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好。］
周烟捏灭了手机，重新塞回了裤兜里，打开隔板门走了出去。
周烟刚从洗手间出来，指尖还带着点凉水的潮气。
教室前门的铃声就“叮铃铃”地炸开。
刚结束晚读的同学们像被松了弦，纷纷从站姿切换回坐姿，椅子腿与地面碰撞发出一片错落的声响。
周烟俯身拉开书包拉链，把手机稳稳塞回最里层。
桌上那张填好的表格还摊着，她随手拿起，纸页边缘被指尖捻得微微发卷。
走廊里还飘着同学打闹的笑闹声，她加快脚步往办公室走。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突然飘出两人的对话。
周烟证明绝对不是偷听啊！！
黎婉啧两声，“什么叫我欺负你，没大没小的。”
“不说这个了，我准备回去了。
“去去去，先给我到饮水机那装杯水。”
黎婉的声音倒是容易辨清，另外那人，是个男音，尾音带着点笑意。
周烟轻轻敲了两下门。
传来黎婉的回应：“进。”
周烟打开门，小房间里就只有两个人——坐在电脑前看不见头的黎婉，一个背对着她，坐在旁边学生问问题的椅子上。
周烟进门，随着那人站了起来，周烟目测站着的人得有一米八多，比她高一个头，很快，那人转头，和周烟的目光对视上。
是他？
周烟先是一愣，回想起那天，没什么印象了，今天算是实打实看清楚了。
人带着种不动声色的清隽，额前的碎发不算浓密，刚好遮住一点眉骨，眉形是利落的剑眉，却在尾端微微放缓了弧度，不至于显得凌厉。
他看过来时面无表情，被一层淡淡的冷淡覆盖，蒙了层薄冰的感觉。
没等她反应过来，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她，落在了门口的白墙上，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无意的扫过。
拿起黎婉的杯子走到门口饮水机，简单两下略过了她。
周烟也不以为意，径直走到黎婉桌前，把表格轻轻放在教案旁。
“老师，这个表填好了。”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刚才对视时那瞬间的怔忡只是错觉。
“嗯，好，这周六早上九点到校集中。”黎婉拿起表看了眼，很是满意的笑了笑。
周烟觉得气氛有些微妙，“老师，那我先回去了。””说完便匆匆转身。
“嗯～好。”
周烟准备到门口时，就听到了黎婉声音，“好了，你回去吧，我这里也不招待你了。”
“嗯，那我先走了。”杯子落在办公桌上轻轻发出了碰撞声。
周烟愣在门口，手里还握着门把手，怎么想都不对，这人是她学校的？吴伈柠怎么可能不认识，怪怪的。
“同学借借，杵在这干嘛呢，偷听啊？”
林叙舟在门里拉开，带点笑意得声音很淡，像初秋的风扫过湖面，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弄，贴着她的耳廓落下。
周烟猛地松开手回头，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他就站在身后半步远的地方。
周烟心跳的很快，脸颊也不听话的热了起来，蔓延着全身，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可她明明就是交个表而已。
嘀咕了句“神经。”
林叙舟看着那道略显仓促的瘦小背影，他对着空荡荡的走廊，声音不高不低地飘出去：“胆小鬼。”
黎婉抬起头看他，脸上写满不解：“什么胆小鬼？”
“没什么，走了。”
周烟一踏进教室，空调吹来的冷气便裹了上来，她快步走到座位坐下，手不自觉地往脸颊上贴了贴——刚才在走廊里烧得滚烫的皮肤，正一点点被凉意浸透，那抹恼人的红也像退潮般慢慢淡了下去。
吴伈柠握着两个水杯从后门进来，走到周烟旁边，“刚帮你接的，知道你肯定渴。”
“谢谢。”她接过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斜了眼窗外，天色已经暗透，落下的路灯亮了起来，在小道上投下一片昏黄的光。
“表交过去了？什么时候比赛，让我猜猜是不是周末？”吴伈柠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写满了‘老娘早就看透了这破学校’的骄傲脸。
“嗯，答对了，大预言家。”周烟竖起大拇指 。
吴伈柠“哗啦”一声拉开椅子坐下，双手撩起短发一甩，没等周烟开口，她先伸出食指，轻轻按在同桌的嘴唇上。
