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普通的小女孩。
柚木站在病床前，低头看看，又扫一眼周围，索性在床边坐下。
小女孩躺在床中央，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呼吸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看起来真的……就像死了一样。
明明活着，却像死了一样。
她想起在族里，也有这样一个人，她经常到那人躺着的地方玩，不管制造出多大动静，那个人从来不醒，长老却说他是活着的。只不过睡了千年。
这样小的人类女孩如果沉睡千年……有点难以想象。
“吱呀。”身后门开了，她一激灵，转头看，才发现是熟人。
乔看见她，也是一怔，迟疑一会儿才走进来。
“这孩子身上或许有梦魔的线索。”他不自然，边走边说。
“哼嗯，”柚木装模作样地叹气，“不放心小孩就直说嘛，我又不会笑你。”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傲娇。”
乔已经能把她说话的声音当成背景音了，值得庆贺。
绿光亮起，柚木眯着眼看乔手心那块石头。
乔注意到：“眼熟？”
“眼熟。”她点头。
乔本来只是随便问问，这答案让他吃了一惊：“真眼熟？”
“我们那里有好多石头壳，”柚木摊手，“不过没有那么多能量，你这个应该是被树族人当成存储工具灌了很多。”
好家伙，他低头看：“怪不得那么多人抢。”
柚木兴致缺缺，有一下没一下地扯被单上的线头：“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个啊。”
乔听见这句话，想起一个被忽视很久的问题：“我想问……”刚准备问，他转而对自己摇头：还是先让小孩儿好起来。
然而并没有好转，小孩脸色依旧是不正常的青白色。
“那个大叔说，之前在王都小孩给人救过一次，虽然没醒但也不像在做噩梦，现在却变成这样了。”柚木忍不住压低声音。
是梦魔。乔想起师父的信，心下一沉。
“我守着这个孩子。”乔当即决定。
“我也一起。”柚木蹲在床边，摸了一把小孩的额头。
离到王都只剩几天，两人在临时病房里睡下，柚木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吊床，乔打着地铺，看她躺在上面朝他做鬼脸。
好好的女孩子，乔经常怀疑柚木有成为颜艺大师的潜质，就是梦魔也不会比她的鬼脸更可怕了。
今天是最后一个晚上。
“来了醒醒！”
乔一个激灵醒来，房门正好被推开，屋外的月光透过来，依稀看见一团黑影闪过，他急忙跟上去，柚木紧随其后。
今晚的月光很亮。
两人从船室间的过道跑过，顾不上动静多大，那个黑影上窜下跳，即使靠近了，它也总能诡异转向，让追在后面的人撞上东西。
陆陆续续有人点灯出来看：“你们干嘛呢？”
“大晚上睡不睡觉啊？”
“怎么了，打架吗？”
我倒是想睡。乔咬牙，看那个黑影自如地飘上甲板，眼看要逃走，却莫名停住了。
就是现在！他发力往前猛地一扑，却没有抓住东西地实感。低头一看，怀中的黑影逸散成气体，往四周飘去了。
沉默。听见没声，灯光又陆续熄灭，两个人都没动静。
“天亮再说吧。”
“先回去看看那孩子怎么样了。”
同时开口，两人一愣，对视时皆是一脸苦笑。
乔送她回原本的房间，看柚木站在门口说晚安，周围漆黑，只能看出是个人影。
正因为看不见，被压很久的问题突然就能问出口了。
她应该也看不见我。
乔清清嗓子，低头偏向一边：
“……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我？”
没仔细遮掩树族的身份，不忌讳性别，也不忌讳用树族的能量……
他一开始以为是这姑娘缺心眼，问过才知道船上除了给她弄来房间的船长，没一个人记得她，显然是有想办法仔细掩盖自己的身份。对别人如此小心，那对他的态度就有些难以理解了。
总不能真是因为他太弱吧？他想起上回“连信都打不开”的评价。
“想知道？”
……嗯。
“都说了树族有独特的看人技巧，”乔感受到女孩靠近，拍他的肩膀让他转过来，“看我的眼睛。”
即使她不说，乔也已经在看了。
与平常的黑色不同，那是一双蓝绿色的眼睛，浅而亮，此时映照已黑的过道，让他想起将要入夜时的海水、或者幽深神秘的森林。
这是树族的眼睛。
好漂亮……
漂亮得让人恍惚，不知道该说什么。
于是他听见自己说：“是夜光的啊。”
“你关注点也太奇怪了吧！”
“树族的眼睛能看见属于树族的能量，”柚木眼一闭一睁，颜色又变回黑色，“你身上有很深的树族能量，看得出是在树族祝福下长大的孩子。”
“可是……”
“对，树族已经千年不出世了，”她凑近，“所以我也很想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当然祝福作不了假，我还是会相信你。”
是不是太天真了？
乔回神，觉得这个避世种族判断人的标准很不靠谱：“听好了，即使你们给予祝福，但人是会变的，有些人即使通身祝福之力，内心还是一样肮脏……”
