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乘马,烈火举,白刃弓箭,旌旗开。
大兖王朝元康十六年春,天子携臣祭祀、宣扬国威,举行春宴大典,与此同行的还有远道而来的北漠王子柯卡里。
皇帝这些年表面不理朝政,祭祀,授天等仪式走完,便摆手离开。
留下太子代为执掌。
旌旗猎猎卷过苍穹,商泽晏一身玄色绣金骑装端坐高台,日光倾泻在他冠冕珠旒之上,折射出冰冷威仪。
底下一群人不知哪句话说的不对,惹得太子殿下不痛快,只见高台之上的太子黑沉着一张脸。
底下众人怕被牵连怪罪说话声都降下来,对诗论道结巴连连。
万良在一旁低声道:“殿下,这诗词歌赋也有雅趣,您不喜欢也好歹给个眼神,何况北漠还在,殿下心中不快也要装装样子啊。”
“嗯,知道了。”商泽晏敷衍应着。
春宴分文和武两方,同时举行,今年主场在文,他作为太子只好呆这文邹邹的一方。
这还不是最令人伤心的,主要是哥哥不在这边,怎能不气愤。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猎场。
裴南泽安分坐在席下,百般无聊的盼着这冗宴早点结束,眼睛却一错不错盯着不远处的一袭青衫。
往日江大人虽也穿的素净,整身袍子连个花纹都翻不出,今日可算一饱眼福。
鎏金冠束发,颦笑间自成风景。薄纱飘影,随身姿灼灼入目。
衣摆墨竹隐隐浮现,琉璃佩环腰链,腰……
“咳咳。”裴将军不轻不重咳了两声,打断裴南泽的白日意淫,在外面他这名义上的父亲还是要装腔作势一番。
于是他拿出左将军的气势,威武霸气的瞟向裴南泽。
裴南泽理解了一下,然后当着他的面径自朝江知眠走去。
“!”
裴将军内心咆哮,我是让你收敛点,没让你上赶着招呼,回来!
“江大人。”
柯卡里笑着端起酒杯,原本被那太子捧来猎场,正窝着火,目光触及青衫时骤然亮起,心情也立刻爽朗起来。
以前他不信邪,觉得中原人软趴趴的有什么好处,现如今看来是自己狭隘了,此等美人当真是绝色啊。
江知眠:“王子殿下。”
柯卡里捞起桌前酒杯,斟满两盏,一口饮尽,又将另一盏递向江知眠。
“见美,见江大人一人在此愁思不展,本王子能请大人小酌一杯?”
“……”江知眠望向递来面前的酒杯,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述与裴二在话本上的功夫真是难分高下。
他还没开口,周围大臣便相继起讧。
毕竟他们看来能伺候好这北漠王子,以此免除边关战事,不为大功一件。
而且这江知眠,并无身份背景,这些年踩着他们一路高升,早就看他不爽了。
好不容易有此机会让他出糗,怎能不推波助澜,一解心头恨。
“江大人,喝杯酒也无伤大雅,况且如今春猎时期本就是放松的,何必如此见外。”
“难得大王子如此雅兴,不喝岂不是败他人兴致?”
“没错没错,大人就喝了吧。”
“是啊是啊。”
“……”
江知眠不是很在意这些人想什么,只觉得周围太吵,他平静扫过众人,大臣多少还畏惧他的身份,声音渐渐减小。
柯卡里眯起眼,手中杯子又向上举了举,露出势必要让他喝下去的决心。
“江大人可是手上不便,不若本王子喂你吃怎么样?”
这话就太露骨了,简直要把我要喂你写在脸上,这蛮子也太不识好歹。
至他们这帮文人傲骨于何地?
怎么说也是他们大兖的地盘,教训人是一码事,将他们一众官员不放在眼里,又是另一码事。
江知眠依旧平静,并未因这话所影响,伸手接过杯子,轻轻摇晃,悠悠道:“王子殿下为何执着于一杯酒,这般无礼岂非北漠也众人也如此蛮横?”
这话仿佛是在说,我不推脱是体现我大兖有礼,懂待客,可你不依不饶在一些小事上斤斤计较,果然是蛮夷之地心胸狭隘。
一旁北漠官员侧身对柯卡里低语几句,柯卡里在抬起头时,怒目圆睁,“你!”
就在两方拉锯,一时间气氛焦灼难熬的时候,一道声音传来。
“江大人不胜酒力,这杯酒我代饮了如何?”
裴南泽自身后而来,没给柯卡里一个眼神,自然靠在江知眠背后,胸膛紧贴,手臂探出,接过他手中杯子。
随后歪头,一口饮下。
捏紧杯璧的指尖松开,杯子顺着松动的间隙坠地,发出瓷器打碎的声音,“如何啊,王子殿下可还满意?”
