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陈训宇睡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他是被渴醒的，中央空调的温度很舒适，但房间里确实有点干燥了。
他转过头就看见床头柜上放了一杯水，和一套睡衣。
陈训宇猛地坐起来，这是关寒早上放的？那他有没有看见自己光着遛鸟？自己不会一点毯子都没搭吧？
他幻想过很多种两人坦诚相见的画面，还是没料到会这样，陈训宇抓了抓头发，结果碰到伤口给他疼地龇牙咧嘴的。事已至此，赶紧把裤子穿上吧。
陈训宇先灌了一大口水，又去拿睡衣，一个小的收纳袋夹在衣服中间，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一看，里面是一条内|裤，看得出是新的。
陈训宇想到这是关寒为他准备的，突然感觉到自己被用心地照顾了，没想到再次让他体验到这种感觉的居然是关寒，真是久违了。
他拉拉扯扯地用右手套上了内|裤和睡裤，睡裤是鸦青色的，穿着堪堪合身，再小一点都不行了。睡衣套不上，陈训宇大咧咧地就这样赤|膊出了房间。
客厅里空荡荡的，岛台上摆了几个碟子，陈训宇走过去一看，关寒留了一张便条：
早饭，中午自己叫外卖。
字迹刚劲有力，行云流水。
碟子里乘的小笼包，鸡蛋，另一个碟子里有几条培根和一个松饼，旁边有一袋豆浆还有一盒牛奶。
中式西式都考虑了吗，明明这么用心便条上却写得这么冷淡。
陈训宇摩挲着那张暖黄色的便条，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他细心地把便条折好，暂时收到了裤袋里。
他把小笼包放进微波炉加热，同时打开了和关寒的对话框。关寒昨天也休息地很晚，一大早又出去了吗？他也会累吧。
陈训宇想着，给关寒发了消息过去：
寒哥，你去哪儿了？
出乎他的意料，那边很快回了过来：
来看我父亲，你在家乖乖呆着，下午我带你去医院换药。
陈训宇看着关寒回过来的文字，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他现在就像个痴汉，挺变态的。他挑了一个小狗点头的表情给关寒回了过去。
他看着自己原来给关寒换的备注，关律师，那时候他还在心里发誓说，以后一直都会是关律师，然而现在呢？
陈训宇暗搓搓地把备注改成了寒哥，他也觉得自己很幼稚，难道这就是喜欢一个人？他反思，太幼稚了关寒应该不喜欢，可是他又无法控制，现在他能拥有的只有一声寒哥，叫他怎么能不抓着不放呢？
陈训宇其实很慌，他没钱没势力，他甚至不是一个女人，他没有任何能吸引关寒的筹码。但他知道自怨自艾是没有用的，既然确认了自己对关寒的感情，至少要努力去争取一回，否则算什么男人。
出于把自己现在能做的发挥到极致的精神，陈训宇吃完关寒准备的早饭后，身残志坚地用一只手把盘子洗了，又把脏衣篓里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
磨磨蹭蹭到两点，关寒回来了。他拎了一个袋子，看起来装的是衣服之类的。
他一进门就看见光着|膀子的陈训宇正在阳台用一只手晾衣服，“哎我天，”简直了，“你就别劳动了，好好休息赶紧把伤养好，过来，我买了几件好套上的衣服，你拿去穿。”
“还有几件了寒哥。”陈训宇应道。
关寒过来拿走了他手上的衣服，“家里有烘干机，用不着晾。”
陈训宇楞了，他扣了扣头，有点尴尬，“怪不得我没找到几个衣架呢。”
关寒想把陈训宇推到沙发上坐好，但他光着呢，关寒又无从下手，只好指了指沙发上的袋子，“你去试试，看看能不能自己套上去。”
陈训宇把衣服拿出来一看，都是大袖口短袖开衫，方便他穿脱。他随意拿了一件套上了，还挺好看，关寒的审美确实不错。
关寒把没晾上的衣服都丢进烘干机了，回头一看陈训宇身上终于都有布料了，松了一口气。
早上他一进客卧，就看见陈训宇□□地平躺在床上，两条长腿舒展地伸着，好在光线昏暗，关寒只看了个轮廓就避开了目光，赶紧放下东西离开了。
“去医院换药吧，你现在…能坐车吗？”关寒担心陈训宇还害怕。
陈训宇看关寒额头的纱布已经没有了，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了。
他对关寒招手道，“我没事，我们打车过去吧，寒哥，你过来，我看看你。”