“不会有这种情况的，”柚木伸出一根手指，表示这是重点，“只有你心里怀着几乎对等的情感，树族的祝福才会显现出来。”
“这种，现在好像叫做‘仪式’？”
少女笑得欢快：“所以你肯定喜欢树族，不会有错。”
终于。
到王都港口时正是清晨，冲天的高塔在山顶格外明显。
柚木眼睛发亮，扯身旁人的袖子：“你看！”
“什么？”乔被她拽得脚步一歪，看到了，“那是王都的藏书塔。”
藏书塔——
“你想找解开封印的方法吧，去那里正好。”
他补充，转而又感叹：“树族被封印什么的，现在还是有点难以相信啊。”
“可我们就是被封印了，”柚木伸手比划，“那——么大一个绿罩子！”
船靠岸了。
“先跟着我们进内城。”乔拉住她。
一行人走在路上，气氛有些紧张。没人说话，周围也一片死寂。
这是外城。
她忍不住放轻呼吸，试图听到一点声音。
“这里的人要么搬走，要么睡着了。”乔走在她右边，压低声音说。
只是睡着了吗？
视线在街边的房屋扫一圈，她低下头，抓紧乔的衣袖快步往前走。
内城。
“好了，我也得去交差了。”乔转头，伸手扯自己袖子，几次都没扯出来。
他叹气：“不是要去藏书塔？不松手我怎么给你拿通行证？”
柚木这才松开，小声说：“内城也好奇怪。”
内城的人很多，可看到那么多士兵站在街上，至多只是待在一起窃窃私语，大多面无表情。这安静让人有些不耐了。
“梦魔会吞食人的情绪。”
乔翻出通行证给她，交代她在王都一切小心，便回归队伍。
柚木站了一会儿，转头走进阴影处，隐匿了身形。这样会让她安心。
她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去藏书塔吧！
她先是直接进去，就近找了个书架开始找。找完两排，抬头看见不知道几层楼的书架，震惊了。
忘了，藏书塔很高。
“你好，”她退回门口，决定问工作人员，“请问跟‘树族’有关的书都放在哪呢？”
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女孩，满脸疑惑，她有些抱歉地说：“我没听过……是，树族吗？”
“不过通行证可以帮忙找，只要在心里默念要找的关键词就行了。”
好哦。
现在人都没听过树族了。难过。
不过这是正常的嘛。柚木冲小姐姐笑一下，人类的寿命那样短，我们也没想让人记住。
树族、树族、树族……
通行证飞起来了，直往上层飞，她小跑跟在后头。
来来，让我看看：
《如何拥有一片树林》《千年树妖》《不为人知的爱恨情仇之树族》《教你制作树叶标本》……
脑壳痛。
史书、魔法书、封印书，一本没见着。工具书和故事书倒不少。
继续往上。
《要做一棵树》《树与牢》……嗯？她翻开……又是故事书啊。
树族的书实在太少，她不一会儿就爬到顶层，依然没发现一本……
嗯？等等！
书架尽头，一个人停在那里，手里抱着的：《树之千年》。
是史书吧！
那人转头，正好看见她，于是她三两下蹦过去：“爷爷好，我可以找你借这本书吗？用这个作抵押。”说着递出乔的通行证。
老人穿着华贵衣裳，那本书却相当古朴，跟人有些不相称，不过被抓得很紧。
老爷爷摸摸自己的长胡须，笑容和蔼：“小姑娘对树感兴趣？”
“嗯嗯，”她点头，接着又摇头，“树族，大叔知道树族吗？”
“不知道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想借这本书看看，用钱买也可以……”
老爷爷先是一愣，很惊讶：“你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居然知道树族啊。”
我当然知道。她在心里回，因为我自己就是。
“不过你要问我树族的事，可就问对人了，”老爷爷笑呵呵，摸着胡须闭上眼，“树族，是一个传奇的种族。”
“他们自然生成，天生地养，热爱知识，必要时可以没有形体……”
“树族的眼睛是很漂亮的蓝绿色……”
“千年前，人类将要落败于天灾之时，他们用自己的能量，为这个世界带来生机……”
大概都能和族里的对上。柚木暗暗点头，可难道是巧合吗？就连模糊的部分都和族中的记载一样。
她索性问：“您要怎么证明自己说的就是真的呢？”
“我当然能证明，”老人依然闭着眼，将那本《树之千年》抱在胸口，像是要从上面感受什么，“如果所见皆是真相的话。”
所见……“您亲眼见到的？”以人类的寿命，这怎么可能呢？
老人没回话。柚木看着他缓慢睁眼，阳光照在他雪白的眉毛上，照进眼睛里，瞳色便近乎透明了。他说：
“乔温的记忆在血液中流淌，代代如此。”
谢谢来看！非常开心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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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捕捉×问答×藏书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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