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霓裳向白嬷嬷点了点头,见她面上有些尴意,也没再过多逗留,匆匆进了屋。
屋内陈设简约、雅致。
还浮着缕缕几不可察的熏香......
从屋内摆放的细节中,能看出来房间主人是个雅致之人。
虽没什么华丽的装饰,但看起来,倒有些世外仙人的闲云野鹤之意。
屋内最为显眼的,是一座书案。
书案后方,是排列整齐的书架,书架上还有几副龙笔游蛇的字帖,悬挂壁上。
就着今日微暖的阳光,洋洋洒洒地洒在了字贴上,无形中倒给它镶上了一层金边。
而慕容择此刻正端坐在书案前,悠闲温书。
“不进来?”
见她半天不进来,慕容择这才将手中的古籍搁置案上,抬眼望向,傻杵在门口的花霓裳。
“都听到了?”慕容择的声音又传来。
偷听被他当场抓包,花霓裳心中有些不知所措。
但一想到,这样一直跟他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自己还得去别处寻法子,干脆心一沉,直接向他全部挑明算了。
她信步而入,眼波流转间,已将室内陈设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了一番。
她左脚刚迈入屋内,身子忽地一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又故作悠闲的步行至他的案前,随手拈起一支,看上去有些磨损的狼毫笔,置于指尖把玩。
姿态闲适,仿佛只是随手拾起的一件无关紧要的玩物。
蓦地,倏然抬眼,眸中寒光乍现,似淬冰的利刃直刺向他:“慕容择!”
声音锐厉宛如刀锋。
“你把话说清楚!既不助我,又留我在这浮沉殿,意欲何为?”
慕容择闻言,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
但转瞬即逝,下一秒,他垂眸,目光沉静地落在她的身上,薄唇轻启,声线毫无波澜:“公主这是何意?”
花霓裳对上他的视线,深不见底,不起半分涟漪。
心中只觉得诧异,十二年前那个连与她对视都不敢的的胆小鬼,如今竟然敢跟她玩心眼子了。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带锋芒:何必故弄玄虚?昨夜殿中,慕容大人身上放了什么东西......难道大人不清楚吗?”
从今早醒来,她就一直在琢磨,昨夜自己为何会忽然晕倒。
若是说她体力不支....但她的身体她再清楚不过了,百丈的云梯都爬过来了,怎么可能会如此关键的时候,说晕就晕?
直到她现下在慕容择的卧房,嗅得空气中的熏香,这才豁然开朗。
昨夜她在殿内和慕容择对持时,他身上浓烈的檀香味,和他今日在卧房常熏的熏香,根本就不是一种......
她方才又拿他案台上,放置已旧,熏香已经完全浸入笔杆的狼毫笔,嗅了嗅。
这才放下了最后一丝怀疑,这屋内常年熏制的淡香与他昨夜身上那股浓香......确不为一种。
她才敢肯笃定......昨夜她就是被这厮给迷晕了。
花霓裳笑了笑,忽然变了脸,收起方才的严肃,装出一副纯良无辜模样。
阴阳怪气道:“慕容大人果然好雅致......”
“这屋内的熏香倒是与大人的卧房适配的很......只不过,我还是喜欢昨夜的慕容大人身上的味道.....”
“慕容大人觉得呢?”
慕容择不语,只是嘴角噙笑,但再看她时,一向波澜不经的眸子多了些欣赏的炯光。
他唇角微勾,俨然一副纯良无辜:“若是公主喜欢....臣可以送些于公主...”
花霓裳:......
她都说的如此直白,见他仍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
花霓裳忽然就没什么耐心跟他打哑迷了。
忽然,她将悬于指尖上的狼毫笔,随意扔于他的书案前。
双手撑着案檐,一副早已将他看透的模样:“君子不夺人所爱......慕容大人有话直说吧......”
“把我留在这意欲何为?”她声音笃定,完全不给他留一丝辩驳的机会。
慕容择视线这才落在,被她随意扔掷案前的狼豪笔上。
笔尖陈墨四溅于梨花案上,由于他向来节俭,又偏爱用顺手的旧物,那狼豪笔的笔杆上还隐隐泛着些磨痕。
又见她言辞渐如锋刃,便知她已然猜到。
这才意识到她方才进门,眼神四处打量,后又偏偏随手拈起这支不起眼的旧笔。
应是在证实这长期浸泡在他屋内熏香上的味道,与他昨晚的香味是否一致。
慕容择神色未变,只默然片刻,而后坦然迎上她的目光,声线平稳无波:“公主既已亲耳听闻,又何必再问。是恩师遗命,让臣照顾好你们母女......臣也不过是依命办事”
花霓裳蹙眉,见面前的慕容择一脸淡定,也不是像在说谎的模样,心中愈发困惑。
泊叔?