“没见过长得帅的男的？”关寒觉得莫名其妙。
陈训宇自己走了过去，他用手指轻轻拨开关寒额前的碎发，又凑近看了看，“应该不会留疤吧，昨天拿的药呢，我给你擦点。”
关寒拍掉了他的手，“没大没小的，乱碰什么。”
陈训宇的脸皮厚了，胆子也大了，“寒哥，头发这样散着好看。”
“我用你说，我光头都好看。”关寒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两个月不见，陈训宇对他的态度转变地太明显了。昨天他还可以劝自己，陈训宇这是吓着了，找大人要抱抱呢，但现在呢？关寒要是还察觉不了，他这岁数也白活了。
关寒照着陈训宇的背拍了一掌，“袋子里面还有裤子，滚回你房间换了，出来我们去医院。”
陈训宇听到“你房间”三个字，心里乐地不行，就好像和关寒谈恋爱同居了似的，当然，如果是“我们房间”就更好了。
他傻乐着回了房间，关寒一下瘫在沙发上扶额，“造孽啊……”
本来陈训宇就那样直直的挺好，怎么说弯就弯了呢？关寒反思，自己应该没什么行为把陈训宇带偏了吧？难道是之前去清潭县出差，在他面前解扣子了？穿睡衣了？
可是直男之间赤|裸相见都正常，如果这样就弯了，只能说明陈训宇本来就直地就不坚定。
好在陈训宇应该不知道自己取向为男这件事，而且关寒对这个圈子挺了解，男人嘛，都是视觉动物，寻欢作乐是本能，新鲜不了一阵儿。所以关寒觉得装瞎就行了，没办法，忍着让陈训宇骚一会儿吧，谁让他害得人脑袋破个大洞呢。
关寒约了车，他又想到自己的车，估计被撞地挺惨，总之现在他俩谁也不想开车。关寒和陈训宇都坐在后排，他想起陈训宇的实习，开口道：“我早上给周哥发消息了，你暂时不用去实习了。”
“关崇岭把段鸿挖来正海了，寒哥你知道吗？”陈训宇说。
关寒嗤笑，“我猜到了，他们是一路人，共同为吴庆海效力，吴庆海一倒，他们聚在一起也算志同道合吧。”
“寒哥，”陈训宇犹豫着开口，“其实最开始我不了解你的时候，觉得你和关崇岭他们一样，都是为了钱什么都干的人。但我现在觉得你不是，你帮曹怀艺不光是为了她的钱，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同情她，想帮她。”
“哎哎我没有我不是啊，”关寒像被人污蔑了似的，急忙否认，“曹怀艺是遇人不淑，婚姻失败了，但她自己是有能力的，否则也不可能从一众网红电商中杀出重围，她现在也认识到不能再否定自己了，轮不到我去同情她什么。况且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知道她给了我多少委托费吗？”
陈训宇懵懵地摇摇头，关寒做了个口型“两百万。”
陈训宇没见过世面地张大了嘴。
关寒得意地翘起二郎腿，“后酬抽成10%，正常报价而已。也有你的一份功劳，给我个卡号，你二我八，我按比例汇给你。”
陈训宇还在惊讶，虽然知道关寒的能力，但亲耳听到自己参与的案子居然成功拿到了这么多钱，他简直不敢相信，那他之前要死要活打工打的什么东西？
陈训宇知道自己其实没帮上太多忙，真正起到作用的是关寒从清潭中学回来后到处收集证据说服证人的那一周，关寒愿意和他二八分已经是很慷慨了，但他起了一个更贪心的想法。
他腆着脸道：“寒哥，我的那份钱就放你那儿吧，我拿着也不知道怎么处置，你比较懂，你帮我买点理财之类的，行吗？”
关寒：“……”
他现在还能不知道陈训宇那点心思？要钱哪儿有要人好，这样他就能和自己多一层绑定关系了。
“不行，你拿去，要买什么理财可以来问我，我不帮你管。”关寒冷漠地说。
开玩笑，钱和感情搅合在一起容易变成凶杀案的，前检察官关寒对此深有研究。
陈训宇听关寒明确拒绝了，也不敢忤逆他，乖乖地点了点头。无论如何，这对他来说就跟天降横财没什么区别，换成谁都会高兴的。
恋爱脑陈训宇昨天才坐在关寒的车上被撞了，小命差点不保，现在却选择性地忽略这件事。他觉得关寒简直是他的幸运星，关寒教他怎么做案子，教他为人处世，还缓解了他的囊中羞涩，认识关寒以后的生活和之前天差地别。
他对关寒有崇拜，有爱慕，还有感激，这样复杂的感情远不是见色起意能简单概括的。
他对关寒的感情给了他力量，让他相信自己能从童年的阴影中脱身，为了追逐上关寒的脚步，为了能站在他身边，陈训宇愿意隐秘地与自我战斗，只要最后能以最好的一面和关寒并肩，他什么都不怕。
想到这里，陈训宇小心地向关寒打听道；“寒哥，你说你怀疑这次事故是你经手案子的涉案人员报复，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在大学城附近被害的女生，她的父亲也是律师？”
