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午饭，萧蕊又看到了候在院门口的云卷。
云卷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的站在那儿，丝毫看不出是一个会武功的丫头。
萧蕊得知她的来处，心中已经对她起了几分好奇心。
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笑着对她打招呼，“云卷。”
云卷也点头回应，跟着往前走的沈清檀。萧蕊落后一步看着两个人，越发好奇起来，难道这是皇后赐给沈清檀的护卫？保护她的？
可沈清檀有什么危险？
她摇头甩开念头，小跑着跟上。
三人上了马车，沈清檀坐在正中，两人一左一右坐着。
才坐下，云卷便闭上了眼睛，看得萧蕊一愣一愣的。
“这是她的习惯，”沈清檀见她眼中的诧异，解释道，“她小小年纪一身武学，除了天资聪颖，很大原因是勤勉。”
萧蕊没想到沈清檀能跟她说这些，她见过爹爹和哥哥练武，但大多舞刀弄棒地练，还没见过这练法。
“她在修内力？”萧蕊猜测。
“嗯，内力心法，这功法特殊，行走呼吸间都能练，速度是普通功法的数倍。”沈清檀道。
云卷依旧闭着眼，对主子将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无动于衷。
萧蕊眼睛一亮，还有这种功法，她从来没听说过。不过她虽出身将军府，对这些却兴致缺缺，不甚了解。
她原来觉得，女人嘛，做什么练武，像嫂子一样，五大三粗的，一点也不大家闺秀。
可自从还魂后，那夜被打得那样惨，便有些后悔从前没有跟着哥哥学武。
“你不能练。”沈清檀似是看懂了她眼中的光彩，毫不客气地打击她。
萧蕊垂头丧气，不能练便不能练嘛，说这么直白一点也不留情面。
沈清檀见她一瞬变得无精打采，笑出了声，揉了揉她的额发，萧蕊本想躲开，却又怕躲开她生气，便只能任她揉着。
沈清檀觉得这丫头趣味，难得多说了几句话，“这功法需要处子之身。”
萧蕊脸刷地一下通红，气恼道，“我看着不像处子吗？”
谁知沈清檀上下左右打量她，她眼中分明是轻浮的，偏偏她坐姿挺拔，仪态端庄的很，在她身上便有一种诡异的和谐。
萧蕊起先不服地梗着脖子，在这无声的气场下，渐渐缩了缩脑袋，气势没了一半。
沈清檀收回目光，嘴边带着弧度，“你自然是处子，但修炼这功法需得当一辈子老姑娘，你也愿意？”
萧蕊咳嗽了一声，她当什么呢，忙点头，“愿意愿意。”
沈清檀一笑，不置可否。
云卷睁开了眼，“年纪大了。”
年纪......大了？
萧蕊挫败，她这水嫩嫩光鲜如花的年纪，居然被说年纪大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摇晃的马车停下，到了百宝楼。
百宝楼前拥挤的很，马车都挤在侧巷，三人下了马车，慢悠悠地进了百宝楼。
立刻便有人迎上，引着去包间。
是那次萧蕊无意间闯入的包间，她还不知道，这是沈清檀专属的。
今日的百宝楼热闹的很，据说是因为过会儿有一场赏玩会，都是来看看能不能捡着宝贝的。
萧蕊忙着给沈清檀倒水，云卷则安静地立在门口。
这赏玩会，萧蕊曾经也来过，无非是价高者得，确实有不少稀罕玩意，但价钱也绝不便宜，来拍买的无不是世家大族的小姐和公子哥。
这里的房间分为“梅兰菊竹”，每一雅称后都有五间，按号排序。如今她们所处的这间是竹字五号雅间。
楼下响起铜锣声，此时此刻，每间包房门口都站着一名侍女，对着房内鞠了一躬，侧身候在门口。
这时大厅中传来宋伊人宋掌柜的声音，“今日赏玩会，有幸得各位贵人赏光。拍卖所得，将一半捐至慈济院。”
慈济院，是京中专门收养孤儿之所。
“第一件藏品，”宋伊人拍拍手，这大厅设计的巧妙，声音似有放大一般，可传至三楼。
萧蕊走到门口，见台上多了一个方桌，上面摆上了东西，用红绸盖着。宋伊人上前掀开红绸，红绸下的木架子上，居然是一柄团扇。
萧蕊正想走到门口细看，突然听到隔壁噗呲一声，声音带着一丝天真，“这有什么稀奇的？”
此刻十分安静，这声音便有些突兀，萧蕊离得近便听得真真切切。
