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棚内的死寂被远处渐近的杂乱脚步声打破。海风裹挟着硝烟与浓重的血腥味,从未掩实的棚门缝隙钻入,冰冷刺骨,激得人肺腑生寒。
裴玉清是被肋下旧疤一阵尖锐的灼痛惊醒的。意识尚未完全回笼,身体已本能绷紧,右手瞬间按上腰刀刀柄。剧痛与眩晕如潮水般冲击,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才艰难聚焦。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下那片熟悉的冰凉滑腻——他仍紧紧握着纪如年缠满幽蓝菌丝的手腕。
纪如年依旧昏迷,裹在他那件沾满硝烟尘土的玄色外氅里,只露出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侧脸。长睫紧闭,唇上毫无血色,呼吸微弱却平稳。裴玉清的目光落在他肋下,桑皮线缝合的伤口被几缕极其微弱的幽蓝菌丝轻柔覆盖着,如同最忠诚的医者在无声滋养。而他肋下那道旧疤的灼痛,在握住这冰凉手腕时,竟奇异地被抚平了几分,仿佛那搏动的菌丝在无声地调和着某种失衡。
这诡异而危险的共生感,让裴玉清心头警铃大作。昨夜昏迷前那句“邺城不能没有你”的回响,与指尖桑皮线碎屑带来的冰冷猜疑,在他脑中激烈碰撞。他猛地想抽回手,动作却在半途顿住——纪如年似乎因他手腕的微动而蹙了蹙眉,唇间溢出一丝几不可闻的闷哼,仿佛在无意识中抗拒这“温暖”的抽离。裴玉清的手指僵了僵,最终没有完全收回,只是虚虚地拢着那冰凉的手腕,指腹无意识地蹭过一缕微凉的菌丝。他深吸一口带着海腥与血腥的空气,强撑着剧痛与疲惫的身体站起,每一步都牵扯着肋下的旧伤和爆炸带来的内腑震荡,走到棚门缝隙处窥视。
晨光熹微,港口方向浓烟未散。几个穿着邋遢短褐、满脸惊惶的渔民,正被一队杀气腾腾的府兵驱赶着,朝渔棚这边仓皇跑来,口中惶急地喊着:
“官爷饶命!小的们真不知道啊!就…就瞧见两个血糊糊的人影往这边踉跄…一个玄衣,一个靛青,都伤得不轻!进了那个破棚子就没见出来!”
“对!那穿青的,瞧着像是位…斯文的先生?” 另一个渔民补充道,声音带着不确定的惊惧。
为首的府兵小队长一脸凶悍,靴子上沾着暗红的血渍,显然是刚从火器库的修罗场下来。他啐了一口,声音粗嘎:“柴大人严令!昨夜火器库爆炸,疑有乱党细作趁乱逃脱!凡有可疑踪迹,格杀勿论!尤其是那个穿青衣服的,大人点名要他的脑袋!搜!”
裴玉清眼神瞬间冰寒如刃。柴铢贵!动作好快!点名要纪如年的脑袋?是因为桑皮线的暴露?还是……他本身的存在就触及了核心?
他迅速退回纪如年身边。纪如年依旧昏迷。带着他突围?以两人此刻的状态,无异于送死。目光扫过破败渔棚,最终落在角落那堆散发着浓重鱼腥和腐烂气息的破旧渔网与杂物上。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形。
脚步声和呼喝声已近在咫尺!棚门被粗暴地一脚踹开!
“搜!仔细点!犄角旮旯都别放过!” 小队长提着刀当先闯入,锐利的目光扫过空荡积尘的棚内。几个府兵涌入,刀尖指向角落的杂物堆、棚顶的破洞。
“头儿,没人!”
“这地上有血迹!还很新鲜!” 一个眼尖的府兵指着裴玉清和纪如年原先倚靠的土墙下方,几滴暗红的血点赫然在目。
小队长蹲身捻了捻血迹,凑近一闻,眼神更加凶狠:“是人的血!刚留下不久!追!他们伤重跑不远!”
“等等!头儿,你看那是什么?” 另一个府兵指着棚顶破洞边缘挂着的一缕极细、近乎透明的幽蓝色丝状物——昨夜刺客挣脱菌丝束缚时残留的碎屑。
小队长凑近一看,那丝状物泛着诡异的幽蓝光泽,触手冰凉滑腻。“邪门玩意儿…带回去给柴大人!追!” 府兵们如狼似虎冲出,朝着渔民指认的礁石滩方向追去。
棚内重归死寂。片刻后,角落那堆腥臭扑鼻的破旧渔网和杂物下,传来压抑的咳嗽和布料摩擦声。裴玉清掀开覆盖在身上的厚重渔网和朽木,挣扎着坐起,脸色因憋气和牵动伤口而更加苍白。他身下,正是被他用身体和杂物严密遮挡、依旧昏迷的纪如年。方才千钧一发,他抱着纪如年滚入这污秽角落,用杂物覆盖,屏息凝神,赌的就是府兵对此地的厌恶和仓促。
他立刻探了探纪如年的鼻息脉搏,确认无碍。肋下伤口在翻滚中似有轻微渗血,菌丝已悄然覆上修复。裴玉清的目光落在纪如年靛青衣袖的污渍上,昨夜桑皮线碎屑就是从类似位置刮落……柴铢贵点名要他的命,那碎屑是关键?颜子萱之死的真相,是否与他相关?
