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果然如徐祎所说，很快就过了，他和许知霖准时回到省队训练。
方文打电话问许知霖和徐祎要不要回国家队，但姜城不想这么快让他们回去，想等全锦赛后再说。
方文知道现在姜城只带许知霖和徐祎，而姜城对他们俩很上心，两人的状态都保持得很好。方文觉得谁教都没区别：“姜导带也没问题，你们自己决定。”
许知霖对徐祎说：“小师弟，你觉得呢？我都可以。”
“嗯……留在这里吧。”徐祎没继续往下说，他其实还没完全准备好，但不好意思说出口。
方文答应了：“那你们就留在省队吧，好好养伤。”
开年后的训练课，姜城对许知霖和徐祎的训练要求提高了些。
徐祎的单杠成套在有保护的情况下完成得很不错，但自从他去年重新开始练单杠，一直都用保护带，姜城想让他单独将成套练一次。
这天下午，姜城没有往徐祎身上绑保护带，说：“你自己把成套练一遍。”
徐祎一听，定定地站在单杠下，心里有点发怵，他认为自己练得还不够好，想再练一段时间。
姜城没有急着催徐祎，就让他站在那儿。
徐祎的心跳比平时快了些，他一边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一边却犹豫不决，以前那种紧张感又冒出来了。
不是说不怕了吗？许知霖心道，怎么站这么久？许知霖看着徐祎，用眼神示意他开始。
徐祎知道，许知霖在催他了。
“怕什么？”许知霖做了个嘴型。
徐祎定了定神，对姜城说：“姜导，我准备好了。”
姜城将徐祎轻举上单杠。
徐祎的动作套路比较简单，大部分动作都是他很久之前就学会的，诸如中穿和特卡切夫，挑不出什么错误。
他一共完成了九个动作，才下来。
姜城把发言权交给许知霖：“知霖，你来说说，徐祎的动作有什么问题？”
许知霖实话评价道：“小师弟的动作质量已经达到要求了，转体角度也控制得很好，就是做飞行动作的时候……我觉得近杠了，观感不是特别好。”
姜城：“还有呢？”
“完成得有点紧，有些放不开。”许知霖一针见血道，“但顺下来了。”
“知霖说的你都听明白了吗？”姜城问徐祎，“知道该怎么改吗？”
“可我还是有些害怕。”徐祎小声道。
“怕掉下来？”许知霖问。
“嗯。”
“闭着眼睛做就不害怕了。”
“许知霖！”姜城一掌拍到许知霖的肩上，“你能不能提些有建设性的意见？”
“你把动作单独练，每次只练一个，只做好一个，这样可以吗？”许知霖建议道。
徐祎：“我之前也是这样做的。”
“那这次改一下，单练飞行动作，可以吗？”许知霖说，这已经很简单了，他不信徐祎办不到，他说：“直特和分特是最容易的。”
“好吧。”徐祎应道，“还要绑保护带吗？”
姜城：“当然不绑，我看着你做。”
徐祎往护掌上擦了些镁粉，重新上杠。
他整个下午都只练几个固定动作，许知霖说，他什么时候不怕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学新动作。
由于许知霖还未能恢复正常训练，他只能在弹网上练着各种转体和空翻动作；相比之前，他的学习进度慢了不少，不过仍有收获——他将后直1440扭出来了。
虽然这是方文早前要求的，但许知霖认为没什么用，他觉得练转体不如练空翻，如果转体度数不够，动作很容易被降组。
姜城说：“叫你练你就练，你自由操哪个动作试过被降组？话真多。”
许知霖唯有闭嘴。
方文不时打电话来了解许知霖和徐祎的情况，从方文口中，两人得知沈天麒被队里派出去参加过两次世界杯的比赛，还拿到两金一铜。
许知霖问：“他冬训升级难度了？”
方文：“鞍马和双杠升了，最近状态不错，有拼劲。”
许知霖：“拿金牌那两项是什么？没有对手吗？”
方文：“一次是鞍马一次是双杠，他要比哪项，队里其他人都避开。”
许知霖心想，真是“待遇优厚”。
徐祎默默地听着，没说什么，他在想，今年世锦赛很关键很重要，谁能参加，基本上就能进入明年的奥运参赛名单，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名字是作为替补出现在名单上的。
他说了句“我去训练”，便走开了。
许知霖：“……”
方文听到了徐祎的话，说：“徐祎这么积极？”
许知霖笑道：“小师弟有危机感还是好的嘛。”
我不信我还比沈天麒差了，徐祎心想，他对自己说，你要是再怕下去，到时候什么比赛都没你的份，你后悔都来不及，怕什么呢？不就一根杠子吗？
徐祎一改往日对单杠犹存的恐惧感，狠狠地苦练了一番，连吊环、鞍马和双杠也不落下。
他比春节前更用功了。
许知霖摸着机会就偷个小懒，跟姜城韩峰站在场边看徐祎训练。
“噢……”许知霖见徐祎努力提高飞行动作的高度，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小师弟受刺激了？”
