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把容揾也带上？”裴明贤奇道：“他不是身体不好吗？留在京城多好，再过半年就该科举了。”
容歧道：“回陛下，父亲当年心疼舍弟，没逼着他读过书，如今父亲在泉下必然后悔，只是为时已晚。”
“……那就带他出去历练历练吧，这种事何必问朕呢，你才是军中的大将军啊。”
拜别后，容歧坐在回府的马车上。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朗风束感慨，“他是不是在拉拢你，毕竟这些天他和左相闹得不太愉快。”
容揾语气冷淡，“想知道，去问陛下。”
朗风束无所谓，耸耸肩，嘲笑道：“哈……我不问，这就是了，少年帝王长大了，想当家了。”
这话更是说不得了，也不知她哪来的胆，平日里就算了，此刻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冒，容揾忍无可忍，冷哼一声，道：“再乱说话，就滚下去。”
朗风束闻言倒吸一口冷气，立刻闭上嘴，抬手在唇前握了一下，而后笑着点了点头。
容歧的军队浩浩荡荡回边境的同时，朝尽浊也预备启程了。
茗箫楼内，白日清净。
他靠在墙边，瞧屋里的贺戊瑰，“伤口怎么样了？”
“还成。”贺戊瑰回答着，另一边用还完好的右手给然扎头发。
“她是魏人？”朝尽浊小声问身边的尘湛。
“嗯，她本是红发，黑发是染的，外貌又接近中原，不会有错。”
“怪不得小七让我把她带走。”朝尽浊打着哈欠，转过身，边伸懒腰边离开了，“哎，不管了，随她去吧。”
刚下早朝，群臣各回各家，走到宫门外时，左室者听到身后传来声喊。
“左相留步！”
他回头，瞧见一个年轻男人正朝他跑过来，于是轻声笑了笑，问候道：“楚王世子，好巧，你游历回来了？”
裴子渔也笑，且笑得十分开朗，比此刻辰时的阳光还要热情几分，“是啊，正在半路上呢，听说宫里出事了，便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
左室者宽慰他说：“火烧得偏，不是什么大事。”
裴子渔拍拍胸脯，似乎松了口气般道：“没伤到陛下，那就好，那就好。”
二人一道走在去府巷的路上，左室者问：“殿下怎么这个时候来皇宫？”
裴子渔提了提手中小盒，解释道：“我答应了陛下，给他带江南的云片糕，方才已经交给宸宁殿的太监了，这份呢是陛下特意嘱咐我给左相您带的。”
左室者内心讶异，表面如常，接过盒子，只道：“劳殿下辛苦了。”
傍晚，城门外。
此时刚入春，天很早便黑了下来，只天边余下一层浅淡的橙黄，照向向着北方前行的威武庄严的军队，为他们身披黄金铠甲，唱响祝福的颂歌。
铁甲在动作间撞响，这里是边境军中部分战绩卓越的士兵，他们曾在占领晋国后来京城受封，作为大周的勇士，无人不歌颂他们的荣耀。
唯朝尽浊，在远处看着这数百人，发出一声笑，“容大将军光荣复职了，这回你也要去？”
容揾暂时脱离队伍，来和故人告别。
然而对面并不领情，摇了摇头，“其实不用来找我，我们会在北边再见的。”
见自己如此深情的告别被这般回复，容揾无奈地笑了一下，道：“行，知道了，你讨厌的冬天过去了，也别忘记照顾好自己。”
朝尽浊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道：“得了吧，先想想自己怎么在军中混吧，小爷用不着你担心。”
“哦，对了，这个护身符，送你了。”他抬手抛给容揾一个红色锦囊，容揾打开来看，里面是一个玉制的福牌。
容揾把玉牌拿出来仔细打量，不由得嘿嘿笑了两声，问：“怎么想起来买这个了？”
闻言，朝尽浊侧过身，瞟了眼十几米外站着的翩翩白衣，道：“尘湛的师弟来找他，给他送了各式各样的福牌总计二十八个，他一个没留都扔给我了。哎，不过小爷我啊，哪里需要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保命，所以里面挑了个最好看的送给你啦。”
……
听到尘湛的名字，容揾的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垮了下来，他干笑了一下，道：“那真是多谢您了，为了我还专门挑了个好看的。”
朝尽浊一扬下巴，客气道：“莺莺儿，不用谢。”
容揾很生气，于是再次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半天，最后哭笑不得，叹道：“行行好，叫是可以，千万别在旁人面前叫。”
朝尽浊用戏谑的眼神看了容揾一眼，而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走了。
夜间丞相府，左室者缓步进屋，见待客厅里坐着个人，束发带着一木簪，手中握扇，颇有文人风雅之质。
那人调笑，“大忙人，您可算是回来了，小的都等您许久了。”
左相无视这话，抬手把仆人端上来的点心给推向了他那边，而后落座在对面，道：“尝尝。”
此人名为金宁案，当今哲文长公主驸马也，亦是左相旧时同窗。
“好啊，这不就是云片糕嘛。”盘上摆着方正的几块，色素白，质如宣纸，他拾起一块，看得认真，似要看出它的特殊来，“很正宗啊，京城里何时有这样的一家铺子了？”
见他尝了一口，还吃得挺香，左室者才幽幽道：“陛下赏的。”
“呸！”金宁案不顾礼节，闻言直接把刚咬下来的一口给吐了，斥道：“'真难吃啊，宭蹊，你要毒死我吗？”
左室者丢了白日里微笑的面皮，此刻虽然冷然，但看得出精神放松了许多，见对面的人快要蹦起来了，才无奈解释道：“何至于此，吃吧，他还没到下毒的地步。”
“哟，这么相信他，我说，陛下到底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这个问题他问得十分顺口，显然不是第一次提及了。
左室者颇为嫌弃地撇了一眼这口出狂言的人，道：“他不是你，别拿你那心思揣度。”
金宁案立即摆手否认，道：“别乱说话啊，我可不喜欢你，再说了，现在我和内人很相爱。”
“往事不提，但我还是要说，就你，是哲文的内人还差不多，文不及她，武也是个半吊子，我替她不值。”
“别，这话在她面前说也就罢了，在我面前不行，我会伤心的。”
金宁案出生于江南，父亲是当地的一个盐运使，他科举那年中了个探花郎，不过也是塞了钱的。然而，就在放榜的当天，家中仆人传来了父亲的死讯，一切欢喜成了空。
与此同时，先皇不受宠的二公主到了嫁娶的年龄，昭宁帝原本计划把她送去西北和亲，可她生母贤贵妃以死相逼，誓死不愿从。皇帝念着这些年的情义，却也不愿意服软，盛怒之下便把二公主嫁给了这风头正盛却一夜之间没了背景的探花郎。
就这般，金宁案也没有辜负先皇的期待，成功在这么多年的悠哉生活后，变成了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人。除了那张脸，恐怕再没什么能勾起哲文殿下的兴趣的了。
“我来跟你谈镇家的事，他们和长孙家在万书阁里闹得厉害，此时要把闺女嫁给你，我怕耽误了你笼络长孙籍。”
左相回道：“让哲文别担心，镇家的事不用拖延，长孙籍没用了，他一心想给裴子渔当狗。”
“我看楚王世子不简单呐，他虽说在帮皇帝办事，但毕竟是有皇家血脉的，加之个人实力不容小觑，可比当今有天子样。”
“且看吧，他忠诚的很，做过的事多，赏赐却全落在旁人身上了，是他自己给出去的，明白着告诉皇帝自己没异心。”
“也是，楚王被先帝打压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必须把态度摆对。”
“是，依我看，他摆得还很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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