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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霓虹撞进眼底时

傍晚的风卷着夏末的热气掠过街角,宋星眠背着半满的画材包拐过第二个路口时,耳膜突然被一阵破开空气的电吉他 riff撞了一下。

她本来是要去巷尾那家开了二十年的颜料店补钛白,此刻却像被无形的线拽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声音来源处偏——是那家挂着「野声」霓虹灯牌的 Live House,门没关严,震耳的鼓点混着贝斯的低频从缝隙里涌出来,在柏油路上滚出热浪。

玻璃门被她推开时,正好赶上主唱喊「接下来这首送给所有不看路的晚风」。

舞台中央的男生正微微弓着背,手指在电吉他弦上炸开一串泛音,汗水顺着额角滑进锁骨,黑色贴身上衣被汗浸湿了大半。他拨弦的动作带着股不管不顾的劲儿,琴颈往怀里一收时,手腕上的银色手链晃出细碎的光,和舞台灯撞在一起。

宋星眠在后排找了个角落站定,画材包往地上一放,指尖无意识地跟着节奏敲着包带。

她其实常来这儿,有时是为了画速写本里那些甩头的贝斯手,有时只是单纯想让鼓点震散脑子里盘旋的色彩。

但今天不一样,台上那个吉他手的眼神太亮了,像她调颜料时不小心溅在画布上的金粉,乱晃,却让人移不开眼。

人人都以为她宋星眠是个乖乖女,当然没有人不会这么认为。

宋星眠的眼睛是标准的杏仁形,眼尾微微下垂,像被春风拂过的柳叶,总带着点不自觉的软。

她总留着及肩的褐色头发,因为她妈说“女孩子这样才够淑女。”可偏偏额前有几缕不听话的碎发,低头翻速写本时会垂下来,扫过白瓷似的耳垂——那上面只戴了对银质的小珍珠耳钉,是妈妈去年送的生日礼物。

穿衣服也只偏爱浅色系,今天是件米白色的棉布衬衫,袖口规规矩矩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细瘦,却在靠近肘部的地方,有块淡青色的颜料渍,是昨天调普鲁士蓝时不小心蹭上的,她没特意洗,就那么带着,像片小小的、不肯驯服的云。

哪里有人会觉得宋星眠不乖呢?

不熟的人总觉得她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说话时会轻轻歪头,紧张了指尖会绞着帆布包的带子,递东西时永远用双手,连说“谢谢”都细声细气。

美术老师常夸她“静得像幅工笔画”,邻居阿姨总说“这姑娘乖得让人心疼”。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帆布包最深的夹层里,藏着一沓皱巴巴的Live House门票,每张背面都记着当天的曲目;钢琴考级证书的夹页里,夹着张手写的和弦谱,是她偷偷扒的摇滚金曲;就连画材箱最底层,都压着支摔出裂纹的旧画笔——是某次和老师争执“红色不该只有一种温柔的明度”时,没忍住攥太紧捏碎的。

她会蹲在巷口喂流浪猫,举着猫粮袋轻声说“慢慢来呀”,耐心等橘猫放下警惕;也会在Live House被前排的冲撞挤得差点摔倒时,反手抓住旁边的栏杆,眼睛亮得像淬了火,跟着台上吼完一整首歌,嗓子哑了也笑,梨涡里盛着细碎的光。

她想,有自己的热爱,总归不是什么坏事吧?

Live House的喧嚣是她给自己开的透气孔。在这里,没人管她衬衫扣子有没有扣到顶,没人评价她的画“太尖锐”。

震耳的鼓点能把那些“应该”“必须”震成粉末。她享受这种短暂的失重,像潜入深海,暂时不用扮演那个永远“懂事”的倒影。

第三首歌副歌刚起,男生猛地甩了下头,右手拨片不知怎么脱手飞了出去,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砸在宋星眠的画材包上,弹了两下滚到她脚边。

她愣了愣,弯腰捡起来。是块磨得发亮的黑色拨片,边缘还沾着点银白色的漆,像是他吉他上掉下来的。

抬眼时,正好对上舞台上投来的视线——男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看了这边,睫毛上还挂着汗,看见她手里的拨片,突然勾了下嘴角,对着麦克风喊了句“谢了”,然后转身重又扎进音乐里。

