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泛着冷光的眼,死死锁着他。铁链拖地的脆响里,每挪动一步,都带得地上的枯叶哗哗翻卷。
灰狼湿冷的皮毛在冷白月光下泛着细碎水光,一步一步走来……
程绍想动,双脚却像扎了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灰狼的目标明确,越来越近,野兽特有的威压扑面而来。
突然,灰狼猛地低伏身躯,喉咙里滚出沉闷低吼。下一秒,它已经裹挟着劲风扑了过来。
程绍看着它嘴角凝结的暗红血痂,腥热的血气猛地钻进鼻腔。
出乎意料的是,程绍竟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只是心痛!击溃精神的痛排山倒海般袭来,每个细胞都叫嚣着痛苦,眼泪撑得眼眶发胀,却哭不出声,程绍心里不怕,身体却本能地想躲,可念头刚起,就被一股蛮力扑倒在地。
头磕在地上,程绍咬牙发出“嘶”的一声,一个巴掌拍到灰狼的头上:“疼啊!”
狼眼野性的凶狠中,似乎有细碎水光一闪而逝。
“嗷——”
狼嚎刺破耳膜的瞬间,程绍浑身一颤,猛地睁眼。
他下意识往身边摸去,阆啸不在。
他梦过灰狼无数次,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那双狼眼里翻涌的恨意实在不容忽视。
程绍突然冒起一个很荒谬的想法:是因为有了阆啸,再梦到灰狼就心虚了?日有所思 夜有所梦,阆石说要把阆啸拴起来,所以就梦到了铁链,梦到了恨意?
不应该啊。
一头雾水的程绍喝了一碗不明物做的粥。
粥是通芷送来的。
送了一锅,程绍喝了一碗,阆石饮了一锅。
程绍这一碗盛出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剩下的也还是一锅。
阆啸不吃,阆石说是出去吃早点了。
吃早点,也就是觅食。
刚喝完一碗粥,阆啸回来了,带着一身晨露。
梦见灰狼,程绍总觉得对不住阆啸。可为什么会觉得对不起?程绍想,自己怕不是有病。
“你……吃了吗?”程绍开口问。
阆啸张了张嘴:“gei……”
程绍猛地瞪大了眼睛。
哥?
阆啸学会说话了?!
程绍激动得几乎不会说话了!
“gei……”阆啸又叫了一声。
“哥?你是在叫‘哥’吗?小啸!”程绍扑过去抱住阆啸,抱了抱,没抱起来,可这不影响他的兴奋,“小啸!是你喊的没错吧?你会说话啦?哈哈哈!再喊一句!”
阆啸不叫了。
程绍却突然应了一声:“哎!”
阆石从洞里出来看着程绍,语气疏离:“程绍,回去吧。”
“嗯?”程绍愣了一下,“叔……“
阆石说完就回到了山洞。
这次,阆啸没再嗥叫。
程绍披了件阆石借给他的大衣,红着眼圈跟众兽道别,转身踏上归途。
阆石说,那一棵老古树,就是山门,对此,程绍怎么都想不通。
他一路往前走,跑出很远才忍不住回头——阆啸正站在山头。
程绍转身继续往前走。
身后,长嗥声穿透晨雾传来,程绍鼻子一酸,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跑了起来。
经过在山里野的一段时光,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天色渐暗时,前方传来哗哗水声,熟悉的狼嗥突然钻进耳朵。他抬头,一道灰影从林子里窜出——是灰狼!
程绍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在做梦?
灰狼?
不是在做梦!
不是!
是灰狼!
是真的!见到那只灰狼了!
“你是谁?”程绍声音嘶哑,“阆啸呢?你来的时候见过它吗?”
话没说完,那头灰狼突然扑来,带着一身泥土的气息将他按进水里。窒息感瞬间裹住全身,程绍眼前一黑,最后闪过的,是那双狼眼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寒光。
再次醒来时,他看见了阆石。
“刚才过河时你晕过去了。”阆石的声音有些沉,“我现在没法变人形,只能送你到前面的山洞,顺着山洞往前走,就是山外。”
程绍愣了愣:“你有没有见过一只灰狼?”
“见了。”阆石说,“放心吧,他不会再来了。”
“不是,”程绍四周张望着,“我不是怕它,它在哪儿?小啸呢?小啸在哪儿?”