疑云翻涌,但此地绝不可留!他深吸一口气,小心地将纪如年背起。纪如年比他想象中更轻,那单薄的身体伏在他背上,冰凉的脸颊无意识地蹭过他汗湿的颈侧,带来一阵异样的微痒。裴玉清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随即稳稳托住他膝弯,低声道:“忍一忍。” 不知是说给昏迷的人听,还是说给自己。他避开肋下伤口,尽量让纪如年趴得平稳些,然后弓着身,如同负伤的孤狼,迅速而无声地潜出渔棚,融入混乱的街巷阴影,目标直指——贡院。
**邺城,贡院。**
本该是庄严肃穆、文气氤氲的圣地,此刻却被刺鼻的血腥与恐慌彻底吞噬。高大的朱漆大门紧闭,门前甲胄森严的卫兵刀枪如林,气氛凝重如铁。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杂着墨锭的焦苦和纸张的霉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裴玉清背着依旧昏迷的纪如年,几乎是硬闯进来的。他亮出指挥使腰牌,浑身浴血(大部分是纪如年的,也有他自己的旧伤崩裂和爆炸沾染)、煞气凛然的模样,让守门卫兵不敢硬拦,却也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贡院深处,明远楼下的号舍区域,景象惨绝人寰。一排排低矮的考棚间,横七竖八倒卧着数具尸体!死者皆着举子襕衫,死状凄惨:有的喉间被利刃豁开,鲜血浸透了案上墨迹未干的考卷;有的胸口被洞穿,手中还死死攥着半截染血的毛笔;更有一人,头颅被重物砸得稀烂,红白之物溅满了写满经义的粉壁墙!鲜血蜿蜒流淌,在青石板上汇成暗红的小溪,与散落在地的墨锭、纸张、被踩碎的干粮混合,构成一幅触目惊心的“墨血图”!
“裴大人!” 一个穿着七品文官补服的身影踉跄着迎上来。此人年约四十许,面庞清癯,眉眼间本有几分书卷清气,此刻却惨白如纸,官帽微斜,一丝不苟束起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发丝贴在汗湿的额角。正是此次会试的提调官之一,颜子鹤。他袖口沾着大片墨渍和刺目的血痕,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仍竭力维持着文官的仪态,深深一揖,腰背却因惊惧而微微佝偻,“裴大人…您…您终于来了!天塌了…贡院…贡院遭了浩劫啊!”
裴玉清环视这人间地狱,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具尸体,每一个惊恐瑟缩在角落被卫兵看管的幸存举子,最终定格在颜子鹤那张写满惊惶与悲怆的脸上:“何时发生?死者身份?凶徒何在?” 声音冰冷沉凝,带着山雨欲来的威压。
颜子鹤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被裴玉清伸臂虚扶了一下才勉强站住。入手处,能感到这文官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就…就在一个多时辰前!天色刚明,贡院大门未启,举子们都在号舍内…忽地…忽地就…” 他声音哽咽,眼中含泪,指向地上几具同样穿襕衫的尸体,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与悲痛,“他们…他们忽然像是失了心疯!暴起伤人!用的就是…削墨锭的裁纸刀!还有…坚硬的砚台!同窗相残…惨绝人寰啊!”
“考生互戕?” 裴玉清眉头紧锁成川。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离他最近的一具喉间被割开的尸体。伤口极深,皮肉外翻,手法狠辣精准,绝非慌乱书生能为之。伤口边缘的皮肉颜色有些异样的暗沉。他伸出手指,正欲细察——
“别碰。” 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裴玉清猛地回头。只见他刚才安置在墙边一张相对干净条凳上的纪如年,不知何时已醒了过来。他裹在宽大的玄色外氅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唇无血色,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已睁开,带着重伤初醒的疲惫与锐利,紧紧锁住裴玉清即将触碰伤口的手指。
“伤口有毒。” 纪如年声音沙哑低沉,如同砂纸摩擦,每个字都似耗费极大心力,“刃口淬了‘牵机引’…见血封喉,触之…亦有沾染之险。” 他说完,似乎耗尽了力气,微微阖眼喘息。
裴玉清立刻收手,眼神凝重地看向他:“你确定?”
