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皆静,有人在等一个结果,有人在怀疑人生。
郁洑钟心情复杂,她重新打量了对面两眼,道:“是什么刺激得你想造反了?”
裴明含明朗地笑了一下,道:“别误会,孤如今被夺权,反也是迫不得已呢。”
或是,我为了你和你明目张胆地走在一起,可以反。
不论是哪种,郁洑钟的心里都已经有了盘算,“说说。”
斟酌了一下言语,裴明含道:“是孤的过错。”并非不甘,毕竟她至始至终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孤入朝为官至先皇驾崩,中间仅过去了一年半,虽说之后新帝不得人心,但孤没能收拢太多人心。”
她尝试过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但那些人似乎都不太愿意接纳她,只因她只是一个公主。
“所以在新帝逐渐掌握权利之后,朝廷开始排斥孤了。”
从郁洑钟入京之前,裴明含的势力就开始被一点点的压缩。
新帝是不算贤才,但左相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他是裴明贤幼年的老师,也是如今天子的老师,十八岁入宫做先生的人,再差能差到哪里去。大臣们开始倾向皇帝,自然就不需要一个摄政王了,更何况是个女人。
郁洑钟垂眸,百无聊赖地给自己仅喝了一口的茶水添满了,“所以你想反?”
“不过可惜孤手里没兵权啊,”裴明含浅笑,道:“将军,跟孤聊聊你们的计划吧,咱们合作啊。”
“合作可以,不是现在。”郁洑钟抬眸,笑了笑,道:“殿下,您和我合作的资本就是手里的权,在这之前,可千万不能丢了。”
说罢,她扔下刚满上的茶不顾,起身走了。
裴明含从迎春宴当晚就开始心慌,刚才谈起避嫌时便愈发地预感不祥,此刻,那仅存的一点侥幸也被打得粉碎。
她猜,郁洑钟在瞒着她做点什么,且在避免牵扯到她。
哼……可什么事,能这么危险。
裴明含不敢确定,她实在分不明此人话中是何情,对她是何意。
就这般,几日后的早晨,裴明含在又将路过郁洑钟之前,被人叫住了。
“兆平长公主殿下,皇后娘娘有请。”
裴明含随人走进了凤仪宫,被带入一个四面环水的水榭,水榭内清凉,风自然吹起铃铛作响,可谓深宫中一处桃花源。
“哟,你叫我好等呢。”姑娘不戴发冠,却以鲜花为冠,不着宫服,却拿锦缎作宽袍。她躺在榻上,如同沐浴在花海之中。满殿皆是粉色的鲜花,花瓣上是水雾凝聚而成的露珠,掉进池子里,嘀嗒嘀嗒。
“这都是些什么花啊?”裴明含左瞧瞧右瞧瞧,觉得它们虽然都是粉色,然而品种不同。
她语调悠长,“千种万种吧,杂着呢。”
裴明含步子向前,视线仍在花海里打转,“怎么想起来找我,你家哥哥不陪你玩了?”
程月娥嗔怪,笑道:“他有新欢呢。”
“哪来的?没见裴明贤选秀啊。”
程月娥更笑,“你别怪我说,反正你们裴家要绝后了。”
裴明含终于挨到塌前,却被这消息一惊,本欲坐下,也绊了个踉跄,还没稳住身子,声音发抖,“他找男人了?”
程月娥翻了个白眼——也不知是对谁,司空见惯般道:“嗯。我以为他不行,结果是他根本就不喜欢女人。”她一笑,故作恍然模!样,道:“噢~不过没关系,还有你喜欢女人呢。”
裴明含无奈苦笑,道:“我当他一时兴起罢了,若是以后也如此,就该父皇愁去了。”
“那你最近愁什么呢?”月娥拿花指人,道:“她在那站桩是好事,许多大臣心里快活了,不就不会事事上奏了吗?行了吧,别愁了,听说你日日眉头都不带松一下的。
“说来也怪你,什么懒得拉帮结派,简直比那些自称不结党的寒门子弟还要清廉,恕我直言,你可称大周第一好官了吧。”
裴明含都听在了心里,面上却是玩笑的模样,她往后挪,故作惊讶,道:“什么话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月娥顿时不乐了,抬手就把花往人身上扔,“我不是小孩了,过几天我就要十六了好吗!”
