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草地遍野,是个赛马的好地方。
群居最中央的帐篷是他们谈论要事的去处,近日帐篷紧闭,说话声接连不断。
北漠大巫祝头戴高顶帽,一件兽皮披穿在身,坐在最中间,右手捧水晶球,左手拿权杖,闭目不言。
坐在左位的男子,发上用几根麻绳穿了骨牙绑在额前,衣服边缘逢了一圈动物皮毛,端坐在那,时不时朝右前方看去。
“王子殿下,巫祝又不是睡着了,您何止于那样一副表情?”坐在他对面的女子轻声道。
柯卡里回过头,像是才发现他对面还坐了个人,连连冷笑:“若不是你失败,我族如今早就踏足中原,何至于如今蜗居在此?”
他说着心中怒火更甚,拍桌起身,指着对面就是痛骂:“你不是说你在裴氏二脉有的是人手吗?人呢?杀个小孩都把你搞得这样狼狈,真不知道你这样的人还有人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卫卫面上不显,袖中拳头却早已握紧,若非躲避二脉追杀,她岂会在此人手下受气。
“好了。”巫祝开口打断两人争吵,缓慢睁开眼,叹了口浊气:“神明大人说了,计划不变。”
柯卡里原本戾气躁郁的表情一扫而散,立刻露出崇拜的表情:“不愧是神明大人,连这些都算到了。不知神明大人还有何指示啊?”
巫祝撸着他那白花花的胡须,慢声道:“指示说不上,神明大人箴言,参与大兖春宴后即可回来。”
“做什么?”
“整兵。”
卫卫却道:“那为何不是现在,非要等到春宴?你这信息可靠吗?”
上次失利,害她丢了直接联通下三道途径不说,还因此差点没了命,先前那帮家伙信誓旦旦说她杀了苗苗便可一挫裴南泽,可如今人家还不是活蹦乱跳。
巫祝眯眼望向她:“自是可靠。”
柯卡里不允许别人冒犯神明,当即踹翻椅子,“神明的话还能有假,你自己蠢,做不成的事,不要质疑别人。”
说着掀开帐篷,跨步走出,“乌萨部落随我去大兖,其余人整兵待命!”
巫祝拄着权杖施施然走过:“卫姑娘勿怪,可汗昏迷多时,族中事物都是王子在管,王子行事乖张,望姑娘多担待。”
卫卫:“巫祝都这样说了,我岂能不从?”
巫祝呵呵笑了,“如此甚好。”
……
与此同时,东宫。
“你是说柯卡里春宴前便会来京?”商泽晏百无聊赖望着手中紫玉葡萄,嗤笑道:“这是你刚知道,还是算出来的?”
周临弯腰站在一旁,不是很明白其中含义,“下官愚钝。”
“不明白?”
商泽晏随手将葡萄丢进盘子中,拍拍手站起身,“你若刚知道,这消息孤王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知道,你若是算出来的,那就更没用了,孤王摆着木棒都比你们算的准。”
周临汗颜:“殿下天资聪慧,我等自是无法与殿下相比较。”
这位太子当真手段了得,他本是皇帝的人,可这位殿下不知哪里得来了术师独有的修炼法门,混沌决的提升秘诀,他不接受,便要屠戮门下名徒,这软硬兼施,真是狠辣果决。
“本想着父皇寻的会是什么德高望重之辈,能给哥哥添把助力,如今看来就是个玩笑。”商泽晏打起哈欠,丝毫不掩饰眼中嘲讽,“算了,你还知道些什么一并说了吧,孤王就当听个乐子。”
周临找不到理由推脱,只好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都交代。
他看商泽晏背对着他,手中翻阅什么书籍,时不时笑两声,也慢慢放松下来。
没等他松口气,就听对方冷声响起。
“错了。”
他顿时噤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就听商泽晏道:“此次春宴,孙尚书可不会来。你这是以为我没在听就放松警惕,随意敷衍了事了吗?”