纪如年没有睁眼,只是极轻微地点了下头。他腕间的幽蓝菌丝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游弋着,如同最精密的感应器。“腥中带甜…苦杏仁气被血腥掩盖…确是牵机引无疑。” 他再次睁开眼,目光越过裴玉清,落在满地血腥上,最终回到裴玉清脸上,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丝冰冷的了然,“昨夜…我随身携带的…桑皮线…被窃了。” 这句话,他说得异常清晰肯定。
裴玉清心头剧震!桑皮线被偷了!昨夜渔棚,除了他和昏迷的纪如年,只有那个刺客!刺客的目标是他,却顺手偷走了纪如年的桑皮线?然后…用在了这里?栽赃?还是…那线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
颜子鹤听到“桑皮线”三个字,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褪尽最后一丝血色,嘴唇剧烈哆嗦着,看向纪如年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深不见底的绝望哀恸?他张了张嘴,喉头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的冷汗沿着鬓角滑落。
裴玉清将颜子鹤这剧烈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疑窦更深。他不再看纪如年,转向颜子鹤,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声音低沉却字字如冰锥:“颜大人,看来这桑皮线,你知之甚详。它与你颜家,有何关联?” 他逼近一步,“盐课司后院,颜子萱‘自缢’现场,发现了同样的桑皮线碎屑!如今贡院血案,凶器又淬此剧毒!而唯一能证此线来源的纪大夫,昨夜遭人刺杀,线被偷走!颜大人,你颜家在这两桩血案中,究竟扮演了何角色?!”
“不!非我颜家!是…是…” 颜子鹤被这连番质问逼得步步后退,背脊撞上冰冷的廊柱,涕泪横流,语无伦次,那份强撑的文官仪态彻底崩溃,只剩下一个被巨大秘密压垮的灵魂,“是太祖…是那…”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一个原本瑟缩在角落、穿着号服、满脸血污的“举子”,突然暴起!他动作快如鬼魅,手中赫然握着一支尖端磨得异常锋利、闪烁着幽蓝死光的铁头“状元笔”!他的目标,并非裴玉清或纪如年,而是——精神崩溃、即将吐露惊天之秘的颜子鹤!
“大人小心!” 距离最近的卫兵惊呼,却鞭长莫及!
那“举子”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冰冷的杀意,铁笔如毒蛇吐信,带着刺耳的破空声,直刺颜子鹤后心!角度刁钻,狠辣绝伦!
裴玉清反应神速,腰刀瞬间出鞘半寸!然而重伤之下,身体终究迟滞了半分!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靠在墙边、看似虚弱不堪的纪如年,右手食指极其微弱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动了一下!一缕细如发丝、近乎透明的幽蓝菌丝,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从他袖口无声电射而出!速度快到肉眼难辨轨迹!
“叮!”
一声极其轻微的脆响!
那缕菌丝精准无比地击打在毒笔尖端侧方!力量不大,却妙到毫巅,让笔尖的轨迹发生了极其微小的偏移!
“噗嗤!”
铁笔没有刺入后心致命处,而是狠狠扎进了颜子鹤的右肩胛!剧毒瞬间侵入!
“呃——!” 颜子鹤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前猛扑,重重摔倒在地。
伪装成举子的刺客见一击未能致命,眼中凶光大炽,竟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铁笔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直指颜子鹤咽喉!
“放肆!” 裴玉清怒喝如雷,腰刀终于完全出鞘!寒光匹练般闪过!
“唰——!”
刀锋精准狠戾地划过刺客持笔的手腕!整只手掌连同那支淬毒的铁笔应声而落!断腕处鲜血狂喷如泉!刺客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旁边卫兵一拥而上,瞬间将其死死按在地上,卸掉下巴,防止其吞毒自尽。
裴玉清看也不看那刺客,一步抢到扑倒在地、痛苦抽搐的颜子鹤身边。颜子鹤肩胛处的伤口流出的血已呈诡异的紫黑色,腥臭扑鼻,口鼻中溢出黑血,眼神涣散,显然已至弥留。
“说!太祖什么?!谁指使?!” 裴玉清抓住颜子鹤的衣襟,厉声喝问,声音因急切而微微嘶哑。
颜子鹤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在裴玉清脸上,又似乎穿透了他,望向靠在墙边、脸色苍白如纸的纪如年。那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悲愤、绝望、恍然…最终化作一种奇异的、近乎悲悯的解脱。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猛地咬破了自己的食指!
鲜血涌出!他竟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自己染血的青色襕衫前襟上,颤抖着、却异常端正地书写起来。他的手指因剧毒而痉挛,写出的字迹扭曲变形,却仍能辨认出是古朴的篆体:
**『盐三百万』**
四字写成,他死死盯着那淋漓的血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拼尽最后一丝意志,猛地将手探入自己怀中!掏出的,并非预想中的毒药或暗器,而是一本薄薄的、封面是普通蓝布、边角却已磨损卷起的册子!册子封面上,赫然用古朴的篆书写着两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太祖谱』**!