那瞬间的对视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现场的嘈杂。

宋星眠捏着拨片的指尖有点发烫,把它塞进帆布包内侧的小口袋时,听见自己心跳盖过了底鼓。

林乐聿,她真的是熟的不能熟了。

年纪公告栏前总是围了群女生,叽叽喳喳讨论着刚贴出来的年级排名,最顶端的名字永远是林乐聿。

有人说“他连物理竞赛的草稿纸都写得像印刷体”,有人偷偷数他今天换了支什么牌子的笔,没人注意到他握着书脊的指腹有层淡青色的茧,更没人知道,这双手昨晚还在Live House的舞台上,把电吉他的弦拨得快要燃烧。

只有宋星眠知道。

她的速写本第37页,藏着个没画完的侧影。是上周三晚自习后,她绕去“野声”看演出时画的——林乐聿站在舞台中央,黑色T恤湿透了,银链在锁骨处晃,拨片划过琴弦的瞬间,他眼里的光比公告栏上的排名烫得多。

画到一半时,他突然对着台下笑了,不是在学校里那种礼貌性的、带点疏离的浅笑,而是嘴角咧开,露出点虎牙,像把藏了很久的刀突然出鞘。

宋星眠当时差点把炭笔捏断。

在学校里,他是标准答案本身。永远坐在第一排,笔记记得比老师的PPT还工整,班会课被班主任叫起来发言,声音清晰得像敲玻璃,连说“谢谢”都带着精确的停顿。

可在Live House,他是另一个人。会把吉他线踩成乱麻,会在间奏时仰头灌半瓶矿泉水,水流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会对着调音台喊“再把失真开大点”,嗓子哑得像吞过砂纸。

那种反差像她调色时最爱的技法——在大面积的留白里,突然撞进一笔浓烈的橙,惊得人心脏发颤。

她第一次撞见他的秘密,是三个月前。

那天去买钛白颜料,路过“野声”时听见里面的吉他 riff太野,忍不住进去看了眼。

舞台上的人背对着她调弦,银手链在灯光下晃出细闪,转身的瞬间,宋星眠手里的颜料管差点掉在地上——是林乐聿。

他当时穿了件洗褪色的黑卫衣,头发比在学校里长些,额前的碎发遮住眉骨,弹到**时会猛地低头,让发丝扫过琴颈上的贴纸,是支冷门摇滚乐队的标志,她在美术史的课外书上见过。

那瞬间,她突然懂了为什么他解数学题时,手指总无意识地在桌沿轻点——那是打节拍的习惯。

从那以后,她成了“野声”的常客,总坐在最后排的角落。看他在台上把“林乐聿”这个名字暂时摘下来,变成那个会对着麦克风说“这首写给失眠的人”的吉他手。

她画了很多张他的速写,有他皱眉调音的样子,有拨片卡在琴弦上的瞬间,甚至有他弯腰捡连接线时,后腰露出的一小片皮肤被舞台灯照得发暖,但这些画都被她藏在画夹最底层,像藏起一罐私酿的酒。

美术老师总夸她“对光影的捕捉有种天生的敏锐”,只有宋星眠自己知道,她的敏锐,一半给了画布上的色块,一半给了那个在两个世界里切换的少年。

简直让人没有办法联想校内外是同一个人。

她说不信这种感情是什么,可能是对同类人的惺惺相惜。

宋星眠觉得自己和她是一样的。

谁能想到,学校里提起宋星眠,最先冒出来的词总是“干净”“安静”“颜料盘里的月光”。

她走廊里挂着的那幅《晨雾》,连校长都特意驻足看了三分钟——可没人知道,她画那幅画时,耳机里放的是震破耳膜的朋克,笔尖的晨雾里,藏着贝斯手甩头的影子。

而林乐聿呢?