“你才受刺激。”姜城训道，“不能说点好听的？”
“知霖不是喜欢张嘴说疯话吗？”韩峰见怪不怪，“换了别人，早揍他了。”
“知霖，你就不能学学徐祎？人家从小到大都脚踏实地勤学苦练，你看你，都不知道哪个速成班出来的，偷懒的时间比训练的时间还多。”姜城苦口婆心地教育道。
“我这不是手还没好嘛，怎么练？”许知霖替自己解释道，“再说了，小师弟又不是没有天赋，他只是习惯勤奋而已。”
姜城一个劲地摇头，他看到徐祎完成最后一个动作，说：“今天先到这里吧，该下课了。”
“我还想练。”徐祎扒在杠上，不愿意下来。
姜城突然不知该如何接话，徐祎的耐力，大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许知霖早就习以为常，不过他开口劝道：“我的小师弟啊，再练就会肌肉酸痛了，明天继续。”
“好吧。”听到许知霖的话，徐祎不情不愿地从杠子上跳下来。
韩峰倒是想到了什么，问：“徐祎要是加了下法，六项的难度会不会可观一些？你们谁算过？”
这种事情，许知霖最积极了，他掰着手指头道：“全按理论难度算的话，自由操6.4，吊环6.1，鞍马5.9，跳马5.6，双杠6.3，单杠6，一共是36.3，咦，这么高的吗？”
“你才知道。”姜城说，“鞍马再四舍五入，都五项D分破6了，你又犯傻？”
韩峰：“这么一算的话，跟严旭彬元捷沈天麒他们差不多了。”
徐祎想知道自己目前的竞争力，问道：“师兄，‘差不多’就是还差多少？”
差什么差？许知霖心里暗乐，都比他们高了，韩导肯定是有所保留，没说穿。许知霖略带批评道：“你急什么？要循序渐进，现在应该去吃饭。”
徐祎：“……”
说完，两人就去换衣服。
“我看有戏。”韩峰小声跟姜城说，“高了。”
“嗯，你没看知霖那表情，这家伙在憋笑。”姜城说，“他最清楚了，不然怎么一会儿一个难度，谁能算得过他比得过他？”
韩峰：“他呀？早成精了，难度上得早、成绩出得早，他现在只等奥运会。”
姜城：“希望他快点把伤养好，准备世锦赛。”
“嗯，徐祎也是。”韩峰点头道。
春节后很长一段时间，徐祎都是边训练四项，边按照治疗师的安排进行肌力训练，也恢复了正常行走，不过他想练跳自，暂时还是不可能的。
许知霖是训练偷懒两不误，该巩固的动作他一个都没忘，姜城没有时时督促他，多数时间把教学重心放在徐祎身上。
晚上治疗结束后，徐祎和许知霖到运动场上散步，原本两人并肩而行，但走着走着，许知霖反而走在前面，徐祎慢了几步，跟在后面。
徐祎看着许知霖的背影，他的后背永远挺得笔直，每个转体动作都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徐祎想，要是我能靠在师兄的背上，该有多好，肯定比靠肩膀上好多了。
“哎呀。”徐祎忽然大喊一声。
许知霖闻声回头：“怎么了？”
徐祎坐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许知霖。
“是不是摔跤了？”许知霖关切道，“还是脚疼？”
徐祎摇头：“都不是。”
“累了吗？我们现在回宿舍吧。”
“我走不动了。”徐祎嘤嘤道，“好累啊……”
许知霖觉得徐祎天天都是这样的训练强度，偶尔会累也是情有可原：“我们坐一会儿再回去？”
“不要，我现在就想回去。”
“那怎么办呢？”许知霖若有所思道，“把你抱回去？我手还没好啊。”
许知霖少有的反应迟钝，徐祎等不及了，直接道：“师兄，背我。”
“……”
“好不好嘛？我走不动了。”徐祎边说边踢脚，哀求道。
“才几步路就走不动了？”许知霖蹲下身子道，“体能这么差？”
“我训练得累，就走不动了。”
“嗯，上来。”许知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伸出手拉徐祎。
徐祎双手攀在许知霖的肩上，不让自己向下滑。
“小懒虫，这么懒，都不自己走。”许知霖用手托住徐祎的膝弯，直起身子，说：“这么沉，肯定又重了十斤了。”
“哪有？别胡说。”徐祎的手越伸越向前，环住许知霖的脖子。
“怎么就没有了？你看你晚饭吃这么多。”
“嗯……就没有。”徐祎把头靠在许知霖的肩膀上，胸膛紧挨他的后背，感受他的温度，感受他高瘦身躯下蕴含的力量。
他们从未如此贴近，从未如此亲密。
许知霖是第一次背别人，他从前没想过，他第一次背的对象竟然会是徐祎，而且是徐祎主动要求的，这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吗？许知霖心道，小师弟什么时候聪明了？知道卖乖对我有用？
“小师弟，说好了，待会儿你自己走，不然被看见了，丢脸的可不是我。”