他将这本染血的《太祖谱》用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决绝,狠狠砸向身旁那摊从一具举子尸体身下流出的、混合了浓墨的暗红血泊之中!
“噗通!”
册子落入血墨之中,溅起一片污浊。深红的血与浓黑的墨迅速浸染了蓝色的封面和泛黄的书页。
“怀…怀…” 颜子鹤喉咙滚动,似乎想喊出一个名字,却终究被涌上的黑血堵住。他死死瞪着那本在血墨中沉浮的《太祖谱》,眼中最后一点光彩彻底熄灭,头无力地歪向一侧,气绝身亡。只有那根咬破的手指,依旧倔强地指着血泊中的谱册,以及襕衫上那四个未干的、用生命书写的血篆——**『盐三百万』**。临死前,他甚至用另一只尚能活动的手,努力地、徒劳地整了整自己歪斜的官帽和衣襟,仿佛要维持住一个士子最后的体面。
整个贡院死一般寂静。风声呜咽,血腥浓稠得令人窒息。
裴玉清缓缓站起身,肋下的旧伤因方才的剧烈动作和眼前的惨烈冲击而灼痛钻心。他盯着血泊中那本浸染了血墨的《太祖谱》,又看向颜子鹤襕衫上那四个刺目惊心的血字。盐三百万!这是何等惊人的盐税亏空?还是指向某个足以颠覆朝纲的交易?
颜子鹤临死前的举动,指向性太强了!他以血为书,以命为祭,砸出这染血的《太祖谱》…是控诉?是证据?还是…以这满场文士的血墨,为某些肮脏交易陪葬?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墙边的纪如年。
纪如年也正看着血泊中的《太祖谱》和死去的颜子鹤。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沉静的寒潭,映着那片刺目的猩红与墨黑。他腕间的幽蓝菌丝,在宽大的袖口掩盖下,极其微弱地、不安地搏动着,仿佛隔着空气,也能感应到那血墨之中蕴含的滔天怨气与某种…源自古老血脉的沉重共鸣。裴玉清注意到,纪如年垂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微微发白。
“那本册子…” 裴玉清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深沉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是什么?”
纪如年缓缓抬起眼帘,迎上裴玉清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他灵魂都剖开的目光。他沉默了片刻,重伤让他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滞涩,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平静,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冰冷:
“前朝陈国…皇室…玉牒。”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满地的尸体和血墨,最终落回裴玉清脸上,唇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疲惫与讥诮。
“看来,有人想用这前朝遗物…和这满场举子的血墨…”
“染红某些人…顶戴上的…珊瑚珠。”
裴玉清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紧!科场血案,前朝玉牒,盐三百万,桑皮线,柴铢贵…所有的线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朝着一个深不见底、足以吞噬一切的权谋漩涡疯狂汇聚!
而风暴的中心,正是眼前这个重伤濒危、身世成谜、操控着诡异菌丝的男人——纪如年!他究竟是漩涡中被摆布的棋子,还是…那执棋的手?
裴玉清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血墨中那本沉浮的《太祖谱》。他知道,邺城的天,彻底变了颜色。而他和纪如年之间那由桑皮线与幽蓝菌丝系成的、充满了猜忌、救命之恩与诡异共生的“金创系孽缘”,也将被这滔天的血墨,染上更加复杂难辨、危机四伏的色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肋下灼痛与翻涌如潮的心绪,沉声下令,声音在死寂的贡院内回荡:
“封锁贡院!所有人等,一律不得出入!包括——”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那些幸存却已吓傻的举子,最终落在纪如年苍白的脸上,带着审视与一丝连他自己也未察觉的保护性姿态,微微侧身挡在了纪如年与那血墨之间,一字一顿,“这位纪、大、夫!”
“将那本册子,” 他指向血墨中的《太祖谱》,声音冰冷如铁,“用油布包裹,小心取出,不得损毁一丝一毫!本官要亲自查验!”
“还有,” 他最后看向地上颜子鹤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和襕衫上未干的血篆,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这血腥迷雾,“即刻彻查盐课司近三年所有账目!尤其是涉及‘三百万’之数的往来!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这条毒蛇挖出来!”
一场由科场血墨引爆的、席卷整个邺城乃至朝堂的风暴,正式拉开了染血的序幕。而风暴眼中,两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一个手握染血的谱牒,一个缠绕着幽蓝的菌丝,在满目猩红与墨黑中,无声对峙。信任的裂痕如同地上的血线,蜿蜒曲折,深不见底,却又因这共同的险境与未解的谜团,被无形的菌丝微妙地、暂时地粘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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