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拽住冷砚的手腕时，碎石已擦着他的耳廓飞过。他没有松手，往后退了两步，脚底踩到滚落的石块，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别动。”冷砚压低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几乎同时向前迈步。
洞口的灰尘还未散尽，风从裂口灌进来，带着一股土腥味。白昭蹲下身子，伸手拨开碎砖，指尖碰到一条铁锈斑驳的锁链，触感冰凉刺骨。
“这书……”他缩回手，掌心阵阵发麻。
冷砚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先别碰。”
白昭抬眼看向他，嘴角挤出一丝笑意：“你以前可不这样。”
冷砚眉梢一挑，没有说话。
白昭从袖子里抽出一根银针，沿着锁链的纹路慢慢探进去。“咔哒”一声，链条自行松开，掉落在地，那闷响如同心跳。
“还记得怎么用吧？”他抽出书，封面上刻着四个古篆字，刻痕很深，边角都磨圆了。
“镜湖秘录。”白昭念出声，翻过第一页。
纸张泛黄，墨迹却依旧黑得发亮。第一段写着：
【双莲并蒂，阴阳相济；镜湖之灵所授，非天命者不可修。】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略带沙哑：“这是说……我们练的剑法并非人为所创？”
冷砚站在他身旁，手指搭在书页边缘，指节泛白：“传说是假的。”
白昭继续往下翻，第二页写道：
【昔年有二子，一阳一阴，共承天地灵气。彼时江湖动荡，群雄割据，镜湖之灵感其心志，遂传双莲剑法于世，以平乱局。然此术非凡人所能掌控，若阴阳失衡，必遭反噬。】
冷砚突然伸手，紧紧抓住白昭的手腕，力道大得有些突兀：“你不后悔吧？”
白昭愣了半秒，随后摇头，笑容有些苦涩：“你觉得呢？”
两人沉默不语，山风从外面吹进来，卷起几片枯叶，在地上打了个旋。
冷砚盯着“阴阳失衡”那行字，突然合上书，动作很重，纸页发出脆响。
“刚才……”他开口，声音比之前更低，“是不是已经到极限了？”
白昭没有接话，只是将手藏进袖子里，指尖仍在颤抖。
“我感觉……意识快消散了。”他终于说出这句话，说完后，胸口一阵烦闷。
冷砚没有动，过了许久才点点头：“不能再用了。”
白昭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下一章的内容，让他们都陷入了沉默。
【百年前，天阙宫与寒渊阁之争，并非因正邪对立，而是为争夺归墟入口之钥。归墟乃天地灵气汇聚之地，得之者可掌武林命脉。天阙宫主白怀远与寒渊阁主冷夜冥皆欲独占此地，终引发大战。后因双莲剑法失控，导致归墟封印破裂，天地失衡，故双方约定封存此战历史，以免再起纷争。】
白昭的手指在书页上按了按，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原来……不是正邪之争。”他说道。
冷砚的眼神变得深沉，犹如水面下藏着利刃。
“父亲没说过这些。”
白昭抬头看着他：“你相信吗？还是……这只是别人写下来的？”
冷砚没有回答，翻到最后一页。
图腾是一朵并蒂双莲，周围环绕着符文。那些符号他认得，小时候练功时见过。
林子里传来脚步声，很轻，但显然不是风声。
白昭立刻收起书，塞进怀里。冷砚站起身，背靠着他，肩胛骨贴在一起，熟悉得就像小时候一起打架时那样。
“是谁？”白昭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如石头投入水中般激起波澜。
笑声传来，忽远忽近，仿佛是从地下冒出来的。
“两位少年郎，辛苦找来的宝贝，不如交给在下保管如何？”
白昭握紧剑柄，右手拇指轻轻划过剑鞘边缘。
冷砚低声提醒：“影魅功法，小心。”
话音刚落，三道灰影从树后窜出，长刃闪着寒光，直扑他们而来。
“抢书！”有人吼道。
冷砚迎上前去，短刃一挥，寒光闪过，逼退一人。白昭横剑一扫，气劲激荡，迫使另一人往后跳。
“掩护我！”冷砚低喝。
白昭点头，剑势更猛，逼得敌人不敢靠近。
冷砚迅速摸出一枚信号弹，点燃，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密林。
趁着那一瞬间的混乱，冷砚拽住白昭的手腕，往林子深处跑去。
身后追兵怒吼，喊声震得树叶瑟瑟发抖。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白昭边跑边问。
“影楼的人。”冷砚咬牙切齿，“专门替人取东西。”
“这本书……到底值多少钱？”
冷砚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跑了大概一刻钟，两人钻进一个山洞，喘着粗气靠在石壁上。
白昭借着微弱的光线看着冷砚的脸，发现他下巴上有一道血痕。
“你还好吗？”他伸手想去擦拭，却被冷砚握住了手。
冷砚低头看着他，眼神暗沉得如同没有星星的夜空：“至少，我信你。”