徐祎可不想这么快从许知霖身上下来：“师兄，那你可以走慢点吗？”
“赖皮。”许知霖低着头轻笑，但没笑出声。
他背着徐祎走了五分钟，不过是三百秒的时间，同等时间下，可以做三个自由操成套，但那需要的体力，远比现在要多。
以后要是我走累了，小师弟会背我吗？许知霖心想，小师弟不小了，都能比成年组了，以前觉得他看上去小小的一个，容易害羞还爱哭鼻子，现在长得可能比我都重，身体素质也比我好，要是他参加世锦赛，裁判缘会不会比我好？成绩会不会比我好？我们能同时站上单项领奖台吗？
徐祎觉得，许知霖的后背，是最有力的依靠，他希望以后的每段路，都能和许知霖一起走下去。
许知霖走了一段路，见快到宿舍了，想着被别人看到了不好，对徐祎说：“好了啊，我把你放下来了？”
他扭头去看徐祎，发现徐祎闭上了眼睛。
“小懒虫，别装睡了。”许知霖在徐祎耳边轻声道，“别想耍赖，不然我把你扔路上。”
“哈！吓你。”徐祎突然睁开双眼，笑嘻嘻地看着许知霖，他从许知霖身上滑下来，站到地面后还不忘抓住许知霖的手。
“累死我了。”许知霖甩了甩左臂，说：“沉。”
“那怎么办呢？”徐祎自言自语道，“师兄要怎么才不累呢？”
许知霖刚想说，请吃宵夜就不累，徐祎突然踮起脚，侧身往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这样就不累了。”徐祎满意道。
许知霖觉得自己像中头奖一样，徐祎竟然亲他！第二次！这么主动！我没认错人吧？还是我穿越了？小师弟都知道了？他都明白了？所以现在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怎么办？突然有点紧张。
“师兄？”徐祎叫道。
“啊？”
两人的手还是紧握着的，许知霖这一用力，手握得更紧了。
“哦，我们回去吧。”许知霖若无其事道。
“你不惊讶吗？”徐祎看着许知霖，想从他脸上发现破绽，“怎么不表示一下？”
幸好现在是晚上，四周的路灯比较昏暗，不然徐祎肯定能看到，许知霖的脸又悄悄泛红了。
见许知霖无动于衷，徐祎又喊了声“师兄”。
他这声“师兄”叫得甜腻腻的，许知霖顿时感觉自己掉进了蜜罐里。
许知霖兴奋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想稍微冷静一下，于是小跑回宿舍。
“师兄师兄师兄……”徐祎不敢用力跑，只能加快步伐追上许知霖，“你等等我。”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许知霖刚想关门，徐祎就推门而入：“师兄，你跑这么快，跟做贼似的。”
“哪有。”
“没有吗？真的吗？”徐祎弯着身子绕到许知霖面前一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喊道：“天哪！师兄，你的脸好红啊！”
“跑得快当然脸红。”许知霖侧过脸，不让徐祎看自己脸红的样子。
“骗人，测试一千米的时候你也没脸红。”徐祎不相信这套说辞，毫无技术含量的假话，而且许知霖连耳根都红了。
许知霖恨不得堵上徐祎的嘴，他太糗了，徐祎一主动，就显得他被动，这都第几次在徐祎面前脸红了？
许知霖见徐祎越靠越近，干脆一把搂住他，说：“小小年纪不学好，净想着怎么吃我豆腐？”
“难道你还想我吃别人豆腐？”徐祎脱口而出。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对，忙掩饰道：“我的意思是，你之前不也经常这样？”
越描越黑啦小师弟，许知霖心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搞小动作，你抬个脚我就知道你想干嘛了。
“是吗？”许知霖低头呢喃，“经常怎样？你要不要示范一下？”
“我刚刚已经示范过了。”
徐祎从让许知霖背回来到现在，都坦然自若，还光明正大地直视着许知霖。
许知霖伸出拇指，摸了摸徐祎的嘴唇：“话这么多，嘴不干吗？”
“那你给我倒水。”徐祎指了指桌子上的茶杯，“我要喝暖的。”
“你让我给你倒水，是要给服务费的。”许知霖的语调越放越轻，原本他的手放在徐祎的手臂上，现在缓缓地往下移，最后碰到徐祎的腰。
“你希望我贿赂你，对吗师兄？”徐祎也肆无忌惮地抱住许知霖。
“当然，总该要点报酬。”
徐祎再次踮脚亲吻许知霖的脸颊，这个吻停留的时间比刚刚长了一点——许知霖默默数着时长，刚刚是一秒，现在是五秒。
然后他松开徐祎，捂着被徐祎亲过的地方，走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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