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楼如同沉入深海的巨兽，死寂无声。窗外，除了楼下花坛里几盏顽强亮着、光线昏黄摇曳的路灯，整个世界仿佛被浓稠的墨色彻底吞噬。406寝室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窗缝透进一丝微弱的月光，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
王昊在厕所里，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屏幕里传来父母几乎要喜极而泣的声音，他强压下心头的沉重和不安，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报着平安：“爸，妈，我没事，很安全，学校出了点意外，有坏人……对，是恐怖袭击……嗯，我们躲起来了……你们放心，我很快就能回家……你们在家也要小心，平时也要锁好门窗……”
他像个最熟练的演员，编织着善意的谎言，安抚着电话那头两颗焦灼的心。应付完父母，他又在寝室群里发了消息，询问另外三名室友的情况。漫长的等待后，他只收到了两个人的回复。一个躲在实验楼的休息室里，瑟瑟发抖；一个幸运地在事发前就回了家，惊魂未定；还有一个……头像永远地灰暗了下去。
王昊疲惫地熄灭了手机屏幕。从厕所出来后，他站在阳台上直愣愣的望着弯弯的月儿。
一声长长地、无声地叹息。王昊感叹着生命的脆弱和消逝，犹是两世为人的他，也不禁又些害怕和担忧。
转身进入房间，借着窗边透进的月光，他看见宇天还坐在床上，背对着他，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他似乎在发呆，又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王昊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没有出声安慰。他知道，宇天刚刚也失去了一个重要的朋友。三十岁灵魂和一次直面死亡的经验告诉他，这种痛，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只能靠时间和自己去熬。
“早点睡吧。”王昊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走到一个空着的室友床铺边，和衣躺下。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但精神却异常紧绷，楼下若有若无的行尸低吼如同梦魇的背景音。
……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突兀、断断续续的爆响撕裂了清晨的死寂！
哒哒哒——！哒哒——！
是枪声！清脆、急促、带着一种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
王昊猛地从混沌的睡眠中惊醒，心脏狂跳。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枪声来自校园深处，时断时续，似乎在进行着有组织的点射。
他立刻翻身下床，动作尽量放轻。路过宇天的床铺时，借着熹微的晨光，看到宇天眉头紧锁，似乎陷入了某种不安的梦境，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王昊没有叫醒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楼下——什么异常都没有。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紧张了，导致自己出现了幻听。
冰冷的空气带着露水的清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硝烟味。他摇了摇头，驱散疑念，拿起牙刷和杯子，就着水龙头里流出的冰凉自来水，仔细的洗漱着。
突然！
一个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异常雄浑有力的男声，如同炸雷般在寂静的校园里回荡开来：
“我们是奉命来清除行尸的特种部队！请同学们不要紧张！安心待在宿舍！等候通知！！”
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力量，瞬间驱散了笼罩在校园上空的绝望阴霾！
王昊精神一振，顾不得嘴里的牙刷和手上的杯子，立刻趴到阳台护栏边向下望去。
只见宿舍楼下的中心花坛旁，赫然停着一辆墨绿色的、覆盖着厚重装甲的军用越野车！车顶天窗打开着，一个身材魁梧、穿着迷彩作战服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额角斜划至下颌，让他本就刚毅的面容更添几分凶悍和铁血气息。他一手拿着一个军用对讲机式样的扩音器，另一只手指着前方！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王昊看到就在花坛边缘，两个穿着大头兵迷彩服、戴着防弹头盔的士兵，正半跪在地，俩人手中都端着一挺造型粗犷的班用机枪！黑洞洞的枪口，稳稳地锁定了不断从灌木丛后蹒跚走出的、穿着破烂学士服的行尸们。
“我们是奉命来清除行尸的军队！请同学们不要紧张！安心待在宿舍！等候通知！！”
刀疤军官的声音再次通过扩音器响起，清晰而稳定。
哒哒——！！！
哒哒哒——！！！