他是年级公告栏上永远的“第一”,是老师口中“精准得像台仪器”的存在。谁能想到他校服领口露出的那截银链,不是什么精致的饰品,是某次演出时被观众扯断又接起来的,链扣上还留着齿痕般的磨损。

上个月宋星眠在画室听见女生们议论“林乐聿肯定只听古典乐”时,正往调色盘里挤钛白。

她想起昨晚在“野声”,林乐聿跪在舞台上,对着麦克风吼到青筋暴起,黑色T恤被汗水浸成深黑,银链甩起来的弧度,比他算题时的抛物线还要野。

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果然是同类啊。

演出结束时,人群往外涌,她被挤得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上一个金属架子。

回头看,是乐队放设备的地方,林乐聿正蹲在地上收线,侧脸的线条被后门透进来的夕阳切得很利落。

“还你。”宋星眠往前走了两步,把攥在手心的拨片递过去。

指尖碰到他指腹的瞬间,两人都往后缩了半寸——他的指腹有层薄茧,是常年握拨片磨出来的,而她的指腹沾着点未干的水彩颜料,是刚刚画速写的不小心留下的。

林乐聿捏着拨片转了两圈,忽然笑了:“刚才砸疼你了?”他的声音比在麦克风里听着低些,带着点刚唱完歌的沙哑,像砂纸轻轻擦过琴

“没有。”宋星眠低头看自己的画材包,帆布上印着的向日葵图案被震得有点歪,“倒是你,没拨片怎么弹完的?”

“瞎弹呗。”他耸耸肩,把拨片塞进牛仔裤口袋,“反正台下没人听出破绽。”

这话带着点刻意的散漫,眼神却扫过她敞开的画材包,落在露出一角的速写本上。

宋星眠下意识把包往怀里收了收,却被他伸手按住包带:“画的刚才?”他的指尖碰到包上的颜料渍,那是上周画贝斯手时蹭到的钴蓝,“我刚才好像看见你在画。”

她愣了愣,才想起自己刚才确实没忍住,趁间奏时速写了两笔。本子被抽出来时,纸页还带着被膝盖硌出的折痕,其中一页画着个侧影,手腕上的银链被她用留白笔点出了高光——正是林乐聿刚才调弦的姿势。

“画得比本人帅。”林乐聿翻到那页时停住了,指腹轻轻敲了敲纸面上的银链,“不过这里少了道划痕,上周磕在舞台角上的。”

宋星眠的耳尖突然发烫,抢过本子塞进包里:“随手画的。”她转身想走,却被身后的响动拽住脚步。

“宋大师,你这算不算侵犯肖像权?”

宋星眠在学校被一众美术生捧为大师,毕竟能得校长的青眼想必也是十分厉害。

宋星眠没想到的是,对方连这个都知道。

林乐聿还真的是校园校外两幅面孔。明明在学校里面不苟言笑,怎么出来就是这样了?

“我赔偿你不就是了?”

突然门口传来贝斯手的喊声:“林乐聿,去吃炒粉不?”

还没有回答贝斯手,他先向宋星眠发问。

“你看见我这样,会不会很惊讶?”

他先开了口,指了指自己的吉他,“我在这个乐队弹吉他。”

宋星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林乐聿倒没有傻到同班同学认不出来,不过他只知道会画画,看起来乖乖的。

没什么交集是真的,不过她那幅画他也看过,总感觉跟什么晨雾没什么关系。

白与蓝在画里晕开,又大胆地跳脱了一抹黄,倒像是像把月光揉进了野火。

他看不太懂,但是真的很欣赏。

没想到,宋星眠指了指地上的画材包,“这有什么,我还是画画的。”

“知道又怎么样。”两个人的话音同时发出,又忍不住看着对方笑了起来。

“那画画的好端端地来这里做什么?”

我总不能说我专门来画你的吧?

见对方不说话,他又拿着宋星眠的画稿扬了扬,“卖我个人情,这画送我,我请你吃饭?”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一阵风卷进来,吹得她手里的速写本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是她上周来这儿画的速写,角落里那个抱着吉他调弦的背影,穿着和林乐聿今天一样的黑色 T恤,手腕上的银链被她特意加重了线条。

林乐聿的目光落在那页纸上,挑了下眉。

他扬声应了句“等会儿”,转过来时,目光落在宋星眠的画材包上,“你也没吃饭吧?”