不是说泊叔三年前便仙逝了吗?
而且,母后素来不喜她来浮沉殿,若不是之前父皇要她来此祭天,她甚至都不会与泊叔相熟。
没听说过,泊叔与母后之间有什么沉疴旧事?保护她就算了,为什么泊叔要他保护她们母女两?
难不成是爱屋及乌?
花霓裳眉头跟落了锁般,紧紧揪在一起,又抬眼望向眼前人:“慕容大人可别告诉我,昨夜故意用迷药将我迷晕......是为了保护我?”
“是!”声音干脆有力,慕容择沉声开口。
而后又不紧不慢的从宽大的案紫色祭袍中,拿出一块方巾。
又从袖中伸出手,去拿那支被她扔在案上的狼毫笔。
慢条斯理地方巾将它擦拭了一番,最后又伸出半截白皙的小臂,试图将笔悬于雕花笔架上。
动作悠闲,仿佛方才他对花霓裳说的那些话,不过无关痛痒。
“你怎么知道我会夜间来浮尘殿,还有......”
花霓裳眼神开始变得阴沉,但见他居然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中满是不愤。
猛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他拨弄笔架的手。
咬牙切齿道:“.....慕容大人难道觉得,将我留于你这浮尘殿,便是保护了?”
“大人常年居于这浮尘殿求神拜佛,是把脑子给磕头磕坏了,还是被香火熏了脑子,你若真想替泊叔保护我们母子两,应该是去替我们将欺负我们的人杀了,而不是将我囚于这浮尘殿。”
花霓裳眼底血红,字字泣血,带着无边的恨意。
慕容择沉默良久,忽而起身,径直望屋外走去,全然漠视她的注视。
就在踏出门檐的最后一刹,他脚步陡然一顿,没有回头,声音却冷的像淬了冰:“你们皇室内斗,本座从无兴趣,本座职责只为顺应天命,守护南疆......留你于浮沉殿,也不过是履行师命,你幼时的所作所为,本座不与你斤斤计较,但如今你不惜命,本座又何必枉做小人?”
“今日你若踏出此殿,执意求死,本座阻拦不得,师嘱已践,本座劝你好自为之......”
他的已番话语气虽平淡如湖水,没有丝毫跌宕起伏。
但对于花霓裳,却如同断头刀,将她所有后路一一斩尽。
“好个顺应天命、守护南疆,慕容大人倒是会自欺欺人!”花霓裳忽然低低笑了起来,笑声起初压抑,继而扬起,带着好不掩饰的讥诮。
慕容择身子一顿,袍尾悬挂的祭铃哗哗而响,花霓裳的泣血声继而响起。
“祭司大人口口声声说,守护南境、顺应天命......但慕容择,你了解你所拥护的那位即将登顶的太子吗?是猪狗、是蝼蚁?还是个小人呢?”
“嘶啦——”
衣帛碎裂之声骤然划破寂静,慕容择闻声而转。
话音未落,她倏然扯开自己的亚麻布帛,衣料滑落,猛地转过身去,露出背上与臂上交错的鞭痕,在白皙的皮肤上,赫然醒目,有的甚至还泛着未愈的血色。
“你..”
花霓裳不语,只是猛然抽出铺在案上的麻灰布帛,然后悠然一转,将裸露的肌肤全部裹住。
她望着面前这个清高、受万人爱戴的南境神明。
花霓裳高扬着下巴,讥诮之色溢于言表:“昨夜我自满怀宫偷跑出来,慕容大人从一开始便心知肚明,对不对?”
“我还正纳闷,负责祭天器皿的白福,职责在前殿,而白福一个能躺着决不坐着的好吃懒做之人,怎会平白有这等闲情逸致于浮尘殿后院溜达?思来想去,只能是大人您……有意试探我的来路?”
她向前一步,目光如刃,直刺向他:“这白福是白妃的娘家人,又是花满楼的近臣,昨夜大人您亲眼见过我身上的镣铐印记,却仍放他来‘偶遇’,无非是想亲眼证实——我这位皇姐,这些日子,是否被我这好弟弟所囚?。”
“怎么样,大人看到我这遇见血仇,却无能为力的样子,大人......可还满意?”
她虽然脸上笑意满满,但慕容择只觉得她那黝黑的瞳孔里深不见底,耐人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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