二人且笑罢,裴明含不便久留,早早离开了。
皇宫西北角,总督李羽倦受皇帝命令,来此审理罪犯。
犯人名叫初九,是明漪湖附近的洒扫太监,罪名是谋杀迎春宴宾客长孙宥。
此人最初因行踪诡秘而被盯上,正巧当时总督在宫中调查长孙宥一案,此案毕竟处在皇宫中牵扯皇帝,李羽倦自然事事仔细,当天便搜了初九的住处,然而什么也没查出来。
事情的突破口是值班表,迎春宴当天初九根本没有被安排差事,但有人声称那日在明漪湖边看见了他,李羽倦以此为理由将他捉拿下狱,严刑拷打,最终从他嘴里套出了他是如何杀人的。
可接下来审问幕后主使却并不顺利,初九咬死了一个字也不说。
好在,杀人用的毒药在太医院一众人的努力下查明了由来,那是早几百年前被封禁了的毒药,开始盛行于北方,正是晋州最繁荣之处——邂州。
既然和晋州有了联系,皇帝绝不可能轻易揭过此事,可初九始终不招供,李羽倦又没查出其他线索,只能先把初九监管起来,保住其性命。
而初九被安置在的地方,正是关押着晋国前大公主贺戊瑰的,一个皇宫角落里不起眼的小破木屋。
几日之前,刑部大狱,朝尽浊换上狱官装扮,混了进去。
“受苦了,衣服换好,我送你出去?”他蹲下身,对伤痕累累的初九说:“外面有尘大人接应,你不要担心。”
初九无力地咳嗽两声,气息不匀地道:“大人…我这两天想很多,您告诉我,为什么选我。”
朝尽浊耐心地回答:“你的名字和我以前很像,我一眼就看到你了,就这样。”
“…多谢您,救我母亲。”
“呵,等价交换,你客气了。”
朝尽浊换上初九这沾满鲜血的囚衣,而后把人从侧门送出了大狱,狱官皆昏睡着,无人注意。
因而几日之后,他代替初九被关进了皇宫,现在,正面对着李羽倦。
“你身世可怜,想你也是迫不得已替人办事,陛下开恩,答应了不伤你性命,还不交代吗?”李羽倦这样的话问过不知多少次,此刻也厌烦了。
而对方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
“哼!”李羽倦怒拍桌案,斥道:“你真以为这样就能吊着命了?妄想!”
“你现在说出来,陛下还会饶你一命,但你迟迟不肯开口,留你又有何用?”
对方声音沙哑,道:“我忘了,给我一天,我再想想。”
李羽倦按程序又把问题问了个遍,而后依旧无功而返。他能不急吗?再没有结果,裴明贤就该要他的脑袋了。
待人走后,朝尽浊抬手胡乱揉了揉脑袋,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走到一直坐在角落的女人身边,坐下,道:“…好冷。”
“你是故意让这小太监把招魂香的事情透露出去的?”
“啊,不然我怎么能和你关在一起呢。”
他搓搓冻僵的脸,“呼……来吧,咱们把棋下完。”
只见地上被人用树枝画出了一个棋盘,以圆圈和方形为棋子。
“不用,你输了。”女人哼笑,嘲讽道:“小七六年前就能赢我了。”
朝尽浊闻言便毫不客气地回怼道:“少拿长辈腔跟我说话,”他语气不善,分明带着怒意,“给你脸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明天回去要是能胜了她才是真本事,在我这里拿腔拿调,呵,你是真闲得发霉了找死啊。”
言罢,四周皆寂,阴暗里看不清女人面容,只是安静,如同白骨一堆,松散的,没有丝毫力气,靠在墙上,几乎嵌进去。
“哎…不错。”她想说什么,开口时却是一顿,而后带着如梦初醒的苦涩,喃喃道:“对,对…你十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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