宋星眠乖顺地点点头。

画材包侧面的颜料管硌出个小鼓包,是她常去的那家颜料店的包装,“我知道巷尾有家店,炒粉里加紫苏叶,跟你包上这颜色挺配。”

宋星眠愣住时,他已经扛起琴箱往门口走,走到玻璃门时回头看了眼,夕阳正从他身后漫进来,把轮廓描得毛茸茸的:“不是刚刚说要赔偿我吗?那就一起吃一顿炒粉够了。”

“再加上你的画。”

说来说去,还是有图谋。

她低头摸了摸口袋里的速写本,纸页边缘还带着体温。宋星眠咬咬牙。

“走,吃炒粉去。”

巷口的炒粉摊飘出香气时,林乐聿把琴箱靠在电线杆上。宋星眠看着他解开湿透的黑色T恤领口。

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突然想起自己调色盘里最常用的那抹钴蓝——竟然有点性感。

不是?宋星眠你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自己大小脑左右搏击的时候,“加双份紫苏?”他回头问她,睫毛上还沾着Live House里的烟尘,在路灯下像落了层金粉。

真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跟学校里面的林乐聿吃上饭了。

炒粉摊的白炽灯在晚风中轻轻晃,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宋星眠把最后一口紫苏叶咽下去时,听见林乐聿拧开矿泉水瓶的声音。

他递过来半瓶水,指尖还沾着点酱油渍——在学校里,这人连试卷边缘的折痕都会捋平,此刻却毫不在意地往牛仔裤上蹭。

宋星眠接过来时,瓶身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她没敢喝,只是捏在手里转了两圈。

贝斯手梁思远略带调侃的看了看两人,“妹子,你跟我们家小林蛮熟啊?”

“不熟,略有耳闻。”

“那林乐聿在学校什么样子啊?”鼓手娄宇梵看着年纪不大,估计和他们差不多大,也忍不住八卦好奇起来。

“是不是蛮多妹子追?”键盘手计嘉木也笑着追问。

宋星眠倒是能明白他在学校为什么和在外面不一样了,有这么一群活宝在,想不笑都难。

宋星眠正准备一一解答他们的疑惑时,没想到林乐聿先开了口。

“你常来?”目光落在她画材包上露出的半截速写本,“看你对‘野声’挺熟的。”

宋星眠的指尖顿了顿,瓶身的水珠洇湿了指腹。

“偶尔。”她低头看自己的帆布鞋,鞋尖沾着点Live House门口的灰,“喜欢那里的……声音。”

“哪种声音?”他笑了,这次的笑比在舞台上收敛,却比在学校里真实,“贝斯的噪音?还是我跑调的嘶吼?”

“都不是。”她抬起头,路灯的光落在他眉骨上,映出点柔和的轮廓,“是……放松的声音。”

她没说出口的是,是看见他抛开“林乐聿”这个名字时,那种不管不顾的鲜活。

林乐聿挑眉,突然往她那边倾了倾身:“那你呢?”他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像怕被路过的晚风听去,“在学校里,你总像把自己泡在水里,安安静静的。我以为美术生都只听钢琴曲。”

原来对方对自己有印象。

宋星眠想起上周在画室,班长放肖邦的夜曲,说“这才配星眠的画”。她当时没说话,耳机里正放着那支他唱的《裂缝》。

“画和音乐一样吧。”她捏着水瓶的手指紧了紧,“有的需要安静,有的……需要吵一点。”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反问,“你在学校里,为什么总像上了发条?连走路都按直线走。”

他愣了愣,低头去摸吉他包的背带,金属扣撞出轻响。

“习惯了。”他说得轻描淡写,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包上划了道弧线——那是他弹吉他时的手势,“总有人盯着你,盼着你做对每道题,走对每步路。”他扯了扯嘴角,“在台上不用,错了也没人管,反正噪音能盖住。”

宋星眠猜对了,两个人真的是惺惺相惜。

真正的天性被压抑,谁又能真的好受?

宋星眠忽然想起他有一次在“野声”里他砸琴的样子,木屑飞溅时,他眼里的光像要把整个世界烧穿。原来那不是疯,是喘口气的方式

“你还记不记得你砸琴那次,”她小声说,“琴颈裂了道缝,我画下来了。”

林乐聿的眼睛亮了亮:“画得像吗?”

“比真的还凶。”她笑起来,梨涡里盛着点光,“比你解出最后一道附加题时,眼里的光凶多了。”

林乐聿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换个话题。

“其实我也蛮喜欢绘画的。”

“真的假的?”宋星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听错了。

大神居然也对美术感兴趣?