裴南泽说着抬起头,阴森冷笑的目光锁定猎物般盯在他身上,当年被这人一枪横扫下马的恐惧顿时席卷全身。
柯卡里被他眼神吓到,踉跄着退后半步,稳住身形,后槽牙咬的咯吱作响,也没吐出个籽来。
倒是那群大臣又开始混乱数落。
只因在他们眼里,这裴南泽行事乖张,目无章法,对着官员动手动脚,这这这,简直不成体统。
“裴二,江大人乃陛下任命的师长,你怎可如此无礼。”
“就是,别以为本官不知,你和江大人的话本那是传的满京城,如此不知廉耻,真是丢尽了将军府的脸面!”
裴南泽:“……”
这帮人七老八十了,怎么比他还闹腾?
裴南泽也不退让,对着手都要戳他鼻孔里的文官嗤嘲道:“裴二就是个俗人,焚琴煮鹤惯了,学不来诸位大臣这般……既要立牌坊,又要唱艳曲的雅致。”
这语气,简直就是在说管你看不看的惯,本公子乐意如此,你们能拿我怎样?完全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好不张狂。
还有这话,‘立牌坊,又要唱艳曲’不正是讽刺他们知道话本,还在这装模作样,跟那登台扮丑戏子并无差异!??
“你,竖子!”
“世家之中怎会出你这样的小辈!”
“简直狂妄至极!”
“犯上作乱,成何体统!”
四下辱骂愤怒,吹毛求疵,指手画脚全奔着靠在江知眠身后的某人而来。
江知眠:“……”
裴二名声本就堪忧……也许根本没什么名声,不过还是要维护一下,于是侧首压低声音道:“你消停些。”
“自然。”裴南泽回道:“真气出病来,还得赖上我,所以一开始我就非常贴心的给他们贴了补气符,够他们骂的。”
江知眠汗颜:“……我不是这个意思。”
“都一样。”
在诸位大臣的猛烈炮轰下,裴南泽享受的揽住江知眠,眼神穿过人群,望向被忽视已久的柯卡里。
“殿下似乎还没有话要说呢,怎么站在那不动啊,可是猎场太过聒噪?”
赛事早已开始,参加的人也都御马离开,整个猎场可不就剩他们几个。
这裴南泽在含沙射影嫌他们吵,当着北漠王子的面他们还不能先开这个口,否则被扣上一顶破坏两国关系的帽子就难办了。
这哑巴亏只能吃,一群人一挥衣袖,不再说话。
柯卡里不是很想同裴南泽对上,大计未成,再任由他快活几日,抽动嘴唇咧出笑:“没有,你请便。”
裴南泽不再理他,牵着江知眠离开。
两人寻了个隐蔽的席位坐下,反正猎场主要还是等狩猎归来,根据猎物赏赐什么的,没几个人在意席位不席位。
裴南泽一扫眼前菜肴,嫌弃极了,伸手拿起桌边果盘里的苹果,掂量着抛起。
江知眠挨着他坐下,“你怎么过来了,裴左将军不是让你陪他?”
“啊,这谁知道呢,他让我来找你的。”
“这次春猎将军府是哪位大能参加?”
“大能算不上。”裴南泽笑道:“派的是裴大小姐。”
裴家大小姐,裴楠楠?
江知眠记得裴南泽曾经提到过,这位姑娘既不在边关,也不在二脉,整日行踪诡秘,怎么突然来参加这春宴了。
裴南泽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前些日子回来的,我爹似乎挺想让她去边关的,趁这机会正好历练一番。”
江知眠点头:“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这解释几分真几分假?”
“嗯。”
“我觉得啊,那柯卡里的眼睛长得实在多余。”
……
气不过,愤然离席回到宫殿的柯卡里对着镜子一顿输出。
“喂!你人呢?!”
“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北漠!”
“别装死!!”
站在屋外把守的士兵对视一眼,互相读出对方眼中的莫名其妙。
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跟谁囚禁他一样。
好一通叫唤,镜子浮现层层波纹,露出手捧水晶球的巫祝。
巫祝像是早已经知道他为何如此暴躁:“不急,神明大人并未说具体时间。”
一听到神明两个字,柯卡里显而易见安静下来,“……行。”
不过他今日丢了面子,总得找回来,于是他对着镜中巫祝命令道:“咱们北漠似乎有个花,溶入酒水身体便可发出沁骨清香,亦可扰人心神、纵情欢愉,你给我找株来,要快。”
巫祝睁开眼,王子不想着部族大业,怎么还想要纵情欢乐?犹豫道:“这,送去隔的时间太久,药效……”
柯卡里打断:“不用那么麻烦,你用镜子传过来就行。”
说着镜面倒扣,房间里传出噼里啪嗒器具碰撞声。
巫祝望着乌黑的镜子,沉默半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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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春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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