几乎在声音落下的同时，机枪喷吐出短促而致命的火舌！精准的三点射！那只行尸的头颅如同被重锤击中的西瓜般瞬间爆开！污黑粘稠的液体和灰白色的脑浆溅射在枯黄的草地上！尸体摇晃了一下，重重栽倒！
“我们是奉命来清除行尸的军队！请同学们不要紧张！安心待在宿舍！等候通知！！”
刀疤军官的声音如同复读机，一遍遍重复着安抚的话语，伴随着间歇响起的、精准而高效的机枪点射声。
哒哒哒哒——！
又一只试图靠近的行尸被爆头！
喊话，点射，清除目标。
喊话，点射，清除目标。
……
装甲车缓缓启动，沿着宿舍楼前的道路，朝着另一面的区域驶去，重复着同样的流程。那雄浑的喊话声和代表死亡的枪声，在清晨的校园里交织回荡，冰冷而高效。
王昊的目光扫过其他宿舍楼的阳台。如同雨后春笋般，一个个或惊恐、或激动、或麻木的脑袋探了出来。在斜对面三楼的一个阳台上，他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昨天在楼下上演生死逃亡的陆仁贾和张三。陆仁贾脸色依旧苍白，紧紧抓着栏杆，张三则相对镇定一些，同样专注地看着远去的装甲车。
“醒了？”宇天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也走到了阳台，正好看到装甲车消失在楼角。他顺着王昊的目光，也看到了陆仁贾和张三。
“呵，这不是陆仁贾和张三吗？命挺大啊。”宇天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感慨。
“你朋友？”王昊随口问。
“一面之缘。怎么了？”宇天不解。
“昨天给你讲的就是他俩。”王昊指了指楼下花坛边残留的污秽，“那个小胖子尖叫引怪，那个瘦高个关键时刻救人，带着他冲进宿舍楼的。”
宇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重新打量了一下远处阳台上的两人，啧啧称奇：“没看出来啊！那小胖子看着怂了吧唧的，那瘦高个看着也弱鸡……关键时刻还真能豁出去？果然，人不可貌相！牛逼！”他难得地竖了下大拇指。
王昊没再说话，转身回了房间。他走到自己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前，蹲下身打开。里面塞满了各种“新奇货”——高能蛋白棒、压缩能量块、大罐营养粉……看着这些当初为了健身购买的物资，此刻却成了救命稻草，王昊心中百感交集。
世事无常，莫过于此。
他拿出那个装着蛋白粉的大罐子，准备冲点当早饭。他一边接水一边感慨着。幸好饮水机还剩半桶水，足够这几天的苟活。
他又想到了系统空间，或许可以把这些物资储存起来。可是宇天就在旁边，外面还有那些荷枪实弹的特种部队，暴露储物空间的风险太大了。他只能强忍着冲动，小心翼翼地舀出几勺蛋白粉，用饮水机里宝贵的桶装水冲调了两杯。
将其中一杯递给洗漱完走进来的宇天：“早饭，喝吗？”
宇天默默地接过杯子，看着杯子里灰扑扑的“饮料”，没什么胃口，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王昊看着他的模样，只当他还没从朋友离世的打击中缓过来，也没多说什么，默默喝了一大口自己的那份。
......像是在赤石，怪不得宇天不怎么喝，原来他早知道啊。
王昊忍着想吐的冲动，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还是强咽了下去。王昊不解，为什么外国人喜欢吃这玩意儿，可能是被肌肉控制大脑了。
吃过这顿简陋的“早餐”，宇天又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王昊则躺回自己的床铺，闭上了眼睛。他并非真的想睡，而是需要进入意识空间，仔细研究那个在他昏迷期间强行更新完毕的系统。
意识沉入那片纯白的光幕。
【积分：1096】
那冰冷的数字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三年签到，风雨无阻，就为了这一刻！作为一个前世在手游里氪金无数、深谙抽卡玄学的老玩家，王昊心中涌起一股久违的兴奋和期待。
十连抽！必须十连抽！有保底赠品！王昊毫不犹豫，用意念狠狠点在了那个【十连抽1000（抽十送一）】的按钮上！
光幕瞬间被耀眼的白光淹没！
【叮！恭喜宿主获得了】
【良米5斤*1】【良米5斤*1】【山泉水10升*1】【山泉水10升*1】【山泉水10升*3】
【精品铁锅*1】【精品幼犬*1】【扑克牌*1】【优质绳索*1】【良品六味丸*1】
【叮，恭喜宿主获得了】
【大刀*1】
白光散去，抽奖结果如同弹幕般在光幕上滚动。
王昊脸上的兴奋和期待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从头顶凉到脚底板。
长久的沉默，死一般的寂静在意识空间里蔓延。
王昊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几下，最终，他扯出一个极其“温和”、“友善”的笑容，用近乎耳语般的意念，极其“礼貌”地询问：
“系统，你是不是把家里收拾了一下？垃圾没地方扔，顺手塞奖池里了？”
系统那毫无起伏的电子音立刻响起：【宿主，没有哦。】
王昊嘴角抽了抽，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也更“核善”了：“系统，下次，不要把什么垃圾都往奖池里塞，好吗？比如那副扑克牌？你是觉得自己很有趣吗？”