“我比较喜欢结构吧,”林乐聿回答的一本正经,“但是你那种我肯定画不出来。”

宋星眠笑了个很小的弧度。

他被这句话逗笑了,抬手想揉她的头发,半道又收了回去,改成挠自己的后脑勺:“那下次……给你留个好位置?”

听到这,几个人又开始起哄,梁思远笑道,“妹子你不一般啊。”

宋星眠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晚风卷着炒粉摊的香气吹过来,吹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她看见他吉他包上挂着的钥匙扣,是枚褪色的星星挂件——和她画材包上的竟有几分像。

“好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却没像往常那样发紧。

他们两个这算什么?不打不相识吗?

林乐聿把空瓶扔进垃圾桶,“宋星眠,我可真的把你当朋友了,在学校你得替我保守秘密啊。”

宋星眠也十分识趣,用手做了一个把嘴封住的表情,“你可放心吧。”

林乐聿可能自己也从来没有想过,宋星眠这替自己保守秘密,竟然搭上了自己的一辈子。

转过身时,不经意间轻笑出声。“行,我信你。”

临走时,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林乐聿跟宋星眠保证,不管对方什么时候来“野声”,都一定会有她宋星眠的一席之地。

回到家中也已然是傍晚。

宋星眠推开家门时,厨房飘来番茄炖牛腩的香气,油烟机的嗡鸣里混着妈妈切葱花的叮当声。

她换鞋时踢到了鞋柜旁的画筒,里面卷着的素描纸哗啦啦响,像在替她藏不住的心跳声打节拍。

“回来啦?”妈妈探出头,围裙上沾着点点番茄酱,“今天画室留到这么晚?我还以为你跟物理竞赛那帮人一起刷题呢。”

要不然学校里面说宋星眠是天才,又会画画还又学理,无论选哪条路都不会太差。

她宋星眠的人生有太多的选择机会。

宋星眠把画夹往沙发上一扔,凑到厨房门口看汤锅:“没,帮老师整理了下静物。”

她指尖无意识地蹭着帆布包上的星星挂件,此刻摸起来像块发烫的烙铁。

妈妈盛出一碗牛腩递过来:“先垫垫,等你爸回来就开饭。对了,下午林乐聿妈妈来送水果,说那孩子最近总往旧巷那边跑,问是不是跟你一起画素描?”

汤匙在碗里晃了晃,番茄的酸甜味突然变得有点呛。

“林乐聿?!”

李婉清女士不知道宋星眠在激动个什么劲,“对啊,林乐聿。”

“你们两个不是一个班的吗?”

“那你和人家老妈怎么认识的?”宋星眠真诚发问。

以李婉清的性格绝对不可能主动结交任何人。

“他妈主动加我微信,说他们家林乐聿最近跟着你学画画。给你添麻烦了。”

宋星眠扯了扯嘴角,敢情自己被当枪使了呗。

“什么时候?”

“就今天下午啊。”

李婉清也怕自己姑娘是被人欺负,“怎么了?你和他相处不好?”

宋星眠低头舀了口汤:“嗯……他帮我标透视呢,用坐标系算灭点,比量角器还准。”

“那孩子是真聪明,”妈妈擦着手往外走,“就是太闷了,不像你,心里藏点事全写脸上。”

她是知道林乐聿,全校的第一,她倒是巴不得宋星眠和这种好学生多些交集。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兴致勃勃地和宋星眠提这一嘴。

她捏了捏宋星眠的耳垂,“刚才进门时眼睛亮得跟揣了颗星星似的,什么好事?”

她难不成能告诉自己老妈自己和林乐聿在live house那些事?

“没、没什么。”宋星眠把碗往桌上一推,“我回房间放画夹。”