周临慌道:“下官不敢。”
正巧走入殿中的万良见此情形,忙开口圆道:“殿下自幼心里跟明镜似的,自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殿下。”
“话不能这么说。”商泽晏合上书,“哥哥若不愿,我就是知道也不会过多插手。算了,你刚刚提到,金裕王还有城阳王回京了?”
“正是。”周临:“此事隐蔽,陛下派我门下采用术士的障眼法一路护送。”
“两位藩王都是执掌一方兵权的大人物,此时回京。呵,父皇是存了分化将军府势力的念想,借此机会好让哥哥认祖归宗啊。”
商泽晏回过身看着他道:“你拖着些,让那两个蠢人路上别死了就行,春宴前不要让他们出现在孤王面前。至于你,便去父皇那当你的御用大术师去吧。”
待到周临离开,万良躬身询问:“殿下,可要将此事告知裴二公子?”
商泽晏却笑了:“你昨日不是还叫了哥哥殿下,怎么又改口了?”
“殿下饶命!”万良跪地求饶,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居然知道,若真要怪罪下来……他冷汗涔涔,大气不敢喘。
就听上方声音道:“无错,何来饶命。昨日安神香不错,赏。”
万良袖摆擦下额头冷汗,忙谢了恩。
太子殿下这恩威并施的手段,真是越发炉火纯青,哪怕是他跟在殿下身边侍奉了十八年,也猜不透殿下的心思。
商泽晏:“此事不急,等哥哥处理完北漠再说也不迟。”
毕竟说早了,万一哥哥忘掉了不就没奖励了。
也不知道哥哥五感丧失的严不严重,会不会忘记他。
……
三月的晨光透过窗棂,在榻上投下暖融融的格子。
裴南泽整个人缠在江知眠身上,头埋在他腰窝间,呼吸平稳,睡得正沉。
江知眠早已醒了,却也没动,只垂眸看着书页,任由他抱着。阳光描摹着裴南泽散落的墨发和轮廓分明的侧脸,褪去了平日里的张扬不羁,竟显出几分难得的安宁。
裴南泽动了动,方一转醒,江知眠眯眼挡了下日光,纵容道:“你不起,还要拉着别人一块,是不是太霸道了些?”
裴南泽闭着眼,认真听了会,才反应过来般:“你再让我睡会吧,就一会啊。行伍里军纪严明,以前要以身作则,现在偷会懒,无伤大雅的,江大人,好不好嘛。”
“……”江知眠被他闹得没法,妥协道:“依你。”
裴南泽满意闭眼,好半晌一睁眼,就看到江知眠斜靠榻边,正翻阅一本书籍。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清秀而挺拔的侧脸上,白中透着粉红,越看越红润。
就在此时,江知眠啪嗒合起书,本着脸对他说道:“你昨夜做什么去了?”
怎么带回这些话本子,还都是……算了,被他想起来还不知道怎么胡言乱语。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就听裴南泽疑惑道:“我昨日有出去过吗?”
江知眠:“……”
这是不记得了?
江知眠心中五味杂陈,盯着他天真烂漫的脸看了半响,才道:“裴二,你还记不记得坠魂杵?”
“什么东西啊?”裴南泽完全没印象了,翻身整个人摊开在榻上,仰头望天。
“此物,可养魂。”
“?”裴南泽偏头看他,默念名字:“听着不大像啊。”
“……也许吧。”
自从知道这家伙灵魂稀薄如烟,说不定哪天就成了空壳,他心中难免郁结。
裴南泽点点头,不甚在意什么杵不杵的,“我们昨晚做了什么吗?你怎么满脸羞涩?”