她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但心中却鄙夷，不识货来不要紧，不带脑子来真是稀奇，百宝楼的名气，会卖普通的团扇？
厅上的宋伊人似是没有听到，不紧不慢道，“想必各位一定知晓曾经闻名天下的苏子梅，苏子梅独创了梅派针法，绣品栩栩如生，最盛时一幅绣品价值百两。二十多年前，苏子梅身故，苏家又走水遭祸，很多遗留的绣品被毁，是以如今保留下来的绣品更是珍贵。”
宋伊人得体微笑，拿起架子上的团扇，“这柄团扇，曾有一个名字，十美图。顾名思义，有十柄团扇。扇子为双面绣，一面为花，一面为美人，十有不同各有千秋。”她一拍手，身后走出四个侍女，每人捧着一个团扇。
“据传当年苏子梅将十美图赠与了那十个女子，如今遗留在外的只有这五柄，分别为水仙、白芨、木芙蓉、莲、紫荆。”
宋伊人轻轻点头，那些侍女便缓缓上楼，依次将团扇展示在门口，供厢房里的人观看。
萧蕊眼睛发亮，她知道苏子梅的绣品，现在很多绣品大多都被收藏在皇室中，价值不菲，可遇不可求。
沈清檀正坐着下棋，轻轻捻着棋子，黑白棋子一颗一颗落下，仿佛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下棋的。
萧蕊心中暗自吐槽，但凡她坐在哪里，哪里便是书房。
这时侍女已经到了隔壁，便听隔壁的女声清脆，十分软糯，“姐夫，这团扇好生精致，平生仅见。”
“你若喜欢，等会我买了送你。”
说话的是名男子，温声细语，似是在讨好那娇俏的女子。
萧蕊却突得脸色刷白，浑身僵硬，脚步停顿。
她似是想再听得清楚些，忍不住又往边上走了半步。
“姐夫，还是算了吧，”女子又道，“这苏子梅的绣品必定很多人争抢，怕是要不少银子。”
男子不屑道，“就几柄扇子罢了，需要多少银子。”
女子轻笑了一阵，笑声透着遮掩不住的欢喜。
萧蕊身子微晃，一把撑住了门，门吱呀一声，在这个无人说话的厢房里显得如此突兀。
门口候着的侍女寻声望来，见萧蕊扶着门脸色煞白，浑身发抖，饶是镇定也不禁被她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了？”
她正要上前搀扶，云卷不知何时已经走近，搀了一把萧蕊，眉头微皱。
萧蕊强忍着不适，一滴汗从额头滑落，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脚扭了，疼的慌。”
她知道这样的谎话骗不了云卷，好在云卷也没有多问。
萧蕊蹲下身，作势按脚，“我按按就行。”
她微微低头，手有些颤抖地按在脚踝上，裙子盖着，看不清她做什么，只有那脚踝上的疼痛让她停止了颤抖。
萧蕊咬紧唇，想起往日种种，只觉郁结于心，恨不得此时冲进那屋里，将那对狗男女刺于刀下。
是了，那男子是王喆，而那女子，虽声音有些微变化，但确确实实是她曾经的好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萧荷。
萧荷。
萧蕊只觉得嘴中弥漫了一股血腥味，自己死了不过四月有余，萧荷竟然与王喆如此亲密，还是未嫁之身，就在大庭广众之下不顾礼义廉耻地私会。
她想起方才王喆说的“几柄扇子罢了，需要多少银子”，想必这二人花已死之人的钱十分心安理得。
团扇已送至屋，萧蕊咽下嘴里的腥甜，手脚有些发软，强撑着走到桌边。
云卷对这些不甚感兴趣，沈清檀将那柄紫荆团扇拿在手中，只见那团扇精美，一面为紫荆花，再反转一面，则是一名紫衣美人，背身侧对，隐约能见容色清丽，身姿秀美。沈清檀将手中的团扇迎向窗户透进来的光，微微转动扇柄。
只见那团扇下的美人竟然转过了身，嫣然一笑。
萧蕊惊呼一声，连云卷都被吸引着多看了两眼。
沈清檀轻抚扇面，“这样的巧思，也只有这绝世绣工能造就出来。”
萧蕊似乎忘记了方才的事，呐呐道，“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沈清檀听她低语，轻笑，“可遇不可求，只怕有的争了。”
萧蕊闭住呼吸，想起一墙之隔的那两人，自己的嫁妆怎么着也争得下了。
想到这里，又是气结。
“怎么？”沈清檀看向萧蕊，“你喜欢？喜欢小姐我可以买下送你。”
萧蕊又是吓了一跳，忍不住退后半步，一边挥手一边结巴，“我，我，我不要......”