台灯拧开时,暖黄的光落在画夹上。

她把今天的速写摊开——炭笔描的吉他弦,五道平行线,最细的那根旁标着“E”,是林乐聿吉他一弦的音高。

客厅传来爸爸开门的声音,妈妈喊她吃饭的声音穿过走廊。

宋星眠对着画纸上的琴弦笑了半天,突然想起林乐聿,指尖在画纸上虚虚拨了下,仿佛已经摸到了那根会发烫的琴弦。

原来有些人的交集,从来都不是突然出现的。

就像她画布上的底色,一层叠着一层,直到某个傍晚才惊觉,早已晕成了完整的青春。

物理竞赛的红榜在公告栏贴了三天,路过的人还是会对着最顶端的名字啧舌。

课间操刚结束,几个男生挤在林乐聿座位旁,手里捏着皱巴巴的草稿纸。

“最后那个磁场题,你怎么想到用镜像法的?”有人戳了戳他的胳膊。

林乐聿正在整理错题本,笔尖顿了顿,从抽屉里抽出张干净的演算纸。

他画图时不用尺子,平行线却直得像印刷的,“把三维场拆成两个对称面,像……”他忽然停住,抬头时正好看见宋星眠抱着画夹从走廊经过。

晨光在她帆布包上的颜料渍上晃了晃——那是昨晚炒粉摊的酱油渍,被她用白色颜料盖了层,像朵没开好的云。

“像什么?”旁边的人追问。

“没什么。”他低头继续画,“对称原理而已。”笔锋转了个弯,在图角画了个极小的箭头,角度和昨晚他吉他弦的倾斜度一模一样。

宋星眠回到座位时,桌肚里多了张纸条。是数学课代表塞的,上面写着“物理老师让你把附加题的解法整理出来,贴在学习角”。

她翻开笔记本,昨晚画的函数图像旁,不知何时多了道铅笔印——是个小小的拨片形状,边缘还带着锯齿,像有人趁她不在时,用指甲轻轻划的。

是不是林乐聿?她不确定,按理说他们两个应该在学校没有交际。

清晨的雾还没散,理科(1)班的窗玻璃上凝着层薄露。

宋星眠把画夹塞进桌肚时,指尖碰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是昨晚从炒粉摊带回来的拨片,被她用纸巾裹着,藏在帆布笔袋最底。

林乐聿莫名其妙地要自己的吉他拨片送给自己,说是什么友谊地见证。

划的不会就是这个玩意吧?

前桌的池嘉荷正对着镜子涂口红,碎碎念:“听说林乐聿又拿了物理竞赛省一,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装了芯片?”

宋星眠低头翻开数学练习册,晨光从她肩头斜切进来,在习题册上投下道窄窄的光带。

鬼知道呢。

“眠眠,你怎么不说话?”池嘉荷察觉她情绪不对,但准确来说是心不在焉。

“没事没事。”宋星眠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经意间打了个哈欠。

“你别装了,”池嘉荷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你黑眼圈这么明显,肯定有心事。”

该怎么和池嘉荷说呢?说自己和林乐聿有了交集?

所以昨天晚上激动的一个晚上没有睡着。

就是那个学校里大名贯耳的林乐聿?

池嘉荷转过头盯着自己,好像要自己内心的小九九看穿。

“我下次有机会再给你讲。”

“行吧,”池嘉荷也不逼宋星眠,悄悄地放了瓶牛奶在桌角,“你要是困,你就睡一觉,我在前面替你挡挡。”

“呜呜,嘉荷,还是你最好。”宋星眠声音软绵绵的,真的跟只兔子一样。

“得了啊,”池嘉荷还是有点傲娇属性在身上的,嘴上不说,这套还是十分受用。

下午的物理课讲圆周运动,老师在黑板上画过山车的轨迹,问“最高点的临界速度怎么求”。

全班鸦雀无声时,宋星眠和林乐聿几乎同时举起了手。

老师点了林乐聿。他站起来,声音清晰:“重力提供向心力,v=√(gR)。”

“还有别的思路吗?”老师看向宋星眠。

她犹豫了一下,起身时指尖碰了碰画夹:“从能量守恒算,把动能和势能的转化……边缘的张力就是临界值。”

全班哄笑起来,有人说“艺术家的脑回路真奇怪”。宋星眠的耳尖有点红,却听见林乐聿忽然开口:“这个比喻没错。”

他推了推眼镜,“本质都是平衡状态的临界点,只是表达方式不同。”

笑声渐渐停了。老师愣了愣,点头:“有道理。”

学铃响时,宋星眠收拾画夹,发现里面多了张物理公式表。

不是打印的,是手抄的,字迹锋利,却在“能量守恒”四个字旁边,用红笔描了道波浪线,像段简谱。

说真的,还是看不懂。犹豫再三,他还是准备去找林乐聿看看这道。

既然上次答应帮她保守秘密,他们应该也算是朋友吧。

宋星眠捏着那张公式表,在图书馆门口站了两分钟。

夕阳把门框染成暖橙色,她看见林乐聿坐在靠窗的老位置,侧脸被光切得分明,指尖转着的笔杆在桌面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和公式表上的字迹一样,利落得不带一点拖泥带水。

她走过去时,帆布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轻得像叹息的声响。

林乐聿抬头的瞬间,转笔的动作没停,只是笔杆倾斜的角度变了,恰好避开她投过来的影子。

“这个,”宋星眠把公式表放在他摊开的物理习题册旁,指尖点了点“能量守恒”旁边的红波浪线,“是简谱吗?”

