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霓裳脚步一顿,泯灭的希望死灰复燃。
慕容择幽幽开口:“现下天色已晚,公主打算去哪?”
她蓦然转身,却对上他那双依旧平静无波的眸子。
星火骤然熄灭。
原来……他只是随口一问。
最后一丝尊严被碾碎,她也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她向他奔去,猛地跪倒在地。
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他的祭袍,声音是孤注一掷的绝望:“帮我……慕容择,求你……帮我!”
她真的没有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攥着她的袍角,声声泣血:“……若真有神明,求它眷顾我一次……”
“真的...就一次......”
“别这样...”慕容择望着伏在地上的花霓裳,心中一沉。
他俯下身去,将她扶起来。
花霓裳眼角噙泪:“真的...就一次......”
她纤纤玉指轻轻托起他修长的手,将那微凉的掌心缓缓贴在自己温热的颊边:“求慕容大人.....怜惜!”
慕容择望着她手腕间猩红的铐印,良久,淡然开口:“一月后,便是花昭节,殿下先在此住下吧。”
次日,花霓裳从梦中惊醒。
脑海中闪回昨夜的记忆碎片。
慕容择他那模拟两可的态度,她完全无法判断他是否愿意帮她。
她只记得他让她留下之后,自己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眼前一黑,就彻底陷入黑暗。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哟,你醒啦?”
见她睁开眼,一个穿着发髻高悬,面露喜色女人快步行至塌前,仔细打量。
花霓裳这才打量屋内环境。
屋内虽布置简约、但也算得上是雅致,若是屏气凝神,还能闻到空其中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花霓裳抬眼,望着那妇人,讪讪开口:“您是?”
“哎哟!”
那妇人眉开眼笑,看样子很好相处:“老妇啊,是这浮尘殿的管事嬷嬷。”
她替她拢了拢被角,又在榻上扫了扫,垂直坐下。
“这不,这殿里殿外啊都是些毛手毛脚的小道士,老妇啊,就被慕容大人叫过来照看您一眼,昨夜看姑娘浑身衣裳破破烂烂的,这就替您换了身衣裳...”
花霓裳垂眸,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早已被换成了粗布棉麻衣。
“多谢嬷嬷!”花霓裳起身欲道谢。
哪曾想自己的身子,竟然宛如千斤重,动了两下便没了力气。
只能伸出右手半撑在榻上,她脸色略显尴尬,“嬷嬷勿怪。”
“哎哟,不打紧、不打紧!”
那嬷嬷见她身子发虚,搀了她两下“你这身子骨啊,怕是比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婆子还不轻碰,跟个瓷娃娃似的!”
又将她漏在外面的手臂收了收,拢了拢被角。
“原以为你这身子只是瘦弱……”
“结果昨夜替你换衣,给老婆子吓得勒……你这姑娘,年纪亲亲,怎么一身伤勒!”
“你这咋搞的?莫不是在外面受人欺负了...要不要老婆子替你报官?”
花霓裳被她这副喋喋不休、刨根问底的架势弄得头疼。
若她再追问下去,自己也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转移话题道:“嬷嬷如何称呼?”
那妇人见她不想说,她常年也跟些贵人打交道。
也算是个识时务的,干脆就顺着她的台阶下了。
“害,老妇姓白,以后啊,你可以叫我白嬷嬷”
“我丈夫是这殿里的掌事,负责替殿里采买,姑娘以后有啥事,你就找俺两......”
“慕容大人跟我们夫妻两说了,姑娘要在这小住段日子。老妇我啊平日里就在后厨忙活,有事来吱一声就行。”
“哎哟!”白嬷嬷一拍大腿,仿佛想起了什么。
“老妇的汤,灶上还煲了汤!”
“姑娘你等等啊,老婆子我一会就来!”白嬷嬷说完,火急火燎地望屋外赶。
待到白嬷嬷关上门,脚步声远去,花霓裳这才松了口气。
她像一个长时间紧绷然后骤然松弛的弦,软软瘫倒在软榻上,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闭目养神片刻,一个念头却不受控制地钻入脑海:慕容择此举究竟是何意?既然不愿出手,又何必将她留在此处?
思绪纷乱如麻。罢了,暂且...想不去想了。
“快快快、这是花昭祭的贡品,都给本官小心着点!”
“哎哟,这可是大乾采买的青铜炉....若是弄坏了,本官要你们好看!”
屋外嘈杂纷纷,一道尖细、熟悉的男音,精准的在她脑中炸开。
如水波般平静的双眸猛然睁开,瞬间如染了血色般。
她双拳紧握,尖锐的指甲狠狠嵌入她自己的掌心。
这人声.....
她再熟悉不过了。
她眼前闪过白福那张狰狞的肉脸。
他正一脸猥琐的审视着,被拷在雕花木塌上的自己。
一双窄小的眼睛陷在油腻的脸中,圆滚滚的肚子坠在腰间的玉带,锦衣华服穿在他的身上,如同一头穿着人衣裳的猪精,不仅油光满面,还令人作呕。
“公主...?”
他装腔作势地玩着手中的古法折扇,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被铐在床榻檐栏间的花霓裳。
“不对?”
