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上，刘老师在黑板上写下一道函数题，全班鸦雀无声。我瞥见林宇泽的手指在草稿纸上画着什么，不是公式，而是歪歪扭扭的小人。
“林宇泽！”刘老师的粉笔头精准地砸在她桌上，“这道题的解法，你来说！”
她猛地站起来，脸瞬间惨白。全班哄笑起来，张强带头喊：“她肯定不会！”
我按住她的肩膀，低声说：“别怕，我教你。”
我拿过她的草稿本，在她画的小人旁边写下解题步骤。她的手指悬在半空，微微颤抖，却迟迟不敢落笔。
“你看，”我握住她的手，笔尖触到纸张时，她像触电般缩回，“这里用配方法，很简单。”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我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又多了几道新的划痕。
下课铃响时，陈瑶拿着一叠试卷走过来：“王悦然，这是昨天的周测，你刚来，不用做。”她的目光落在林宇泽的草稿本上，“哟，画得还挺可爱，就是成绩……”
“她只是没发挥出来。”我打断她，把林宇泽的草稿本合上。
陈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还真护着她。对了，江皓找你，他在操场等你。”
我走到操场时，江皓刚打完球，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他把一瓶冰水递给我：“一起去吃午饭？学校门口的酸汤粉特别好吃。”
“不了，”我指了指教学楼，“我约了人。”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林宇泽正抱着书包站在走廊尽头，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像。
“你跟她……”江皓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她是我同桌。”我没多说，转身离开。
午饭时，我带林宇泽去了学校门口的苍蝇馆子。她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手指紧张地蜷缩起来。
“老板，两碗酸汤粉，加肉加蛋。”我把菜单抢过来，“别担心，我请客。”
她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我……我没钱还你。”
“不用还，”我舀起一勺酸汤，“就当是朋友请的。”
她犹豫了很久，才小口小口地吃起来。我注意到她把肉都挑到我碗里，自己只吃粉。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忽然问。
我放下筷子，看着她：“因为我见过比你更‘疯’的人。”
她的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却看到她的裤脚卷着泥土，鞋子是洗得发白的帆布鞋。
“我妈说我是个累赘，”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她把我扔进大河里的时候，我抓住了一块木板。”
我猛地抬头，她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死寂的灰。
“后来呢？”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一个渔民救了我，”她低下头，“我妈再也没来看过我。”
那天下午，我在她的草稿本里发现了一本素描本。里面画满了县城的风景，街角的老槐树，卖酸汤粉的阿婆，还有……一个扎马尾的女生。
“这是你？”我指着最后一页的画，那个女生的眼睛像盛满了星星。
她抢过素描本，脸涨得通红：“别看！”
“画得很好，”我认真地说，“比数学题好看多了。”
她愣住了，然后第一次对我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很淡，却像雨后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她灰暗的脸庞。
就在这时，张强带着几个人走了过来。他一把抢过林宇泽的素描本，翻到那页扎马尾的女生：“哟，‘疯子’还会画画？画的谁啊？你暗恋的男生？”
林宇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她想去抢，却被张强推得踉跄了一下。
“还给她！”我挡在林宇泽面前，声音冷得像冰。
张强嗤笑一声：“上海来的大小姐，少管闲事。”
我没说话，直接一拳砸在他脸上。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我活动着手指，“再动她一下试试。”
张强带来的几个人刚想上前，却被江皓拦住了。“别闹了，”江皓看着我，眼神复杂，“刘老师来了。”
张强狠狠瞪了我一眼，带着人走了。林宇泽抱着素描本，身体还在发抖。
“谢谢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说过，我罩你。”我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谁敢欺负你，告诉我。”
那天晚上，我在宿舍的被窝里看林宇泽的素描本。最后一页的画被泪水晕开，那个扎马尾的女生旁边，多了一行字：
“谢谢你，像光一样照进我的黑暗。”
我拿出手机，给我哥发了条信息：“哥，我在贵州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人。”
很快，他回复了：“注意安全，别惹事。”
我笑了笑，把手机扔到一边。上海的家很远，贵州的风很凉，但我知道，我找到了比限量版跑车更重要的东西。
我看了一眼窗外，月光洒在操场上，林宇泽的座位空着。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我在学校后面的小河边找到她时，她正把一块石头扔进水里。她的手腕上，新的伤口还在流血。
“你在干什么？”我冲过去，抓住她的手。
她看着我，眼神空洞：“我在想，如果我是块石头，是不是就不会被风吹走了。”
我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
“你不是石头，”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是清风，是我见过最自由的风。”
她在我怀里哭了很久，像个迷路的孩子。我知道，她的黑暗比我想象的更深，但我愿意做她的光，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天晚上，我在日记里写：
“我以为我是来流放的，却没想到，我找到了救赎。
清风的伤口很深，深到需要用一生去治愈。
但没关系，我有一生的时间。”
我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林宇泽，我手腕上的蝴蝶纹身，是为了纪念一个和她很像的女孩。那个女孩，最终没能等到她的清风。
我看着怀里熟睡的林宇泽，她的眉头还在微微皱着，像是在做噩梦。我轻轻抚摸她手腕上的伤口，在心里默默发誓：
“清风，别怕。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被风吹走了。”
远处的宿舍楼里，张强正和几个男生窃窃私语。他们的手机屏幕上，是林宇泽被我抱在怀里的照片。
“看来，我们的‘疯子’有人疼了。”张强的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这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张张狰狞的网，缓缓向林宇泽和我罩来。而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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