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好了好了，不用再夸了，我知道我很牛。”
周烟被她逗笑，抬手拍开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弹：“又来了。”
说着直起身子，故意把声音拖得长长的，“但是！现在有件事情，可能让你更开心。”
吴伈柠的手还悬在半空，闻言立刻收了回来，像只被勾住注意力的小松鼠。
猛地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周烟的练习册：“什么事？快说快说！”
前桌的男生“唰”地转过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眼睛瞪得溜圆：“什么事什么事？我也要听！”
他向来爱凑各种热闹，耳朵都快竖成了天线。
“女孩子之间的事，滚滚滚。”吴伈柠扬手作势要拍他。
“嘁，吴伈柠你个小气鬼喝凉水。”男生撇撇嘴，故意拖长了调子。
吴伈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里满是不屑：“你大方，你喝开水烫死你。”
正拌着嘴，周烟忽然凑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今晚物理晚修。”
吴伈柠翻了个白眼，“周烟！你耍我呢！”
“啥耍你啊？周烟，你倒是说给我听听啊。”男生愣是没看懂两人在干嘛。
吴伈柠无语至极：“太无聊了，她跟我说今晚物理晚修，这真是极大人尽皆知的秘密！”说着鼓起了掌。
“额…还真是，大秘密！”
历中晚自习是纯自习时间，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前排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老师通常搬张椅子坐在讲台上，要么低头批改作业，要么翻看着课本，偶尔抬眼扫视一圈，确保没人说话或搞小动作。
今天晚自修是物理，他是出了名的严格，从前排到后排，没人敢轻易出声。
后排那几个平时爱偷偷传纸条的男生，此刻也都规规矩矩地伏在桌上，对着物理题皱眉，假装认真地在课本上划着重线，连眼神都不敢随便乱瞟。
趁有同学上去问、问题，吴伈柠瞄了眼讲台，物理老师正俯身给提问的同学讲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快速滑动。
一个小纸团“咕噜”一声滚到周烟的桌子上。
周烟正把物理课本立起来当掩护，低头对着夹在里面的漫画书看得入神，嘴角还悄悄勾着点笑意。
看到动静她抬起眼皮看了眼吴伈柠，吴伈柠扬了扬下巴，示意她。
周烟一脸疑惑合起书本，指尖拆开时，瞥见吴伈柠正趴在桌上，用课本挡着脸，只露出双亮晶晶的眼睛朝她眨了眨。
［明天下午放学你回去不？我们去新开的书店看看呗］
周烟在纸上画了个难以入眼的［摊手表情并附文，sorry～本小姐要回家！］
将纸条抛了回去。
#
后边的两节课周烟全程盯着物理书看，因为老师在下面走了一圈又一圈。
十点的下课铃声像道赦免令，“叮”铃铃”地划破教室的寂静。
周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子，把物理课本胡乱塞进书包。
那本书上的公式和定律，她看了一整整两节课，还是对牛弹琴，白费劲。
她不喜欢物理，从受力分析到电路图，每一个知识点都像是在跟她作对，成绩自然也一塌糊涂。
此刻书包带勒着肩膀，她却觉得松快，跟着人流往门口走。
走廊里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周烟抬头看了眼夜色，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总算能暂时逃离那些绕来绕去的物理题了。
公交站台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把周烟和其他学生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所有回腾湾路的学生，都挤在公交车站这了，各种各样的讨论声不断。
周烟背着书包，靠在站台的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