白昭笑了，眼角泛起一丝皱纹：“我也一样。”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书，眉头又皱了起来：“可如果我们继续走下去……”
“我会陪着你。”冷砚打断他，语气十分坚定。
白昭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山洞外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他们听见。
冷砚猛地转头，眼神一凛：“他们……跟来了。”
冷砚猛地扭过头，喉结在月光下滚动了一下。他紧盯着洞口外那片摇曳的灌木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们……跟来了。”
白昭的手指搭上剑柄，指甲盖在青铜鞘上来回刮擦，仿佛要把内心的焦躁都碾碎在金属纹路里。山洞十分狭小，令人喘不过气，石壁上渗着水珠，在冷风中结成了一层薄霜。苔藓的腥气混合着泥土味，从脚底直钻鼻腔。
“先别动。”冷砚压低声音，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听声——”
话还没说完，一团灰影突然破空而入。刀光快如蛇信子，直逼白昭咽喉。
白昭几乎本能地抽出剑，剑锋横扫，斩破空气时发出尖锐的嘶鸣。对方后仰的动作慢了一瞬，衣襟被削开一道口子。
“果然还是不肯放过我们。”白昭冷笑，嘴角抽动的幅度比往常更大，眼尾却紧绷着。
冷砚站定身形，短刃在掌心转了一圈，刃口映照出他眼中的寒意。他向左挪了半步，正好挡在白昭身侧，动作娴熟得仿佛在睡梦中都会重复。
“三个。”他嗓音沙哑，“左右各一个，正前方一个，呼吸沉稳，不是普通角色。”
“正好。”白昭指尖轻弹剑脊，金属嗡鸣声顺着衣袖蔓延到他的肩胛骨，“来个痛快的。”
三道黑影几乎同时冲进洞内。刀光交错间，冷砚已绕到左侧敌人背后。短刃划出一道半弧，贴着那人的颈动脉掠过。对方仓促回防，冷砚借力跃起，一脚踹在他胸口。血沫从那人嘴里喷出，撞在岩壁上发出闷响。
白昭迎战正面的两人，九阳剑气如炽热的火舌卷起热浪。每挥出一剑，地面的碎石都会跟着震颤。敌人节节败退，脚步踩在湿滑的青苔上，好几次差点摔倒。
“你那边解决了？”白昭一边劈砍一边问道，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剑柄上。
“还有一个。”冷砚的声音如同冰块般清脆，“右边！”
话音刚落，右侧的黑影突然暴起。长刀劈下，目标是白昭肩胛骨最脆弱的连接处。白昭不但不退，反而向前突进，旋身避开攻击，左手猛然拍出一掌，掌风击中对方手腕，兵器脱手飞出。
冷砚已掠至那人身后，短刃毫不犹豫地刺入其腰腹。血柱喷涌而出，溅在洞口的青石板上，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莲。
最后一人转身就逃。
“想逃？”白昭冷哼一声，脚下一蹬，追了出去。
冷砚却突然伸手拦住他：“等等。”
白昭脚步一顿，眉头皱得更紧：“怎么回事？”
冷砚盯着那人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短刃上的血痕：“不对劲。”
那人并没有真正逃走，而是站在洞口外的阴影里，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风忽然停了，连树叶都静止不动。
“来了。”冷砚低声说道。
白昭握紧剑柄，心跳加速，并非因为紧张，而是那种熟悉的压迫感——有人靠近，且实力远超刚才那些人。
下一秒，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黑袍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夜色中的深渊。
“你们两个……倒是有点意思。”声音沙哑，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
白昭与冷砚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戒备。
“你是谁？”白昭上前一步，剑锋直指那人。
“名字不重要。”那人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朝上，好似托着无形之物，“重要的是……你们怀里的东西。”
冷砚眼神陡然一冷：“《镜湖秘录》？”
“聪明。”那人嘴角微微上扬，笑意却未达眼底，“交出来，饶你们不死。”
“做梦。”白昭咬牙切齿，剑势一展，九阳剑气轰然爆发，炽热如火，照亮了整个山洞。
冷砚也同时出手，身形如幻影般穿梭，短刃寒光四射，与白昭配合形成合围之势。
双莲剑法，再次施展！
阴阳交汇，剑势如虹，两人配合默契，攻势如潮水般向神秘人涌去。
可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对方的瞬间，那人只是轻轻抬手，一道黑色气劲骤然爆开，硬生生将两人联手的剑势震散！