他的睫毛在镜片后颤了颤,视线落在那道线上。红笔的痕迹不算深,像用指甲尖轻轻刮过,“嗯”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混着图书馆空调的嗡鸣,“《裂缝》的副歌部分,你听过的。”

宋星眠愣了愣。上周在Live House,他唱到“能量守恒的谎”这句时,吉他solo确实有段颤音,和这道波浪线的起伏完全重合。

她忽然想起物理课上他接话的样子,原来不是碰巧,是他早就把这两个世界拧在了一起。

“为什么写这个?”她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画夹放在腿上,金属搭扣轻轻磕了下膝盖。

林乐聿转笔的动作停了,笔尖落在她的习题册上——她在“动量定理”那页画了个小小的吉他拨片,“你上次解附加题,用了透视法。”他抬眼看她,镜片后的目光比平时软了点,“物理和音乐一样,找对节奏就不难。”

他说着,抽出她的草稿纸,在动量公式旁画了道短线:“冲量是力在时间上的积累,像你画渐变,每一笔的力度和时间,最后才晕出想要的颜色。”

宋星眠的指尖在画夹上划了道弧线,正好和他画的短线呼应。“那这个呢?”她指着“角动量守恒”,“像什么?”

“像舞台上的旋转灯。”他几乎没犹豫,“转速不变时,灯臂越长,惯性越大,和画圆圈时,手腕离笔尖越远,线条越稳一个道理。”

窗外的光慢慢斜下去,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

他的指腹有层薄茧,在纸上划过的力度均匀,和拨吉他弦时的手感重叠。

宋星眠忽然想起昨晚他擦拨片的样子,也是这样专注,仿佛在打磨一件精密的仪器。

“我总记不住这些公式。”她小声说,指尖捏着公式表的边缘,红笔的痕迹蹭到指腹,像抹没干透的颜料。

林乐聿把自己的错题本推过来,扉页夹着张索引表,按“力学”“电磁学”分了类,每个类别旁都画了个极小的符号——力学是个天平,电磁学是道闪电,像她画材分类时贴的标签。“每天记三个,”他说,“记不住就画下来,用你熟悉的方式。”

宋星眠翻开错题本,某页的空白处有个没画完的音符,尾巴拖得很长,正好盖住一道复杂的演算过程。

她抬头时,正对上他的目光,他立刻移开视线,去翻物理书,耳朵尖却泛了点红。

宋星眠没注意到这么个小插曲,突然想到什么,“你跟你妈说,跟我学素描?”

“有什么问题吗?”林乐聿一本正经地看着自己。

宋星眠被逗笑了,“你说让我帮忙保守秘密,怎么又把我当枪使?”

回忆昨天晚上和李婉清的对话,“我昨天差点接不上我妈的话。”

“那我也补偿你?”林乐聿挑眉笑道,说话很轻,像一团绒毛一样,挠得她心痒痒的。

图书馆闭馆的铃声响起时,宋星眠把公式表夹进画夹最里层。

林乐聿收拾东西的动作很快,书本对齐边角,笔放进笔袋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走到图书馆门口,晚风卷着桂花香飘过来。宋星眠看见他书包侧袋露出半截吉他拨片,和公式表上的红波浪线一样,闪着微弱的光。

“明天……”她没说完,就被他接了话:“第三节晚自习,老地方。”他顿了顿,补充道,“带你的物理练习册,还有画夹。”

“补偿你,我专门给你开小灶。”

宋星眠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琴弦轻轻拨了下。

她看着他转身走进暮色里,背影挺拔得像道公式,却在转弯时,故意放慢了半拍——像是在等她跟上,又怕被人发现。

画夹里的公式表被风吹得轻轻响,红笔的波浪线在昏暗中起伏,像段没说出口的旋律,在两人之间,悄悄流淌。

过后的几周,林乐聿果然信守承诺,只要有机会就给宋星眠补习。

连池嘉荷都好奇两个人怎么突然有的交集。

在去吃饭的路上,实在是忍不住好奇之心。

宋星眠总不能说对方在“野声”的事情,只能说是林乐聿妈妈以为自己在教他画画的事情。

池嘉荷仔细一想,“那这波你赚了啊,眠眠!”