晚风吹过，带着点夏末和秋初的凉意，吹散了她的碎发。
旁边两个男生是班里的尖子生，在讨论刚才物理晚自习，老师给的一道练习大题，争得面红耳赤，周烟听着那些“加速度”“摩擦力”的词，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远处传来公交车的轰鸣声，灯光刺破夜色越来越近，站台上的人都直起了身子，她也跟着踮脚看了一眼，确认是自己要等的那班后，轻轻吁了口气。
周烟手揣在口袋里，指尖摸到公交卡冰凉的边缘，无意识地摩挲着。
车灯越来越近，公交车“吱呀”一声停在站台前，等车刚停稳，门“嗤”地一声打开，车门刚打开，一股混杂着尾气和空调的风就涌了出来。
她几乎是踩着台阶第一个迈上去，刷完卡便迅速往车厢后排走。
车上人不多，就一两个晚归的工人，靠窗的单人座还空着，她利落地坐下，把书包往腿上一放，才松了口气。
这是她上学多年摸出的经验，晚高峰的末班车总是人挤人，尤其放学后这趟，除了高三留校，其余两个年级一起放学，稍微慢一步，就只能在过道里被挤得像沙丁鱼。
此刻看着陆续上车的人开始往中间涌，她靠着椅背，轻轻把车窗推开条缝，晚风灌进来，心里踏实了不少。
“平安小区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报站的电子音刚落，周烟就拎起书包站了起来。车厢里已经比上车时拥挤多了，她侧着身子往后门挪。
车门打开的瞬间，晚风吹散了车厢里的闷热。
她跳下车，回头看了眼缓缓驶离的公交车，转身往小区门口走。路灯在地上投下她的影子，书包带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离家越近，白天积攒的疲惫就散得越快。
平安小区坐落西边，是个实打实的老旧小区。
白天时就能看见，墙皮早就褪了色，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有些地方还爬满了深绿的爬山虎，把单元楼的红砖墙遮得半隐半现。
而位于江城东边的嘉品一城，和平安小区是截然不同的光景。
这是近几年刚建成的高端社区，气派的大门前立着精致的喷泉，欧式风格的楼栋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连绿化带的修剪都带着一丝不苟的精致。
都是延腾湾路线的，在平安小区上一个站点，听说那里的多数人都不坐公交车，住在那种地方的，不用想大多是开车出入的住户，地价也高得吓人，一平米的价格能抵上平安小区一套老房子。
周父不是没动过换房的心思，当初嘉品一城刚开盘时，他特意去看过——宽敞的户型、新崭崭的设施，想着换套好房子让妻女住得舒服点，心里确实热乎过一阵。
碍于平安小区这栋老楼，是父母在这儿住了十几年了，就打消了念头。
周烟把钥匙插进锁孔，金属碰撞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她手腕轻轻一拧，锁芯转动的钝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条缝，里面立刻飘出了食物的香味，混着客厅暖黄的灯光一起涌出来。
她关上门，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厨房里传来抽油烟机的低鸣，厨房里传来“滋啦”一声响，是油煎食物的动静。
周烟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奶奶，我不是让你早点休息嘛，在煮什么呢？这么香！”
沈茉莲闻声看过来，刚包的韭菜鸡蛋馅，知道你爱吃煎的，特意多放了点油。”手里正拿着长柄铲，时不时翻动着锅里的煎饺。
白色的蒸汽混着油香飘出来，在灯光下凝成薄薄的雾。
她笑着，锅铲碰撞锅底发出清脆的声响，“等会儿外皮焦焦的，咬一口能冒汁儿。”
周烟走过去，从后面轻轻环住奶奶的腰，脸颊贴在她带着油烟味的围裙上。
声音软乎乎的：“做你的孙女好幸福哦～”
“快走开。”沈茉莲笑着拍开她的手，手里的锅铲还在轻轻拨弄着煎饺。
“这油星子溅得厉害，烫着你怎么办？”眼角的皱纹堆得像朵花，“赶紧去洗澡，一会就能吃了。”
“好，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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