“……”江知眠决定要将此等话本毁尸灭迹,否则他将浑身没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匆忙下床,“没什么,记错了。”
“哦?”裴南泽挑眉,一手撑着头,一手抖开张字条,冲着江知眠一脸无辜大声念道:“————。”
他声音低沉,也许是刚醒来的原因,带着一股震颤感,一字一句都在挑逗着他。
夜夜所做的荒唐事,不受控制灌肠入肚,他整个人浑身酥麻,————,向下跌去,下一瞬便感到腰间一紧,一双有力的手臂自身后抱住他,阻挡了他跌跪的趋势。
裴南泽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唇齿蹭过发丝,绕到颈边抬头轻咬耳廓,“此等艳羡诗词莫不是江大人写给我的?”
江知眠羞得连指尖都在发抖,抿嘴不说话。
“看样子可是裴二不甚卖力,让江大人欲求不满了?”裴南泽手臂隔着衣袍划过腰间,————。
江知眠靠在他怀里,——求饶般拉扯他的手腕:“裴二。”
“嗯,我在。”
裴南泽埋进他脖颈,感到他真的放松下来,才停止逗弄,认真道:“放心吧,我自是不会去那些烟柳之地,江大人在旁,哪还需要别人。我昨日去了东宫,这话本就是商泽晏给我的,他热情的同我分享,看他可怜,盛情难却就拿了几本。”
“真的?”
“假的。”
“……”
裴南泽又亲了亲,承认自己的不良行径:“我瞧着他柜子上这话本挺有意思,就,就顺走几本。”
江知眠沉默片刻,直到周身异样不易察觉才道:“这浪费笔墨的词是你想的吧?话本才没有你这般过分。”
裴南泽自他身后探出颗头,诡异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了个遍道:“江大人怎么知道话本怎么说?莫不是早知道?”
江知眠扭头:“没有。”
这样子可不像没有啊。
裴南泽趁江知眠不注意,手掌探进————。
江知眠————,“裴南泽,你昨日说过不会……”
“不会什么?”裴南泽茫然抬头,指尖还沾着对方身下——。
“大人!”
江侥推门而入,就见一道身影从眼前闪过,再定睛望去,就见地板正匍匐一个裴南泽。
裴南泽也不起身,状若无事整理了下衣袖,一只腿弯曲踩在地上,一只腿长长伸出。
刚才情况紧急,江知眠来不及思考,用力推裴南泽,自己则在榻边坐下,手忙脚乱掩盖之前的窘迫。
裴南泽这家伙也不知是真是假,直接跌倒在地,寻到江侥看不见他正脸的角度,冲他鼓起脸,表达不满。
江侥见裴南泽趴在地上,以为他被江大人教训了,眉毛飞扬,“裴公子,你这是?”
裴南泽飞快看了江知眠一眼,含糊其辞:“啊,啊!地面有些脏了,我擦地呢。”
江侥狐疑低头,地面光滑都能反光,哪里脏了?
“何事?”
江知眠出声问道。
江侥回神:“将军府喜讯,说顺安郡主有喜了,已半月有余。不过将军说二公子不用回去了,怕你身上煞气重,沾了邪气。至于礼物,有那份心意就行。”
裴南泽活像戏台子上的变脸谱,还没高兴就不解,有郁闷不解望去。
什么叫沾带邪气?
他心下好笑,这老头子找借口也不找个新鲜的。
他拍拍衣摆站起身,极其自然地走到江知眠身边坐下,手臂搭在他身后的榻沿,形成一个充满占有欲的姿态。
裴南泽冲他一抬下巴,好整以暇:“那这心意具体是……?”
江侥:“将军知道后,便希望郡主在府内静养。此次将军府春宴由您陪他前去。”
裴江二人对视一眼,之前两人卜算的六道裂隙也将在春宴前后出现。
两人原本打算,江知眠和商泽晏来稳住朝廷,裴南泽卜算裂隙最先出现的时间方位。
如今真是中道崩阻啊。
裴南泽笑了,阳光打在他身后,神色隐没在阳光下,看不清表情,“知道了,我会去的。”
明日春猎,持续卡文不间断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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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巫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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