“应该叫您...夫人?”
他“哐”的一声收回折扇,提着步子,向她靠近。
花霓裳缩在塌角,浑身发抖,她崩溃大叫:“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会让我父皇...不...”
“我...你再过来,我..我会杀了你的!”
白福摸了摸油腻腻的下巴,露出□□:“公主?不如您就跟了臣吧,臣会去跟二殿下....”
“不对!”
他折扇撑头,故作思索,嘴角勾出一抹讥讽。
“不是二殿下...现下,应该叫太子殿下...”
“臣会去太子殿下面前替公主美言几句,只要殿下从了臣......”
“小心着点,你们这群蠢奴才!”一声咒骂声从屋外传来。
痛苦的回忆就此终结。
花霓裳这才从往日的痛苦中,回过神来。
忽然想起来,自己早就逃出了那个鬼地方....
巨大的痛苦回忆使她的眼神变得更加阴沉、狠辣。
心头忽然掠过一丝悔意。
她望着悠坐在椅子上的白福,当初那一刀还是轻了,自己就该......一刀直接捅穿他的喉咙,直接送他下去见阎王。
她尽量控制住自己心中的巨大恨意,目光警戒的扫视四周,最后落在一处不远处的编篓里。
她顾不上自己身体上还未愈合的伤口,轻手轻脚地跛脚下了塌。
果断地拿起编篓里的剪刀,紧紧攥在手中,然后藏于自己的袖侧之中。
又快步行至门檐边上,用指尖抹了一个小孔,透过小孔,打量着屋外。
声音透过小孔,白福尖锐的声调更为清晰。
此时的白福正悠闲地躺在黄花木雕椅中,指挥着手下搬运货物。
硕大的体型挤压在椅中,仿若一座镇山石,胸前白色的包扎纱布赫然醒目。
花霓裳眉眼微挑,嘴角挑起一抹嗜血的笑。
看猎物般地盯着不远处,对危险还一无所知的白福。
真是冤家路窄,老天要给你留条命,你不要.....非要送上门来!
“哎哟!小心着点”
“这是从国库里运来的器皿,若是碰了、磕了,本官要你们好看!”
花霓裳眯眼看着小厮搬运器皿,几人共抬,似有百斤重。
上面的纹路,远远望去,是古凤凰图腾。
真如白福那狗腿子说的那样,花满楼在准备祭天大典。
她之前被花满楼囚于满怀宫,白福跟她提过一嘴。
就为了阻止这场祭天大典,所以她豁出命,才想办法从满怀宫里逃了出来。
今年的祭天大殿,由花满楼全权接管,不仅如此,她的父皇....
还会在万民面前,公布立花满楼为南境太子的消息。
只不过她着实没想到,她那庶弟真的会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白福这个草包。
不行!花霓裳在心中暗中筹算。
真没什么时间了。
倘若慕容择真不愿意帮她,她得赶紧另寻她法。
若是花满楼真的当上太子,她那昏聩的父皇年事已高,权力定会全部落于白家之手。
到那时,自己、母后以及外祖一脉残存的族人,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现在无权无势,甚至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想法子阻止这场祭天大典。
花霓裳在屋内静坐了不知几个时辰,直至窗外的喧嚣如潮水般退去。
她始终屏息凝神,如一张拉满的弓,紧盯着门扉的缝隙。
直到白福那带着谄笑的声音响起,应允了同僚的宴饮之约,且脚步声彻底远去,她这才将紧绷的弦微微一松,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出。
“慕容大人,真要留她在殿中小住?”
白嬷嬷的声音从殿内的一间屋舍传出,花霓裳望着这间屋子呆了阵,忽然想起小时候她打伤了慕容择,泊叔曾带她来这,逼她给慕容择道歉。
没想到如今他已经身为祭司,竟还住在这。
“大人,她只是个失势的公主!如今二殿下册立在即,若知晓您将她藏匿于此,只怕您自身难保……”白嬷嬷声音焦急,字字真切,想让他收回成命。
这白嬷嬷倒是个厉害角色。
明明对她的留宿万分不满,方才却还能对她关心备至,真是人心隔肚皮。
“不必多言。”
慕容择声音沉静,却斩钉截铁。
“本座曾在恩师临终之前立下誓言......她失踪多年,如今遍体鳞伤地归来,本座若此刻袖手旁观,道心何存?”
立誓?是泊叔吗?
他在泊叔面前立的什么誓言,既然他跟泊叔立过誓了,昨夜他为何不答应她?
“可...可....哎!”白嬷嬷欲言又止,将他态度强硬,长叹一声,便不再劝阻。
“既然大人心里有数,那老妇便不再多言了,这汤药....老妇放在这了,大人趁热喝...”
说完,屋内只余一道清晰的搁碗声。
“老妇告退。”
见白嬷嬷出了门,花霓裳正准备找位置藏,可长廊之上空无一物,压根无物遮挡,正巧与白嬷嬷撞了个满怀。
花霓裳尴尬的挠了挠头,转身便要走。
“有事找你,进来!”
屋内的慕容择忽然唤她,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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