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全能决赛在下午三点半进行。
许知霖资格赛排名第六,在第一组自由操开场;徐祎第八,第二组鞍马开场。
全能决赛,允许每名运动员有一名教练在比赛场地内场。方文分身乏术,他要时刻关注许知霖,便让韩峰管着徐祎。
许知霖已经退烧,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的精神状态仍然欠佳。
第一组其他人看起来都比他准备充足。
前三个出场的周航、严旭彬、元捷发挥平稳。
资格赛第二的沈天麒第四个出场。他的难度不高,只有5.6,完成却干净利索、自信满满,最后得到8.5的完成分。
另一边,鞍马场地,徐祎也是第四个出场。
从资格赛到团体决赛,成功了13套动作的他,此时开始失魂。
第一个“反交叉起倒立”,他的腰腹力量没收紧,整个身体差点往后倒。他手忙脚乱地调整呼吸,接着第二个动作。
心是乱的、手是软的,好不容易完成了第二个、第三个……
方文往日的教导似乎变成空话,剩下的是重复练习过无数次的动作,如同一团乱麻在徐祎脑海四处乱窜。
终于——
他在做“单环俄式挺身720度”时,节奏错乱,以一种很慌张的姿态掉下器械。
韩峰摇着头、皱着眉、龇着嘴:“啧啧啧啧啧……”
第一项就开始表演小品。
这一摔,好像把徐祎摔清醒了。他走到一旁的镁粉盒抹了点镁粉,站在鞍马前冷静了一会儿。
方文隔老远大吼道:“想好再做!注意节奏!别慌别急!”
徐祎举起右手向裁判示意,重新上器械。后半套动作,仿佛系统故障,完成得不太丝滑。
总算是乱七八糟地比完了。
徐祎下来后,韩峰捏着他的肩膀说:“你这是喝了几壶?”
“有点慌。”徐祎第一个动作没做好,不由自主地自乱阵脚,越到后面越失控。
“慌毛线。”韩峰批评他,“又不是不会做,自己把自己急死。”
“我现在还是慌的。”徐祎想了想,感觉方才在梦游。
“哎哟我的天。”韩峰轻轻拍拍徐祎的后脑勺,“比一项忘一项,好好准备后面的就行。”
自由操,第五个出场的是苏洛文,他以6.0的难度得到8.35的完成分。
许知霖最后上场。开场“后团两周720度”,他一个勇猛发力,地板被砸得“哐哐”响,连带着自己也蹦出界外。
边裁立刻举旗,示意出界。
方文被迫观看第二个小品:“控制力度,注意落地。”
许知霖在边角处深呼吸,接着下一个动作——
后直转体1260度。
这回发力对了,他落地控制稳定,没有狂野地冲出界外。
“稳住,注意节奏。”方文化身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喊着意义不大的提醒话语。
发烧没有把许知霖的脑子烧蒙,倒是把他的体力烧了不少。他越做越累,每做完一个动作都要大喘气。
“稳住啊,注意时间。”方文大喊,自由操有时间限制,超时要扣分。
许知霖看着对角线另一端,果断把结束串“后直1080度”完成。
难度6.2,完成分8.0,双脚出界扣0.3。
第二轮鞍马,第一组六人次,仅有周航掉下器械。
方文无可奈何地接受三连击。
第三轮吊环。
苏洛文在完成下法时,因翻转高度不足,意外摔在地上。
他在冬训期间积极上难度,想提升吊环水平,为了每个0.1而努力。眼见即将成功……
比赛继续,在他之后出场的许知霖没有受到影响,囿于体能不足,他有部分动作完成得不到位。
难度5.7,完成分8.35。
而苏洛文经过队医检查,初步判断为肱二头肌拉伤,保险起见,选择退赛。
苏洛文明显心有不甘。许知霖突然生病,他资格赛排在第一,本场发挥好了,很有机会再夺全能冠军。
何光明宽慰他,说即使退赛,也不影响他拿亚运会和世锦赛名额,一定要抓紧时间好好养伤,不要计较眼前的蝇头小利。
第四轮跳马,资格赛第二的沈天麒第一个出场。
摄影师将转播镜头从下往上移,最先看到的是沈天麒裹满胶布的双脚,他从后脚掌开始裹,一直裹到脚腕上方;左膝上贴了一条O型肌贴;左大腿外侧,有道长达10厘米的伤疤。伤疤的颜色很淡,但由于镜头超清,看着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沈天麒的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一方面,苏洛文退赛、许知霖生病,给了他绝好的登顶机会;另一方面,跳马是他的弱项,他必须保证动作成功,才能跟许知霖叫板。
失败的阴霾再也无法笼罩他,胜利的旗帜在向他飘扬。沈天麒助跑过后,踩板、推撑、转体……
“站!!”沈天麒的教练周锋破声大叫,“稳住别慌!!”
沈天麒右腿直立、左膝半弯,硬是靠膝盖定住身形,但他转体时整个人重心偏左、落地靠左,不可避免地将左脚跨出界外、再迅速站回界内,才能保证自己不至于一头栽在地上。
成功得难看。
难度5.6,完成分8.8,单脚出界扣0.1。
“最难的已经过去了。”周锋对沈天麒道,“剩下两项放开比,把质量做好。”
“嗯。”沈天麒眼尾微微上扬,眼神锐利地盯着他最大的对手、他曾经的手下败将。
若能战胜许知霖,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许知霖大病未愈,唇色发白,略显疲态。
他不作多想,直直朝跳马跑去。他的空中姿态宛若一把利剑,标准笔直,落地却没能扎在地上,右脚往前跨了一小步。
“远度够了,高度差点。”方文说,“体能还是有影响。”
许知霖边大口喝水、边点头。
另一边,徐祎比完双杠,韩峰正和他聊天,分散他的注意力。
周锋对沈天麒寸步不离,韩峰朝那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他,曾经看上你。”
徐祎看见周锋的正脸。周锋的眼白多,内外眼角如他的名字一般尖锐锋利,看起来不好相处;他的行为恰恰相反,为沈天麒按摩递水,十足的老子伺候儿子。
“噗……你不要讲得这么难听行不行?”徐祎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什么叫看上我?你当皇帝选妃呢?”
