了个非常公正且道德高尚的阵营——反方。
然后,很不幸被分到了正方。
朋友:)你一个人扮两方,拿两份学分,多好。
我:)左右脑互搏?像裴二那样?……那很有看点了。
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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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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