白昭与冷砚齐齐被震退数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喉头泛起腥甜，竟受了些许内伤。
“这……怎么可能！”白昭震惊地看着眼前之人，额角青筋暴起。
冷砚眼神变得凝重，紧紧盯着对方：“你到底是谁？”
神秘人没有回答，反而缓缓向前迈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他们的心头上。
“双莲剑法……”那人喃喃自语，语气中竟带着一丝莫名的感慨，“果真名不虚传。”
白昭咬牙，强忍着体内翻腾的气血：“你认识这剑法？”
神秘人沉默片刻，忽然伸手一探，掌风凌厉，直取白昭怀中的古籍。
白昭迅速后退，但那人速度更快，几乎瞬间逼近，一掌拍在他胸口。白昭整个人被震飞出去，背部重重撞在石壁上，一口血喷了出来。
“昭！”冷砚怒吼，身形暴起，短刃化作残影，直刺那人要害。
可那人依旧从容不迫，随手一挥，冷砚便被震退，手中短刃脱手而出，钉入石壁之中。
“够了。”那人淡淡开口，袖中一道黑雾缭绕，瞬间卷走了白昭怀中的《镜湖秘录》。
白昭挣扎着起身，眼中满是不甘：“还给我！”
冷砚也怒目而视，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再次出手。
神秘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复杂，似有怜惜，又似含讥讽。
“你们还不懂……这本书的力量，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
说罢，他转身欲走，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站住！”白昭怒吼，拼尽全力冲上前去，试图阻止对方离开。
冷砚也紧随其后，眼中燃烧着不甘与愤怒。
可就在他们即将追上的那一刻，那人回头一笑，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若想活下去……就不要再碰它。”
说完，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
山洞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风吹树叶的声响，以及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白昭瘫坐在地上，手掌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指节泛白。
冷砚缓缓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还残留着敌人的血温。
“我们……输了。”白昭苦笑着，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冷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夜空，眼中涌动着从未有过的波澜。
那神秘人……究竟是谁？
为何会对《镜湖秘录》如此了解？
更重要的是……
他为何会说“若想活下去，就不要再碰它”？
难道……这本书里，藏着更大的秘密？
冷砚低头看向白昭，眼神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担忧。
“你还好吗？”他轻声问道。
白昭抬头看着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你觉得呢？”
冷砚沉默片刻，伸出手，将他拉了起来。
“我们会赢回来的。”他坚定地说道。
白昭看着他，眼中渐渐燃起一丝希望。
“嗯。”他点点头，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
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低沉的钟鸣，仿佛来自深渊。
两人同时一震。
“那是……天阙宫的警钟？”白昭皱起眉头。
冷砚脸色骤变：“糟了，父亲可能已经察觉到我们私自行动的事。”
白昭一怔，神色复杂。
他们现在不仅失去了《镜湖秘录》，还要面对即将到来的门派问责。
“怎么办？”他问道。
冷砚看着他，眼神深沉如夜。
“先回去。”他说，“然后……再计划下一步。”
白昭点点头，尽管心中仍有不甘，但他知道，眼下不是冲动的时候。
两人并肩走出山洞，夜风吹拂，吹乱了他们的发丝。
而在他们身后，那本《镜湖秘录》，已被神秘人带走，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而更深层的秘密，才刚刚开始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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