“就是觉得你有潜力的意思。”韩峰贴心地换了说法。
“你们的名字这么像,是不是异父异母的关系?”
“这都被你看出来。”韩峰说,国内有几个运动员和教练的名字里带“feng”,不熟悉的人,确实容易混淆。
“那你跟他,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韩峰连忙澄清:“我可高攀不起。”
徐祎伸出左拳放到韩峰面前:“说出你的故事。”
韩峰一掌握住:“没故事。你要是去了他那儿,一旦练不好就往死里整你。”
“有没有这么夸张?”徐祎半信半疑。沈天麒对周锋的态度不算冷淡,假如他被周锋折腾过,还会理所当然地享受周锋的关怀吗?
“这种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
“那你说个屁。”徐祎以为有瓜吃,弄半天就这?“我不也被你整过?有什么好稀奇的?”
徐祎口中的“整”,是他不听话时,韩峰对他的一些小惩戒。他明白教练的苦心,没有因此怨恨,不过偶尔跟韩峰吵嘴,会拿出来说事。
“想当年,我当爹当妈、任劳任怨;你哭哭啼啼,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难道不是吗?天天吓唬我。”徐祎露出鄙视的目光,“坏蛋。”
“谁让你这么胆小?”韩峰在吓唬徐祎的同时,也给自己挖了坑,事后不得不绞尽脑汁把徐祎哄好,包括但不限于买零食、买饮料、带出去玩……
“姜导好,姜导最和蔼。”徐祎说。
姜城总是对许知霖温声细语,捧在手里怕摔了。即使许知霖进了国家队,也一直惦记姜城,逢年过节给他送祝福、出国比赛给他带礼物。
“别人家的都是好的。”韩峰挤眉弄眼,“你少哭两声我就和蔼了。”
“你说话不那么大声我就不哭了。”徐祎哭,多半是被韩峰的大嗓门吓的。
“我中气十足,不行吗?”韩峰一副烟嗓听起来毛毛躁躁的,戒烟后好多了。奈何他在徐祎面前的形象早已固定,再和蔼,也像大灰狼安慰小绵羊。
“怎么不见你对师兄中气十足?”徐祎火眼金睛,“双标。”
“记仇。”
徐祎朝韩峰吐舌头:“略略略。”
第五轮双杠,因苏洛文退赛,原本第二位出场的许知霖变成首位出场。
四轮过后,元捷以57.15分暂列第一、沈天麒57.05第二、严旭彬56.8第三,许知霖56.65第四。
按现状,许知霖并无太多胜算,如果等到单杠再上难度,将很被动,且失误的风险很大。
他深知,倘若再犹豫,冠军可能会易主。
沈天麒在场边凝神注目。想当年青运会,他是多么意气风发,狂揽三金两银,一度被视为东京周期的希望之星。而许知霖制霸全青赛多年,偏偏栽在青运上。
当年我能赢他,现在照样能——即使许知霖拿了世锦赛冠军,沈天麒也想尝试撬动他的地位。
方文看到了爱徒眼中的迟疑。
许知霖今日的发挥不如沈天麒,全靠裁判拼命保他的完成分,生怕他无法蝉联。
果不其然,许知霖上来就冲了F组的“后上360”,可惜角度控制不好,险些整个动作崩掉。
他的状态不足以支撑他再上难度。下摆时,他的肩部没有充分往外顶,身体重心没有远离握点;转体的时机也没有把握好,待到准备握杠,角度仍未完全转正,变成了硬扭。
方文不再大吼大叫,而是双手交握放于胸前,自我暗示,许知霖一定能顺顺利利。
许知霖迅速沉住气,在杠上停顿几秒,才开始做下一个动作。
周锋说:“他急了他急了。”
“停顿这么久,要扣不少分吧?”沈天麒猜测,许知霖一是为了调整、二是为了找机会喘气,“节奏乱了。”
“发烧影响体能,身体会疲软无力。”周锋说,“我看够呛。”
“他控制住了。”沈天麒说,许知霖的节奏慢而有序,看得出他在竭力挽回劣势。
最后下法。
前团两周180度,许知霖支撑后摆撒手后,身体抛得不够高,落地时,头低于膝盖。
眼见即将亲吻大地,许知霖立刻控制重心平稳,然后直起身,转身向裁判示意。
他叉着腰,慢慢走下场,方文上前搀扶:“还行吗?有没有扭到?”
许知霖摇头。方才那一扭,感觉腹肌和腰肌在隐隐作痛。
“待会儿别上难度了,保质量。”方文说,明摆着金牌要塞到嘴里,再上难度,弄不好煮熟的鸭子飞了。
“嗯。”许知霖捂着肚子应道。
“肚子疼?胃疼?”方文问,许知霖这几日吃得不多,不排除饿得胃疼的可能。
“腹直肌疼。”
“我帮你揉揉。”方文会简单的按摩手法,随时可派上用场。
许知霖瘫坐在椅子上,让方文帮他放松肌肉。
难度6.6,完成分8.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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