“都好着呢,别问了,再不走小心被狼叼走。”
程绍:“阆叔,你吓唬小啸也是用的这句话。”
阆石说:“嗯,管用就行,你走不走?”
程绍忽然想起什么:“你们的皮卡呢?”
阆石作为一头狼,像是挑了挑眉:“你想开?”
“……不是,”程绍说,“我是说怎么不见了,你是怎么开过来的?”
“谁说我开过来了?车在山洞外,之前坏人留下的,他们吓尿裤兜了,车也没开就跑了,你要想开就开走,就是我忘带钥匙了,也不知道车还在不在……”
程绍:“我就问问……”
“那我走了,后会有期……”阆石摆了摆爪子,转身蹿进树林。
程绍望着阆石的背影,又看了看前路,默默在心里记住了路线,这才依依不舍地迈步。穿过山洞,走了很久总算在路边遇上辆拖拉机。搭了段顺路车,报了个地名,又在乡间小道走了阵,终于到了有大巴停靠的站点。
-
程绍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一动不动。
没劲。
山里的日子像场梦,醒了就没了痕迹。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敲门声突然响起。程绍开门一看,是程风明。
程绍猛地想起——那天晚上,他见过程风明。
蒙面人,程风明……
太奶说程风明曾经去过璆山。
山门真是棵古树?又是怎么开的?
如果程风明一直在跟踪自己,璆山更不能再轻易去了。
“这几天跑哪儿去了?”程风明先开了口。
这几天?
程风明问的不是“这几个月”,程绍没应声,就那么盯着他。
程风明掏出烟点上,程绍立刻皱眉:“熄了!”
“嗯?”程风明没反应过来。
“把烟掐了。”程绍说。
程风明不情不愿地掐了烟头:“论理,你不该对长辈这么没规矩,虽说我也没比你大多少岁。”
“有事说事。”程绍懒得跟他掰扯。
“嗯……”程风明拖长了音,“今儿过来,是跟你说个事。以前院子里跑进来的那只狼,捉住了。”
“抓住了?”程绍心里咯噔一下。
程风明眯着眼“嗯”了一声。
程绍盯着他:“然后呢?”
“然后——跑了。”
程绍想打听,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更何况,程风明很有可能是在说谎,程绍缓了缓,问:“你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很久没见,来看看你。”程风明笑得不自然。
“不必了,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也就我还惯着你。”
程绍本就憋着一肚子火,听见这话,再瞥见程风明那脸,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不会闭嘴是吧?”程绍攥紧拳头猛地挥了过去,“我帮你闭嘴!”
“砰”的一声,程风明连人带话被打出门外,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
程绍重重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坐在了地上。
第二天一早,程绍就去了趟医院,探望那个精神不太好的女孩。
曾经,他也差点被送进这里——不,他连进来的钱都没有。
病房里,他见到了那个女孩。
初见时,她看起来和常人没两样,安安静静地坐着,眼神甚至带点温和。
可没说几句话,她突然发出尖利的尖叫,整个人缩成一团,拼命往墙角躲。直到护士匆匆赶来,连哄带劝地把人带走,那刺耳的声音才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程绍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来。
从病房出来,他没头没脑地往街上冲,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变成狂奔。风灌进喉咙辣得嗓子疼,这才把心里那股堵得发慌的憋闷,跑出去了一些。
那一夜,程绍没合眼。天一亮他就去找了程风明。
说明来意后。
程风明问:“怎么突然想加入探狼队?”
程风明牵头组织的那个叫探狼队?
程绍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地说:“混口饭吃。”
“跟我去见个人,他能帮你。”程风明没有拒绝。
曦城最豪华的九豪大酒店总统套房里,窗前立着个人影。
那人就那么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
程绍和程风明站了很久,他都没回头。程绍皱眉:这人就这么站着,怕不是觉得这么站着特有派头,一览众山小?
终于,那人转了过来。
程绍见过这个人——九豪集团的董事长,申九。他至今想不通,这人怎么会取这么个名字。
申九四十岁上下,打扮得体,眉宇间带着温文尔雅的笑意。
他走过来,伸手就想去捏程绍的下巴。
程绍一躲,抬着脸斜着眼:“我操?”
申九的手定在了半空中,程绍本来就比他高,申九这动作显得格外别扭。
程绍望着天花板,强压下挥拳的冲动,扯了扯嘴角,一把扣住那只手甩开:“我不是来做交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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