沈清檀看了她一小会，将团扇放回，侍女又拿着团扇下楼。
萧蕊缓缓吐出一口气，隔壁两人她不怕，反而喜怒无常总是变脸的沈清檀让她怕怕的。
楼下传来宋伊人的声音，“各位都一一看过这五柄团扇了，便开始加价吧，底价一千两。”
“梅字一厢房，加价二百两。”立时便有相应房号的侍女朗声道。
“梅字一厢房，一千二百两。”宋伊人唱道。
“兰字三厢房，加价二百两。”
“竹字四厢房，加价二百两。”
短短半盏茶的时间，各厢房加价，便已到了三千两。
渐渐到了三千六百两，便无人再加价。
“三千六百两，是否还有人要加价。”
萧蕊见旁边的厢房除了开始叫了几声后便没再出声，心中冷笑，以王喆如此要面子的性子，怕是要撑到底。
果然，隔壁厢房门口的侍女便高声道，“竹字四厢房，加价五百两。”
已经足足四千一百两了。
这边在喝唱，厢房中，王喆柔声道，“这扇子再如何珍贵，也不会有人觉得值五千两吧。”
话音刚落，便听廊上又有侍女唱道，“梅字一厢房，加价九百两。”
王喆脸色不好看起来，看了一眼正瞧着自己的萧荷，哼道，“再加价一百两。”
萧荷身着粉衣，俏生生坐在那儿，见状忙劝道，“姐夫，五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若是惹得家中不安宁，岂不是我的过错。”
说完她抽泣道，“我还未过门，就如此惹得她不快，怕以后进府也难过。”
这一字一句貌似劝解，却让王喆更为不快，“她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给妾室，府中没了主母暂为管家，等你进府，还得你来料理。”
正当他再想说些什么时，便听廊上又有人喝唱道，“梅字一厢房，加价一百两。”
他眯起眼，这梅字一厢房什么来头。
他还就不信了，“加价一百两。”
宋伊人一愣，似是没料到这原本当作开端热场的团扇会如此枪手，拍出了如此高的价钱。
“竹字四厢房，五千三百两。”宋伊人高声道。
这时，三楼传来一丝喧闹，只见梅字一厢房中有几人走出，缓步下来。一直走到竹字四厢房才停下。
门口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子声，“这位公子，不知可否抬爱让于我？这团扇于我而言十分重要。”方才侍女告诉她，这与她相争的是名男子，她便起了屈身下楼相求的念头，不顾一旁的姐妹相劝。
这声音......是闵茹？
萧蕊睁大眼，竟然这样巧，又是她。
她下意识地朝沈清檀看去，却见沈清檀捻起一枚棋子，缓缓思索着，唇线微合，似笑非笑。
半点也看不透她心中在想些什么，似是在专注棋局，对隔壁发生的事置若罔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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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美人团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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