“是啊，”关寒叹道，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事，“被害女生的父亲叫刘思锐，以前也是正海的律师，不过都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正海还是我父亲和关崇岭一起经营的一个小律所。”
陈训宇听到刘思锐居然和关寒家有交集，心顿时提了起来。
“到咯，就停这儿可以吧，前面太堵了，不如就在这儿下快。”司机师傅洪亮的声音响起。
关寒打开了车门，陈训宇跟师傅道了谢也跟了下去。
南城医院外面白天人车都多，只有半夜会好点，陈训宇他们停在了前一个路口，准备走过去，就几分钟。
陈训宇跟上去追问道：“那这个刘思锐律师，可能是被哪个案子的人报复了啊？”
关寒啧了一声，认真地说：“警方都没证据的事儿，我们也只能猜测，说不准的。”
陈训宇松了一口气，听关寒的语气，似乎刘思锐和关寒的父亲叔叔交情也并不深。
“那时候刘思锐给正海造成了一次挺大的损失，关崇岭就让他去负责接法院派的援助案子了。他经手的高风险案子多了，猜不到的。”关寒又添了一句。
他的语气平淡自然，在陈训宇听来却似一道惊雷。
关寒的叔叔关崇岭让刘思锐去接法援案，然后他的父母才遇到了刘思锐这个所谓的法援律师吗？他的妈妈在看守所那样声嘶力竭地说他们没有收贿，求刘思锐帮他们找证据，帮他们平冤，刘思锐却说她就是罪犯。
如果关崇岭没有派刘思锐去接法援案，如果当时负责的法援律师能做到尽职尽责，他爸妈可能就不会蒙冤了。
更讽刺的是，当时陈卓和苏美云车祸身亡后，检方有一个怀疑的嫌疑人，但他当时未成年，他的法援律师极力为他争取，收集证据，做无罪辩护，最终无罪释放了。
就算那个未成年嫌疑人和自己的父母一样都是清白的，那为什么他有活下去的机会，自己的父母却到死都蒙冤呢？
就因为运气不好，遇见了一个恶魔般的法援律师吗？
陈训宇神情很凝重，但顶着一头纱布看着又怪可爱的，关寒以为他是在为昨天的车祸担心，笑着宽慰道：“又害怕啦，大头木乃伊，没事儿，哥以后保护你。”
刚说完关寒就后悔了，陈训宇现在可是为自己弯了，他还说这种话，不是故意招他吗？
陈训宇本来陷在回忆中，又被关寒漂亮轻松的笑容拉回了当下。要保护他吗？好像从来没谁和他说过会保护他，虽然只是关寒脱口而出的一句顺嘴话，大概和男生兄弟们之间的“哥罩着你”没什么区别，但却给了陈训宇莫大的慰藉。
他高兴地去缠着关寒，用他那只还能动弹的手挽住了关寒的手臂，“寒哥，你愿意我叫你哥了。”
“哎边儿去，还不是被你带跑偏了！”
拆开纱布后关寒才仔细看清了陈训宇头上的伤，在额角上的头发里，昨天医生给他包扎的时候把那一片儿头发推了，看着就秃了一块。
陈训宇的脸型在男性中偏短，又有一双小鹿般的杏眼，很显小，但他的眉骨和鼻背又很高挺，因为健身，体脂低，下颌线也很清晰。深邃的骨相和略幼态的皮相结合地非常好，关寒不得不承认，虽然他没考虑过自己的实习生，但陈训宇真是有一副好皮囊。
这秃一块的造型在他这张帅脸上也没那么滑稽了，给陈训宇换药的护士也开玩笑道：“还好没伤到脸，不然亏大了。”
陈训宇想起关寒额角的伤，他连忙对护士说：“姐姐，你看看他，斯——好疼。”
护士给他擦上了碘伏，疼地陈训宇斯哈斯哈的。看起来是他妈妈辈儿的护士听他叫姐姐，觉得很受用，笑着让他别动。
关寒看着陈训宇头上的伤口，不算长，但挺深的，要是打破头骨进了脑子，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直观的看到伤口，关寒对陈训宇的内疚感更强了，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因为昨天那场车祸的吊桥效应，才让陈训宇对自己产生了感情？如果是这样，自己更不能把人给带偏了，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护士给陈训弄完后又看了看关寒额角的伤，嘱咐了他们几句忌口和记得擦药换药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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