“林乐聿长得帅,成绩好,而且…”

宋星眠打住了池嘉荷,“我跟他,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

“机会是自己争取的啊!”池嘉荷说的十分理所当然。

宋星眠不知道回驳什么好了,只能凭池嘉荷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去。

旧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林乐聿背着黑色吉他包往巷尾退,拉链没拉严,露出半截银色的琴弦,泛着冷光。

刚结束排练,指腹还沾着松香,指尖的茧比握笔时磨得更厚。巷口突然传来同班男生的笑闹声——是篮球队的几个,正勾肩搭背往这边走,其中一个扬声喊:“林乐聿?你在这儿干嘛呢,不是说去图书馆刷题吗?”

宋星眠抱着画夹从便利店转出来,刚好挡在巷口,帆布包上的颜料渍被路灯照得分明。

她抬手拍了拍林乐聿的胳膊,声音亮得像刚调过音的琴弦:“不是说等我拿素描纸吗?刚在店里看见你,还以为你要先走呢。”

她晃了晃手里的素描本,封面上夹着张便签,是林乐聿的字迹——早上借她的物理笔记,她顺手还了张画着吉他拨片的草稿,现在那张草稿正露着一角。

篮球队的人凑过来:“你们俩约着画素描?学霸的世界真搞不懂。”

“不然呢?”宋星眠笑着推了推林乐聿的后背,“快走吧,我还等着看你帮我标透视线呢,上次你说用吉他指板当比例尺……”

她声音渐低,像故意说给凑近的人听,却在林乐聿耳后留下半句话,“弦距是不是该调了?刚才在巷口听见有点闷。”

林乐聿的肩猛地松了半寸,跟着她往巷尾走时,吉他包的背带在后背轻轻撞了下。

男生们的笑闹声远了,路灯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块儿,像幅没画完的速写。

“你怎么知道……”他低声问,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包带的磨损处。

“知道你在这儿排练?”宋星眠踢了踢脚边的石子,石子滚过地面的声音,和他扫弦时的切分音有点像,“上周六路过,听见有人弹《星尘》,错了个升mi,跟你上次在草稿纸上画的音符错得一模一样。”

林乐聿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她正低头翻画夹,指尖划过一张画——是用炭笔描的吉他弦,五道平行线,最细的那根旁标着个小小的“E”,和他吉他的一弦音高对应。

“好歹也是答应你妈,说要教你画画的。”宋星眠眨眨眼,“而且不是答应帮你保守秘密?”

“我这个人,说到做到。”

“至于我的草稿嘛…”

“物理笔记里夹着的拨片草稿,你画了三次才把锯齿画对称。”

宋星眠把画夹往他怀里塞了塞,“有人把公式写得像乐谱,就有人把琴弦画成坐标线,很奇怪吗?”

风卷着巷子里的桂花香飘过来,林乐聿低头,看见画夹里掉出张便签,是她的字迹:“三弦的张力松了,下次调弦记得比标准音高半个key。”

他捏着便签的指尖有点烫,忽然听见她轻声笑:“愣着干嘛,走啊,去图书馆。”

林乐聿的耳尖红透了,抬手把吉他包的拉链拉严,却故意让那枚串着细铁丝的拨片从口袋里露出更多:“明天……排练结束,要不要听完整首《星尘》?”

宋星眠晃了晃画夹,“可以。”

巷口的路灯终于稳定下来,把两道影子拉得很长,吉他包的轮廓和画夹的边角在地上轻轻碰着,像两个没说出口的和弦,悄悄合在了一起。

那年晚风卷着梧桐叶掠过走廊,宋星眠把公式表折成小方块,塞进画夹最里层。

她听见身后传来同学的议论:“林乐聿真是神,连宋星眠的怪想法都能接上。”

是啊,无论多少年,都可以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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