系统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宿主，没有啊，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精品？王昊差点被这理直气壮的回答气笑了。普通的物质也行，他承认自己运气差，是非酋，抽不到好东西也是正常的。给一口锅就算了，系统怕他没器具煮米，他能理解；给一根绳子也算了，系统怕他没绳子，他也能理解；但是给一副扑克牌是什么意思？他不理解，他想骂街。系统是觉得他们被困宿舍太无聊了，需要点娱乐活动打发时间？
他强忍着想把这个破系统从意识里揪出来暴打一顿的冲动，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勉强压住翻腾的怒火。算了，非酋认命。他耐着性子继续问：“这些东西是直接存进储物空间了？”
【是的宿主，你可以直接在储物栏中查看。】
王昊点开储物空间功能。果然，那个1立方米的虚无立方体里，此刻被装的半满：两袋米，几桶水，一口黑漆漆的铁锅，一把寒光闪闪但造型古朴的大砍刀，一捆结实的麻绳，一个装着药丸的小瓷瓶，一副崭新的扑克牌……还有一个缩成一团、毛茸茸的、似乎还在睡觉的……黄色小狗崽？！以及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礼盒图标——新手大礼包。
看着那条小狗，王昊一阵头大。这玩意儿……能算物资？不是说活物不能放进空间吗？。“系统，解释一下这只狗。”
【好的宿主，他不是普通的狗，他是诗佛笔下的狗，不是活物哦。】
王昊全当系统在开玩笑，更不想理会这个不靠谱的系统了。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新手大礼包上，用意念点击，选择了打开。
【叮！恭喜宿主获得了】
【六段运动健身操功法*1】【良米5斤*1】【山泉水10升*1】
光幕上，一本线装古书模样的图标静静悬浮，书名赫然是——《六段运动健身操功法》。
王昊：“……”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功法？六段运动健身操？广播体操？他拿这东西去教别人？完成那个“传授功法”的新手任务？”
【是的宿主，系统出品，必属精品。】系统那“自信满满”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昊彻底无语了。他对着光幕，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长长地、无奈地呼出。行吧……你牛。他算是彻底认清了这破系统的“坑爹”本质，指望它大发神威、直接给神器神功是指望不上了，只能自己想办法在这堆“垃圾”里挖掘价值了。
……
日子在等待和清理的枪声中，缓慢而煎熬地流逝。
军队的扫楼行动在第三天正式开始。机枪点射清除零散行尸，全副武装、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组成战术小队，逐层逐室搜索幸存者，清理残余行尸。效率极高，手段冷酷。
第五天下午，王昊和宇天所在的406宿舍门被敲响。门外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救援部队！请开门配合检查！”
宇天一个激灵跳起来，王昊也立刻起身。门打开，两名荷枪实弹、脸上涂抹着油彩、眼神锐利如鹰的士兵站在门口，黑洞洞的枪口微微下垂，但警惕性十足。
“姓名？学号？有没有受伤？”士兵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有些沉闷。
两人配合地报上信息，接受简单的身体检查，查看有无咬伤抓痕。确认安全后，士兵示意他们带上必要物品，立刻跟随下楼。
在士兵转身的瞬间，王昊不动声色地靠近自己那两个巨大的行李箱。意念一动！在宇天完全没注意的刹那，两个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瞬间消失在原地，被收入了系统那1立方米的储物空间里。空间瞬间被挤得满满当当，几乎连根针都塞不进去了。
王昊只背上了自己那个装着笔记本电脑和几件换洗衣物的双肩包，和宇天一起，跟随着士兵走出了房间。宿舍楼内一片狼藉，楼道被翻倒的垃圾桶、散落的杂物、墙壁上溅着可疑的暗褐色污渍。刺鼻的消毒水味盖不住隐约的**气息。荷枪实弹、带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沉默引路，枪口低垂却警惕，脚步声在死寂中异常清晰。王昊和宇天麻木地跟随，目光扫过过道两边的宿舍，门后大多数都是凌乱的房间和四处喷溅的暗红色污秽。
楼下，十几辆绿色的大巴车停在那里。陆陆续续有幸存者被士兵引导着登上大巴。王昊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包括陆仁贾和张三。
登上绿色军用大巴，车厢内挤满了劫后余生的面孔，无人言语，只有压抑的喘息。车辆缓缓驶出宿舍区，穿过曾经熟悉的校园。
窗外景象触目惊心：墨绿色的装甲车旁，士兵正用铁钩拖拽着裹尸袋，沉重的轮廓在帆布下勾勒出诡异的形状。高压水枪嘶鸣着冲刷地面，却冲不散草皮上残留的大片黑褐色污秽和零星无法辨认的灰白组织。更远处，零星晃动的身影在精准的点射中爆裂倒下，沉闷的枪声撕裂空气。浓重的硝烟味、血腥味与消毒水味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气息，弥漫在死气沉沉的校园里。
大巴碾过湿漉漉的路面，载着满车沉默，驶离了如同巨大坟场般的育才大学校园，朝着Z市郊外未知的隔离区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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